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當個猖獗暴徒,對我霸道總裁起來!◎

訂婚宴十一點開始。

上午十點整, 司徒朝暮準時驅車抵達了與顧晚風約定好的見麵地點。

西三環附近房屋林立,車水馬龍,街道兩側的一樓門麵房幾乎全都被各色各樣的飯館所占據了。

司徒朝暮將車停到了立交橋下的路邊,下車後, 直接朝著位於地鐵口旁邊的一家鹵肉店走了過去。她爸挺喜歡吃這家的鹵牛肉, 但這片兒裏她家遠, 來一趟特別麻煩,所以很少有機會能夠吃到。她今天剛好順路, 就打算打包兩斤帶走,先放車裏,等訂婚宴結束後再捎回家。

反正就那倆小時, 不可能放壞。

然而來到銷售窗口之後, 她又在原計劃的基礎上多買了兩斤牛肉和兩隻燒雞, 準備讓顧晚風帶回家, 和毛三呂四一起嚐嚐。

掃碼付完帳,店員從冷藏櫃台上方將四個打包袋遞了過來。

司徒朝暮拎著東西一轉身,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位身穿黑色西服套裝的年輕男人,他的身形挺拔,雙腿修長,氣質幹練, 內搭的白襯衫一塵不染,係整潔的深灰色領帶, 腳踩一雙中幫的黑色軟底皮鞋。

這附近有幾座寫字樓, 出現如此西裝革履的正裝人士也不奇怪。

但說不上什麽原因,司徒朝暮還是情不自禁地多看了這人幾眼。

他留著一頭濃密烏黑的短發, 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半框的金絲邊眼鏡, 臉頰上帶著一隻黑色的口罩, ,左耳垂上戴著一枚銀色的耳釘,右耳上掛著一隻黑色的耳麥。

露在外麵的上半張臉和頸部以及手部的皮膚呈淺蜜色。

左手的中指上戴著一枚銀戒指;右手中提著一個黑色的長形帆布袋。

透明的玻璃鏡片在初春的料峭陽光下反射著清冷的寒光,使得他的那雙眼睛越發淡漠冷峻了,甚至能讓人自發聯想到他被遮擋著的下半張臉:高鼻,薄唇,不苟言笑,不近人情。

總而言之,這人的整體氣質,略顯冷酷,像是位西裝暴徒,下一秒就會拔槍的那種……誰又能保證,他那隻帆布袋裏麵,裝得不是違禁槍支呢?

像是察覺到了有人在打量他,男人突然轉頭,精準無誤地盯向了司徒朝暮的眼睛,眸光冰冷而犀利。

司徒朝暮渾身一個激靈。她也深諳“出門在外管好眼睛”的道理,趕忙將自己的目光收了回來,免得惹麻煩,然後迅速邁開了看似從容不迫的步伐,硬著頭皮朝著自己的車走了過去。

然而還沒走到車邊呢,她又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猛然定住了腳步,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了那位西裝暴徒,眼睛越瞪越大,越等越大,最終瞪成了一對銅鈴。

誰知,那位西裝暴徒鏡片後的那雙眼睛卻彎了起來,笑意盎然,還帶著些許惡作劇得逞後的頑劣和得意。

司徒朝暮在風中淩亂了起來,整顆腦袋都快炸了:他什麽時候學得易容術呀?!

直至兩人坐進車裏之後,司徒朝暮還在瞪著眼睛目不轉睛地打量顧晚風,表情驚訝得像是在看什麽稀罕玩意兒。

顧晚風坐在了副駕駛,先將提在手中的袋子放到了後座上,然後取下了掛在耳朵上的黑色口罩。

下半張臉,也是均勻的淺蜜色。

膚色徹底變了個號,從羊脂玉變成琥珀了。

就連他的眉形和眼型也有著明顯的改變,天生的劍眉鳳目變成了平直眉和狐狸眼。

就算是親媽來了也很難一眼就認出來。

他也是真的在很嚴謹地按照她的要求行事:盡量打扮的和平時不一樣點,最好能把你的臉給遮一遮,別被宋家人和那些去參加訂婚宴的賓客給認出來了。

雖然大部分賓客都從未見過宋青山的大兒子,但是,他們見過宋熙臨呀,雙生子又長得幾乎一樣,隻要不是傻子,那肯定一看到顧晚風那張臉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隻是司徒朝暮沒想到,顧晚風的本領竟然這麽高超,徹底將自己改頭換麵了。

“你、到底,是怎麽整的容?”司徒朝暮滿目驚歎,滿心敬佩,求知若渴,“難道這就是江湖傳聞中的易容之術?你們武林中人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我們這些普通人不知道的?”

