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被折磨的陛下

為一人之利益,致使百姓受凍餓死,池邊錦鯉四處遊**,賀子裕抬眼直視著,即使秦見祀才幹卓越,於政務上的功績無人能比,但這功績終究抵不過一條條人命。

權臣的手底下不可能是幹淨的,賀子裕清楚地知曉這一點,但他不允許。

秦見祀的笑意一瞬淡去。

“陛下說不允?”

“是。”

“陛下是依何說出的這句話,”秦見祀鬆了手,淡淡嗤笑道,“是覺得如今太傅能讓你有所倚靠,還是覺得本王對你太過放縱?”

“放縱?”賀子裕垂下眉頭,神情幾分悲涼地哂笑道,“原來這便是放縱了……還記得在昨日,朕說自己是何不食rm的昏君,皇叔對朕說如果真是這樣,那從前的十三任帝王皆都有過錯。”

“如何?”

“這話原是錯了的,因為朕的祖祖輩輩從未如朕一般,窩囊且廢物。”

秦見祀聞言,緩緩攥緊拳頭。

賀子裕嘲諷般地看著水中垂手的倒影,正是因為他手中沒權,叫攝政大權旁落,才會致使朝廷黨爭難平,波及無辜百姓。

他本不是帝王,但他坐在這個位置上,便要擔起這個責任。

從前便因為兩黨之間的傾軋勝負,使得朝廷政策發生改變,左相一黨上位時,官府提高了對於農民土地的稅收,而秦見祀掌權後,又改向商人征收重稅。

財政一再改變,莫說百姓苦不堪言,戶部那邊更是捉襟見肘。

這些都是太傅每日授課時與他講的,原來去年與北邊狄部的戰事敗了,就是因為國庫空虛。

最後害得郡主北上千裏和親。

“朕隻恨自己不能穩坐在這皇位上,愛臣太親,必危其身,人臣太貴,必易主位……”賀子裕緩緩吐出聲,看著秦見祀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冷。

他湊近低語道,“秦見祀,你說朕是你的禁臠,這話也錯了,朕不過是你手中的盾,叫你挾天子以令諸侯。”

酒意散了,砰然間賀子裕被抵上了柱子,撞得身子一震,秦見祀攥著他肩膀,攥得也很痛。

秦見祀心頭怒意夾雜著,不知是因那句手中盾,還是賀子裕要插手他布下的棋局。“陛下說話,越發放肆了。”

“皇叔不愛聽?”賀子裕悶吟一聲,仰起脖頸。

“憂心災民是好事,但陛下,未免太高估自己。”

賀子裕搭上秦見祀的手,對上他視線勉強從容笑道,“明天朕就下令妥善處置城外災民,江南水患的事情,朕就任皇叔在其中大做文章,隻是以後,朕絕不允許這樣的事再次發生。”

“否則就算朕隻有一點能力……也要把皇叔的局,破壞殆盡。”

那雙杏眼倒是難得透露出幾分倔強,完全卸下伏低做小的姿態,好像雛鷹爭著要與雄鷹相抗衡一般。

·

“好,”秦見祀沉默許久,最終一字一詞吐出話來,“陛下,好膽色。”

那隻攥著肩膀的手一點點收攏,賀子裕痛得麵色發白,隻覺那大掌像鷹爪般,要把他的肩胛揉碎了,一邊暗罵這廝報複心實在極強。

水榭外,不失時機地傳來了楚非的聲音。

“公子,天色晚了,還不回去嗎?”

秦見祀的手勁一鬆。

賀子裕才得了幾分喘息,對上秦見祀目光,衝他咧嘴笑道:“皇叔有所不知,朕今日來此並非走密道,是坐太傅的馬車而來。此刻楚非就在門外,等著朕出去。”

“陛下,當真是做足了與臣撕破臉的準備。”

賀子裕正想再開口,隨即被推倒在水榭的石凳前,還要再起來時,已被人用手肘桎梏著狠狠壓下。賀子裕低喘著氣回過頭,“皇叔想幹什麽?”

