第14章 狼狽至極

熱,很熱。

身體裏升騰起一團火。

清雋的臉微沉,眼神冷得懾人。遊書朗不是未經世事的小白花,他知道自己身體中的這種異常反應代表著什麽。

那些藥即便吐了大部分,僅剩的殘餘竟也這麽厲害!難耐的灼熱從下複向四肢百骸延伸,讓他覺得自己像被架在了一個巨大的蒸籠上。

挑開一顆襯衫扣子尤覺不夠,遊書朗又放下了半截車窗。

八月末的夜風溫柔有餘野蠻不足,因為車速帶來的微微涼意並不足以壓下他身體中接連而起的熱潮。

樊霄就坐在身旁,隱於車內的幽暗之中。他們都喝了酒,所以叫了代駕,車子滑行在護城河畔,斑斕的亮化燈帶猶如驚鴻入心的遊龍,光線從遊書朗的方向打入車內,包裹住他,繼續延伸,在樊霄的腿上結束,留下了一條異常清晰的明暗分割線。

光亮中,修長的大腿上放著一隻手。那隻手的指甲總是修得幹淨整齊,手背的脈絡隱約可見,大且寬厚。

遊書朗錯開眼睛,平視前方的座椅靠背,問道:“師傅,還有多久能到?”

他本以為自己克製得很好,可一張嘴暗啞的聲音中還是透了些許虛空。

他皺眉,決定再不開口。

會所建在半山,距市區不近,代駕看了一眼手機地圖,回複:“導航上顯示距離目的地還有45分鍾。”

眉頭再次蹙緊,遊書朗估計了一下自己的忍受能力。

“接下來還有什麽事嗎?很急?”陰影中的男人緩緩問道,“還是身體不舒服?”

本不想再說話的遊書朗……

“沒事…隨便問問。”隨即將頭轉向窗外,不想再聊的舉動。

隱在暗處的男人望著那片柔軟的發絲,沒有言語。

過了護城河,還要走一段高速公路。身體裏的火苗燒成了火束,遊書朗的皮膚被灼燒得滾燙,他已經繃不住脊背,整個人泄力地委坐在車椅中,渾身提不起一絲力量。

此時他萬分慶幸車裏的幽暗,因為現在隻有黑暗才能掩蓋他如此的窘迫。

火苗亂竄,口幹舌燥!

遊書朗從置物架上取了一瓶水,拿在了手中卻指尖泛軟擰不開瓶蓋。

“我幫你。”樊霄的手從膝上抬起覆蓋在水瓶上,另一手一旋,輕鬆地開啟。

瓶身上的兩隻手交疊了一小部分,極為普通的碰觸卻讓遊書朗的意識差點潰敗。

“……謝謝。”

“你確定沒有不舒服?”樊霄從陰影中探出身子,認真地打量遊書朗,“為什麽臉這麽紅?”

抓著水瓶的手瞬間用力,瓶身被抓得變形,水緩緩地溢了出來,順著塑料澆在指間,冰涼的觸感讓遊書朗尋回了一點理智。

他撐著笑容:“今晚喝得有點多,讓樊總看笑話了。”

樊霄的目光幽深似潭,好半晌才笑道:“現在又沒外人,還叫什麽樊總。”

他坐直身子,玩笑:“以後書朗要是在叫錯了,我可要罰你了。”

遊書朗被熱潮折磨得思緒混亂,並不想與樊霄交談,他隨便應下,急急喝了口水,又將沾了水的手指插進被熱汗打濕的頭發,打算壓一壓體內的邪火。

可還是越來越難受了。他眼前的畫麵從一個變幻成了兩個,虛影在視線裏不斷浮現,胳膊繃得僵直,手指忍不住的探向遇望的根源。

停下!遊書朗停下!

修長的手指堪堪停在危險的邊緣,琉璃般的眼睛浮出一層朦朧的水霧。

致命的難受。

一股股熱潮像洪水猛獸不斷的在身體裏掙紮翻湧,遊書朗覺得自己如同一條缺氧的魚兒,在岸邊翻滾,被驕陽炙烤成幹。

腦海裏不受控製的再一次浮現剛剛放在膝上的那隻手,骨節分明,筋脈盡顯,寬大有力……

遊書朗你真是瘋了!

驀地,差點被摧毀了神誌的男人雙手緊緊握拳,沉聲叫了“停車!”