顧晚風被逗笑了,解釋道:“普通的改妝技術而已,混劇組的時候覺得有趣,就隨便跟著化妝師學了幾招。”

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為了能夠使得自己所設計出的武打動作更加具有合理性和鏡頭感。

武指、道具和妝照組都屬於幕後,互相配合相輔相成,隻有學習的技能越多,掌握的知識越全麵,才能更好地進行團隊協作,不然時間就全浪費在和同事爭辯拉扯上了。

“隨便學學就能化成這樣?”司徒朝暮越發驚歎了:“你這學習能力也太強了吧?”

顧晚風卻說:“不難,主要把眉眼一改就成。”

司徒朝暮:“……”可是,化妝的時候,最難的不就是眉眼麽?

她覺得顧晚風就是在故意炫技,但轉念一想吧,他說“不難”好像也情有可原,因為他本身就是一位身懷十八般武藝的手藝人,既會鍛刀又會繪圖和木雕,心靈手巧得很,隨便學習個化妝技術對他來說似乎也是易如反掌。

“那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兒?”司徒朝暮好奇巴巴地盯著他的腦袋,“假發套?”

顧晚風點頭:“嗯。”又說,“耳釘也是假的,貼上去的。”

司徒朝暮眨巴眨巴眼睛,點評了句:“其實你這個裝造吧,整體看起來是挺酷的,和你平時的樣子判若兩人,但如果你要是能把左邊的眉毛剃成斷眉的話,我覺得就更完美了。”

“斷眉?”

“就是那種中間斷一道溝的眉毛,看是被豎著砍了一刀一樣,看起來狂拽炫酷吊炸天,很配你的耳釘。”

顧晚風認真設想了一下那個眉形,半信半疑地皺起了眉頭:“那樣真的好看嗎?”

司徒朝暮斬釘截鐵:“你不懂時尚,油到極致就是潮!”

顧晚風:“……”看來,還是他的思想和認知保守了,落後於潮流。

緊接著,司徒朝暮又眨了眨眼睛,笑裏藏刀地問:“所以,你到底用的是誰的化妝品呢?不會是上一任留下來沒帶走的吧?”

顧晚風一怔,趕忙為自己澄清:“絕對不是,昨天晚上在影樓裏借的!”

司徒朝暮放心了,卻還是哼了一聲,未雨綢繆地警告:“我不管那麽多,反正我男朋友的家裏就隻能出現我的化妝品,無論以前還是以後,不然我會覺得膈應的!”

顧晚風點頭,篤定又堅決地保證:“一定隻有你。”又道,“今晚回去就給你打梳妝台。”

司徒朝暮的眼睛猛然一亮:“打?純手工打造?你要親手給我打一個梳妝台麽?”

顧晚風再度點頭,笑著回:“嗯。”

即便他現在頂著一幅略顯油膩的酷拽妝容,但眼眸和神態卻依舊是清爽幹淨的。

司徒朝暮迫不及待地追問:“畫完圖紙了麽?可以讓我看看嗎?”

顧晚風:“可以,到家之後就發你。”

嘻嘻嘻嘻嘻嘻~

是誰馬上就要擁有男朋友親手設計並打造的全天下獨一份的純實木梳妝台了呢?是我呀!

