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抱著小風哥哥睡覺可踏實了。”◎

半途而廢不是他的作風。

無論做什麽事情, 都要有始有終。

顧晚風用雙手捧住了司徒朝暮的臉頰,迫不及待地低頭,再度吻住了她的唇。

這一次,司徒朝暮沒再丟盔卸甲, 從容而肆意地閉上了眼睛, 縱情沉浸在了這一吻中。

雪山腳下的初吻, 生澀、真摯而熱烈。

仿佛神明也在見證著他們的相愛。

明豔的陽光灑在清澈的聖水湖上,變成了星星點點的流光碎金。

飛鳥在山間盤旋, 許久之後,緩緩收翼,降落在了聖水湖畔, 在平靜的湖麵上啄起了圈圈漣漪, 碧波**漾, 溫柔繾綣。

一吻終了, 司徒朝暮的腿都有點兒軟了,後腰還有些酸麻。

感覺也真是神奇, 接個吻而已,怎麽比登山還累?

都快有些站不住腳了。

還有點兒暈眩。

像是缺了氧。

她氣喘籲籲地靠在了顧晚風的胸膛上,雙手抱著他的腰,身體比柳條還要柔軟, 麵頰潮熱緋紅。

顧晚風單手攬著司徒朝暮的後腰,另外一隻手則順著她的脊背溫柔朝上遊移, 探進了衝鋒衣的帽子後, 隔著一層布料,輕柔地捏住了她的後頸。

她的脖頸纖細而修長, 隻手可握。

司徒朝暮將額頭抵在了他的胸口, 遭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人家是初吻, 你要負責的。”

“嗯。”顧晚風堅定不移作出答複的同時,用修長的拇指和食指從後方抵住了司徒朝暮的下顎,稍一用力,就把她的腦袋頂了起來,再一俯身,又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

她的雙唇紅潤,柔軟,仿若是一顆櫻桃,帶著誘人的甜味。

比奶糖還甜。

奶糖都開始索然無味了。

他像是上了癮,難以自持地,又親了一下,眉眼含笑,愛意難藏,冰雪消融。

司徒朝暮卻不滿地擰起了眉毛:“你幹嘛呀?”跟狗似的,一下又一下地蹭著親。

不過話又說回來,野狼被馴服之後,不就該變成小狼狗了麽?

“我喜歡你。”神山在前,顧晚風不遮不掩,認真而坦**地望著司徒朝暮,“我很喜歡你。”

喜歡到情難自持,不由自己。

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麽情話比這五個字更動聽了。

單純,直白,又真誠。

仿如一陣曠野長風,清爽宜人,洗滌身心。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真情表白,司徒朝暮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羞赧地垂下了眼眸,小鹿亂跳。

一直等到來到顧與堤的墓前,司徒朝暮的臉頰都是紅的。

前後左右圍著的全是顧氏先祖們的安息位。

破天荒第一次,司徒朝暮開始緊張了,有種新媳婦兒見公婆的感覺。

顧晚風蹲在地上擺弄香燭貢品時,司徒朝暮也蹲在了地上,緊緊地依偎在他身邊,時不時地動手幫幫忙,試圖緩解一下心中的忐忑和緊張。

顧晚風打開了一瓶白酒,放到了他媽的墓碑前,然後又用打火機點著了一支煙,平放在了地上,把司徒朝暮看得一愣一愣的:“你媽她,煙酒都來呀?”

之前七年,她年年跟隨著宋熙臨回家掃墓,但誰也沒想到要上貢煙酒啊!

顧晚風被司徒朝暮的提問形式逗笑了,點頭回答:“對,都來。”又笑著講述道,“每當她鍛好一把刀,就會叼上一支煙,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放空自己。”

司徒朝暮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了:“啊,這麽酷麽?”

顧晚風:“跟她奶奶學的。”他又說,“她是嬌鳳,所以外曾祖母很喜歡她,親手把她帶大的,她鍛刀的手藝也全都是外曾祖母親親傳的。外曾祖母上過戰場,明白什麽是真正的止戈為武,所以她的刀,鍛得比誰都好。”

司徒朝暮捋了一下人物關係:“外曾祖母是你外公的媽媽?”