一個急刹,車子停了下來,代駕不明就裏的想要打開頂燈看看後座的情況,卻在最後一刻被人製止了。

“別開燈。”樊霄溫和的說道,他一把拉住身邊打算下車的遊書朗,看著代駕的笑容不變,“車就停這裏,辛苦你自己叫車回去吧,費用我會加三倍給你。”

代駕一怔,隨即點頭應了,下車從備箱中取出自己的電動車,揚長而去。

掌上的溫度隔著襯衫慢慢地透過來,催的遊書朗更加難受。指甲驟然陷進手心,疼痛讓他找回了一點意識。

“樊霄,我醉了坐車難受,我在這裏下車散散步,一會自己叫車回去。”

“我陪你。”

“不用。”

“你…發燒了?身上怎麽這麽熱?”

“鬆開!我要下車!”遊書朗已經裝不了淡定從容了,他大力地想破開樊霄的手,卻被男人按住兩側的臂膀一下子壓在座位上。

“你被下藥了?”樊霄明知故問。

遊書朗粗重的呼吸一頓,目光緩緩的與樊霄對上。

“是,那女孩酒裏有藥。”到了現在,實在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況且也瞞不住了。

“所以,你和那個女孩換酒是想救她?”樊霄本以為一次又一次的明知故問會令自己愉快,可事實卻是,完全沒有。

麵前的遊書朗狼狽、痛苦、壓抑,卻也漂亮的驚人!樊霄忽然覺得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這麽認真地打量他。麵白,皮膚很好,五官俊朗,頭發柔軟濃密,人前笑容很多,人後卻很少笑,笑得時候溫雅,不笑的時候疏淡,卻都是好看的。

樊霄深知自己不是容易心軟的人,也不會因長相多給誰一份偏袒,可現在他的心中竟隱隱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今晚好像玩得過了。

壓著滿腔遇望的遊書朗沒空回複樊霄的問話,他在失控的臨界點保持著最後的體麵:“樊總,你能先下車一下嗎?”

“樊總?”樊霄看著眼尾氤著紅痕的男人沒有離開,甚至又壓進了一點,“不是說了私下不許叫樊總了嗎,叫錯了要罰的。”

密閉幽暗的車廂內,隻有遊書朗沉重的呼吸聲。兩個高大的男人身體交錯陷於真皮座椅中,俯視與仰視間,熱燙的呼吸交纏在了一起。

意識已經模糊的遊書朗說出來的話隨著身體的本能,他對上男人那雙深邃的眼睛,下意識地問道:“怎麽罰?”

樊霄:“……”

臨時起意的一句話,如今被問回來竟讓樊霄一時無言。空氣中拉扯著的絲線被扯斷了幾根,他忽然發覺此時的自己與遊書朗挨得太近了。

“…你想怎麽罰?”

遊書朗緩緩地看向樊霄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用目光一寸一寸流連手背上的紋路與脈絡。

樊霄被他的目光燙得心中一凜,正想著如何找借口掀過,便聽到了遊書朗低啞的聲音。

“你能先離開一下嗎?”即便遊書朗意誌力過人,如今也僅懸一線清醒,他自嘲地輕笑,“我可能會很狼狽。”

樊霄心頭驀地一緊,後悔的情緒再次而至,深深地看了一眼遊書朗後,他轉身推門下了車。

靠在車頭上,他點燃了一支煙。

沉重的舛息聲從車中傳了出來,妥帖周全如遊書朗,如今也忘了關上那半截車窗。

手指夾著煙,樊霄的側臉被路燈的燈光映得輪廓分明,突出的喉結上下滑動,吞吐著香煙,白霧在風裏散得很快,就如男人的偶爾傳出的身吟。

不堪入耳。

樊霄給那聲音定了性。

卻又在燃了第二隻煙後,緩緩回頭。

車內很暗,人又在後排,看不真切。

隻有白色襯衫紮眼,鬆了幾顆扣子,漏了一片隱約的肉色。

狼狽不堪。

又楚楚可憐。

還有律動。與散出來的聲音一致的律動,看在樊霄眼中,讓他厭惡至極。

“草!”男人懊惱地罵了一聲,他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身體上的變化,而且在聲音與畫麵的結合中愈演愈烈。

身體上的反應讓他詫異,更多的卻是煩躁。

煙吞得更重了,直到車裏人高高揚起下頜,好似萬分痛苦的長歎了一聲。

樊霄,雙齒一合,咬斷了煙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