緊接著,司徒朝暮就回想到了顧晚風他媽的臥室。

屋中全是純實木手工打造的家具,每一件家具上都刻著精美雕花、鑲嵌著流光異彩的螺鈿,賞心悅目古色古香,並且在雕花的圖樣構造中,還巧妙而自然地綴上了她的姓名:與堤。

顧阿姨說,這套家具是她嫁人的時候,她爸親手給她打造的,是她的嫁妝。

顧阿姨還說過,等以後小風結婚了,她也想要親手給兒媳婦打一套家具。

“你們家是不是還有著祖傳的木工技法啊?”司徒朝暮一邊回想著碧嶼村老房子裏的家具一邊問,“你外公和你媽都會做木工。”

“不是。”顧晚風回道,“外公說木頭沉,還結實,撐得起年歲和情誼,所以他喜歡親手打家具,我也喜歡。”隨即,他又很認真地說了句,“歲月綿長,家不能用人力和時間成本度量,親手打造一件件家具,一點點地完善自己的家,會很踏實,也很有成就感。”

原來是這樣啊……

司徒朝暮能感覺到,顧晚風其實是很想踏踏實實、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芸芸眾生大多都願意圖一個好彩頭。

那一件件、一台台他親手打造出來的家具,就是他所圖的好彩頭:親手開荒,安家立業。

她目光專注地盯著顧晚風看了好大一會兒,突然問了聲:“那你想好把我的梳妝台放到哪裏了嗎?總不能是客廳吧?”

顧晚風呼吸一滯,抿住了薄唇,再度陷入了違背道德和規矩的羞恥之中,但最終,還是紅著耳尖回了聲:“臥室。”

從起意為她打造梳妝台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表露了他想與她共度餘生、攜手成家的渴望。

誰知,司徒朝暮卻歎了口氣,一本正經地批評道:“顧師父,你這樣羞羞澀澀的可不行呀,妝都化得這麽油了,人也要油嘴滑舌一點才行,表裏如一地油才算是真正的易容,不然會被人看穿的!”

但其實,她心裏打著的算盤是:希望你的行為能配得上你現在的妝造,當個猖獗暴徒,對我霸道總裁起來!

然而顧晚風心裏想的卻是:算了,圈子不同別硬融,我還是跟不上潮流。

舉辦訂婚宴的場地是馮夕雅親自挑選的,位於南四環外的一座五星級莊園酒店內。

馮宋倆家財大氣粗,直接包了場,所以這座酒店今天全天暫停對外開放,隻承辦這樁形式盛大的訂婚宴。

為了確保宴席可以順利進行,更為了確保來賓的安全,所以酒店方麵的安保工作極為嚴格。

把控最嚴的就是入場,按照邀請函,一對一地核驗來賓。

司徒朝暮隻有一張邀請函,而這張邀請函上也隻寫了她自己的名字,根本無法光明正大地帶著顧晚風入場。

但她好歹也混了那麽多年社會了,還沒點兒屬於自己的人脈麽?

不能大搖大擺,還不能偷偷摸摸地來?

駛入酒店旁側的露天停車場後,司徒朝暮特意將車開去了一個偏僻的角落位置,熄火後,她一邊解安全帶一邊向顧晚風交代:“旁邊就是酒店倉庫,下車後你直接去倉庫後門等著就成,我會給他們的大堂經理打電話,讓她去接你。”

顧晚風點頭回應:“嗯。”然後又詢問道,“我給阿臨帶的禮物該怎麽辦?”

司徒朝暮這才想到了他剛才提在手中的那個黑色帆布袋,立即扭頭看向了後座:“那裏麵裝的是什麽?”

顧晚風言簡意賅:“刀。”

“……”

司徒朝暮頓覺自己好像問了個特別愚蠢的問題:顧家世代鍛刀,身為顧家刀的現任刀主,他除了會送給他弟弟自己親手鍛造的刀,還能送什麽呀?

司徒朝暮略有些汗顏,連忙拋出了新的問題:“幾把?”

顧晚風:“兩把,一長一短。”

司徒朝暮:“長得多長啊?太長了我估計不好帶。”

顧晚風盡可能詳細地描述:“一把三尺七的苗刀,一把八寸多長的匕首刀。都是阿臨小時候很喜歡的刀型。”

時間倉促,他也來不及現鍛,隻能從自己的收藏室裏麵挑現成的。

司徒朝暮在心裏約摸了一下他所帶來的這兩把刀的長短,又問了句:“是散裝著的?還是有包裝盒呀?”