秦見祀掀袍騎上,一把拽起賀子裕的圓領袍,粗暴扯開了扣子與腰帶扔在地上,兩指捏著他臉抬起對上視線,“陛下有膽,不妨現在就叫楚副統領進來看看,否則今晚,休想出王府一步。”

賀子裕瞳孔一縮。

“楚——”他掙著翻身往外爬去,正要大聲喊,猛然被大掌捂住了嘴,隨即就感覺身下一涼,秦見祀另手探下,他猛然間痛苦悶哼一聲,弓起身子發顫。

衣衫淩亂散在水榭裏,寂靜夜中,魚尾戲水傳出零星聲,除此外一片寂靜,賀子裕攥緊十指撐在石凳旁,捂住他嘴的手已然撤下,換成了掐在他的腰間。

膝蓋跪在冰冷的石地上,泛著疼意,磨出淤青。他隻能死死咬著自己的手指節,不發出一點聲音。

“公子,公子?”

楚非得不到回應越發著急,就要帶人進來。暗衛也沒有攔他的打算。

昏暗燈籠輕搖間,照亮著水榭,並著一輪上弦月與環繞著的池水,一切在天地間顯露無疑。楚非半猶豫著走了進去,走到一半,曲折水榭裏最終傳來公子沙啞難辨的嗓音。

“回……回去。”

身後,秦見祀惡劣地咧開唇,低低笑了。

·

直到子時的時候,賀子裕撐手扯起挽落的衣裳,遮住白皙的肩頭與其上泛紅的指痕牙印。

他站起身來,手扶著柱子艱難地往外走去。裳褲有些濕,蔫巴地粘在腿上,令他十分不適。走幾步又不得不停下來緩緩。

秦見祀負手站著,蕭蕭然一片從容。“陛下慢走。”

“……朕今晚所說之事,還望皇叔謹記。”

秦見祀聞言,垂眸看向石凳旁的痕跡,似在思索著什麽,隨即淡淡道:“臣隻記得陛下今夜的聲音,格外動聽。”

賀子裕握緊拳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宵禁後的夜路寂靜,隻有車軲轆聲響起又遠去,一路馬車顛簸。

道兩邊的鋪子都熄滅了燭火,打更人敲著鑼從街頭走過,暗衛遠遠跟隨護送著,隻等馬車入宮後便回府稟報。

駕車的楚非盡職盡責,然而賀子裕在馬車內卻並不好受,秦見祀那會兒存了折磨的心,下了狠勁變著法兒來,如今他倚在馬車壁旁閉緊眼,垂下頭更是如坐針氈。

他又想起先前的一切,想到秦見祀居然那般對他在露天之地,胸膛輕輕起伏著,又被衣料磨得泛疼。

他身上的傷,應該是不堪一看的。

“該死。”

直到馬車一路進宮,借著令牌暢行無阻,賀子裕麵色難看地從馬車上下來,他扭頭看了眼軟墊,坐過的地方比其他地兒的顏色都深了一度。

秦見祀……賀子裕攥著手緩緩地吐出氣,告訴自己要冷靜,最終一隻手撐著車壁,掩緊著被撕壞的領口,抬手吩咐楚非。

“卑職在。”

“馬車,燒了。”

“啊?”楚非一愣,抬起頭來看向月光下神色蒼白的賀子裕,隨即低下頭,“是。陛下可是龍體不適,卑職要為陛下尋禦醫來嗎?”

賀子裕忍了忍,揮退他道:“不用,退下吧。”

“是。”

賀子裕最終轉身,對上匆忙來迎接的王總管,一步步往溫泉宮走去。而王府的書房內,秦見祀摩挲著白瓷藥瓶的瓶身,本是上好的傷藥,最後還是被他隨手丟入角落裏。

如此倔強,想必也是用不著上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