顧晚風點頭:“嗯。”

“她好酷呀。”司徒朝暮由衷而發,“你們家的女人都好酷呀。”隨心所欲,從不被世俗所束縛。

顧晚風向來是為自己家的女性長輩而驕傲的:“她們隻是沒把自己當女人,而是把自己當成了堂堂正正的人。”

司徒朝暮怔住了……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是人。

男女的區別也隻是在生理,不在靈魂和尊嚴。誰都沒比誰強,誰也都沒比誰弱。所以在人生選擇上,誰都沒必要被性別所拘束。

想要這一生勇往直前,無所畏懼,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完整的、寶貴的人。

“你們家真的很江湖。”司徒朝暮滿含讚歎地說,“既不拘泥於男女,又不拘泥於血脈,怪不得能夠傳承到現在,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顧晚風自我調侃了一句:“是啊,不拘小節,煙酒都來。”

“哈哈哈哈哈。”司徒朝暮被逗笑了:“你外公外婆也是煙酒都來麽?”

顧晚風無奈點頭:“嗯,都來。”

司徒朝暮再度驚訝了:“那你怎麽就沒都來呢?”一群牛逼哄哄的社會人中裏麵出來了個克己複禮的正經人,怪不得家裏人都說你叛逆呢!

顧晚風想了一下,回答說:“我師父在我家的那幾年,我媽還是煙酒不沾,等我師父走了之後,她才原形畢露了,但那個時候我已經十四歲了,受師父影響大,忌煙忌酒,所以才沒染上這種惡習。”

哦,明白了,您是身在紅塵心向玄門。

不光是忌煙忌酒,連女色都給忌了。

半個道爺。

“你媽抽煙喝酒,你不說她呀?”司徒朝暮好奇又覺得好玩——當媽的狂拽炫酷、煙酒都來,當兒子的卻是個古板守舊、規規矩矩的小道士。

“我怎麽不說?”即便已時隔多年,顧晚風還是相當沒好氣,“人家次次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司徒朝暮卻忍俊不禁:“看來你媽是一個極其有主見的大女人。”

顧晚風輕歎口氣,將手臂搭在了那條支地的腿膝蓋上,抬眸望著母親的墓碑,道:“確實有主見,強得跟頭牛一樣。”

司徒朝暮:“……”你也好意思這麽說別人?

不過她也發現了,這母子倆屬於相愛相殺型,既母子情深又互相“看不上”,還互相在背地裏說對方“壞話”說到飛起。

等等,不對,顧阿姨當年還算是在背地裏說,顧晚風現在屬於光明正大地說啊。

“你說壞話都不帶避人的?”司徒朝暮驚歎不已地看著顧晚風,“還說得這麽大聲,恨不得讓你們家十八代祖宗們全聽到。”

顧晚風渾不在意:“聽到又怎麽樣?我有免死金牌。”

司徒朝暮還真信了他的話:“什麽免死金牌?”

顧晚風:“當然是你。”

司徒朝暮:“……”

顧晚風極為正色地說:“我都帶老婆回來了,他們還不知足?”

司徒朝暮:“……”

你現在,真的很狗!

等兩人再度回到聖水湖畔時,已經接近傍晚六點了。

倦鳥歸林,日落西山,天空絢爛如火,卻越發的將山腳下的村莊襯托的蒼涼落寞。

深山碧嶼,遲早會被時光埋葬。

司徒朝暮坐在摩托車後座上,手抱顧晚風的腰,回首看了一眼天邊的赤金火燒雲,說了聲:“走吧,跟著大官去東輔,包你下半輩子遠離寂寞。”

顧晚風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嗯,坐穩。”

一聲轟鳴,摩托車飛馳而去,**起了一道塵煙。

碧嶼是過去,東輔是未來。

出了山道,兩人再度換上了皮卡車,趕在太陽落山前一刻抵達了嘎隆縣城。

當晚留宿嘎隆,第二天開始返程。

繞過雲霧連綿的折多山,途經康定時,又多在康定停留了一天。

早晨吃了一碗當地特色牛肉麵,然後兩人便手牽手沿著碧波奔騰的康定河畔慢悠悠地散起了步。

走了還不到十分鍾,司徒朝暮就開始耍無賴了,像個霸道又不講理的小孩,非要讓顧晚風背著她走。

顧晚風也樂意背她。

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與個願挨。

站在路邊,顧晚風毫不遲疑地曲膝彎腰:“上來。”