她這形容雖然粗糙,但意思卻直白明了。

顧晚風回答說:“分別裝在了兩個長條形的檀木盒子裏。”畢竟是來參加正式的訂婚宴,散裝著也不太合適。

“目標好像有點兒大了。”司徒朝暮如實告知:“你要是明晃晃地捧著兩把刀,我估計大堂經理也不敢隨便帶你進去,還會覺得你這人不靠譜。”

她給大堂經理說的是她有一個當武打演員的表哥。聽說今天影圈的某位大導演也受邀來參加本次訂婚宴了,她表哥就想借此機會和導演套個近乎,爭取一下他下一部電影的某個角色。所以她才想要拜托大堂經理幫忙通融一下,給開個後門帶她表哥進去。

當然,司徒朝暮肯定也會給大堂經理一些她無法拒絕的好處,比如以宋總的名義去她的上司麵前美言幾句,確保下次的晉升名額中一定有她——秘書嘛,最擅長的招數就是狐假虎威,且次次有效。

混社會就是講究一個人情世故,當你帶來的利益大過你帶來的弊端,你基本就十拿九穩了。

但是編造謊言也講究個做戲做全套,哪有偷偷摸摸來蹭婚宴的人會明晃晃地捧著兩個裝著刀的大木盒子進場啊?是送給新人的還是送給導演的?送給新人,是怕自己蹭宴席的行為暴露的不夠快?送給導演,這不是本末倒置麽?怕導演不夠尷尬?

所以他們隻能想辦法降低這兩把刀的存在感。

“短刀我可以隨身攜帶。”顧晚風道,“不用盒子也行。”

司徒朝暮點頭,又想了一下,說:“長刀給我吧,不用取掉盒子,我替你抱進去,我有邀請函,抱著禮物進場不奇怪。至於短的那把,你進場之後隨便找機會往禮物台上裏一放就行,你弟弟要是還惦記著你,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來。”

要是沒認出來,也無所謂這把刀是誰送的了。

顧晚風也隻得如此了:“嗯。”

下車之後,他們兩個就分開行動了。

司徒朝暮抱著自己準備的禮物和顧晚風送給他弟的刀去了酒店正門,憑借著邀請函正大光明地入了場。宴會廳門口設置有專程用來放置賓客禮物的台桌。各種大牌奢侈品的包裝盒堆積的比小山還高,愛馬仕在這裏麵都不算是稀罕貨了,甚至給了人一種滿大街隨處可見的錯覺。

禮品台前有侍者專做登記。

為了不曝光顧晚風的身份,司徒朝暮隻給自己的禮物做了登記,然後就將手中抱著的東西放在了那堆名牌山的山腳處。至於那個裝著長刀的古樸檀木盒子什麽時候會被宋熙臨發現,那就不關她的事兒了。不過,可能需要宋熙臨在名牌山裏麵多扒拉一會兒吧?但是他和馮夕雅真的會在宴會結束後去一件件地查看這些禮品麽?八成是不會的吧,都是一些司空見慣地玩意兒,他們才不會浪費精力一樣樣地看呢,最多交給管家盤點,記錄下該還的人情世故。

說不定等這些東西都落灰了,他也發現不了他哥送給他的刀。

入場之後,司徒朝暮跟隨著侍者來到了她的專屬座位,落座後第一件事就是給顧晚風發信息:【進場了麽?】

顧晚風回得很慢,隔了好幾分鍾,且惜字如金:【嗯】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搞什麽呢?回得這麽短促?有急事兒麽?

【那你在哪兒呢?】

【在幹什麽?】

緊接著,司徒朝暮就四處張望了起來。

又過了好大一會兒之後,她才收到了顧晚風發來的第二條消息,一如既往的短促簡潔:【大廳門口】

司徒朝暮迅速看了過去,然後,差點兒就笑噴了。

大廳門口分散站著一群人高馬大的安保人員,著裝和配飾整齊劃一,顯然是出自同一家安保公司的。

好巧不巧的是,顧晚風今天的穿著打扮,分毫不差地和人家撞了衫,就連戴在耳朵上的那隻黑色耳麥都一模一樣。

不僅完美無缺地融入了群體,還被當成一夥兒的了,被迫站崗,想走都走不開。

就連看手機都要偷偷摸摸的。

絕對屬於臨時工再就業了。

司徒朝暮笑得要死,還幸災樂禍的不行:

【那你】

【繼續】

【在門口】

【站崗吧】

【別人我都】

【不信任】

【大家的安全】

【就靠你了】

顧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