司徒朝暮美滋滋地翹起了唇角,跳上了他的後背,抱住了他的脖子。

顧晚風用雙臂牢牢地勾住了她的雙腿,然後半站直了身體,步伐平穩又矯健地背著司徒朝暮朝前走。

他們的身側是一道玉白色的橋欄杆,清脆湍急的流水聲接連不斷地從下方河道中傳來。另外一側是繁華的街道和相當有傳統風格的民族建築。

城周一圈,群山環繞,雲遮霧繞。

溜溜的康定美如畫。

車水馬龍中充斥著人間煙火,卻又交織著清秀逶迤的自然風光。

司徒朝暮的心情相當不錯,還趴在顧晚風的後背上唱起了《康定情歌》:

“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呦~”

“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呦~”

顧晚風一邊背著她沿著河畔走,一邊安靜地聽她唱歌,唇畔一直掛著一抹溫柔的笑意,素來清冷的眼眸中充斥著如旭日般的柔情。

他是真的,很喜歡她。

行至市中心的某座橋頭時,顧晚風停下了腳步,對司徒朝暮說了聲:“抬頭看。”

司徒朝暮聞聲立即將腦袋抬了起來,眸光霎時流轉,歡呼驚歎:“雪山!這裏竟然還有雪山!”

她還以為繞過折多山後就再也見不到雪山了呢。

但是在康定河奔騰的盡頭,卻佇立著一座藏在雲霧中的巍峨雪山。

“這裏真的不是我的快樂老家麽?生活在這裏的人真的會有煩惱麽?”司徒朝暮又羨慕又嫉妒,“要是讓我在這裏生活一年,我一定能年輕十歲!”

顧晚風忍俊不禁,故意逗她:“不是你昨天晚上冷到抱著被子哭的時候了?”

司徒朝暮臉頰一紅,麵上無光:“那是因為那個酒店太冷了!”緊接著,又反將了他一軍,“你應該感謝這地方冷,不然人家還不能抱著被子去找你呢。”

顧晚風:“……”他還真是第一次見識到既耍流氓又要邀功的人。

但是昨天晚上,他們倆個真的什麽都沒做。

夜裏下了一場雨,氣溫驟降,即便是蓋著厚被子,司徒朝暮還是被冷到渾身打顫,關鍵是,當地還沒暖氣——也不知道這裏的人民是靠著什麽過冬的,一腔正氣麽?

根本凍得睡不著呀。

為了能睡一場安穩覺,司徒朝暮抱著自己的被子敲響了顧晚風的房門。

他驚訝又詫異地開了門,她直接從門縫溜進去了,然後就再也沒出來過。

“小風哥哥的身體像是火爐一樣熱。”司徒朝暮趴在顧晚風的肩頭,滿目狡黠地盯著他逐漸深紅的耳根,越發的肆無忌憚了起來,“抱著小風哥哥睡覺可踏實了。”

真的抱了整整一晚。

暖和的要命。

都舍不得撒手。

就是苦了顧晚風,一晚上沒睡覺,身體僵硬的堪比木頭,腦子也沒閑下來過,一刻不停地默念太極心法,竭力壓製著體內沸騰的血液……她的身體,即柔又軟,還不停地散發著一股勾人的香味。

女人香。

真是比年少時被那個姓趙的老頭兒逼著夏練三伏還折磨人。

她隻是在他懷中隨意地蹭動一下,威力就比當年抽在他身上的藤條大上無數倍。

藤條隻是折磨身,懷中的軟玉溫香是折磨身心。

真是要死了。

清早起床時,司徒朝暮紅光滿麵,顧晚風卻頂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紅眼,這輩子都沒經曆過如此具有挑戰性的事。

“你還挺老實的,竟然什麽都沒做。”司徒朝暮顯然是對昨晚的風平浪靜而感到挫敗和遺憾,一邊摸著他的紅耳朵一邊說語調悠悠地說,“小風哥哥,是人家不香麽?可是你今天早上好像很難受,都不讓人家動一下……到底是哪裏難受呀?”

顧晚風:“……”

她是真的,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你、不要再說了!”顧晚風的臉已經快要紅透了,錯愕羞恥,兵荒馬亂,卻又束手無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永遠被她鎮壓得死死的,就連想要阻止她繼續調戲他,也隻能幹巴巴地說出一句:“這裏、人多。”

“人多怎麽了?”司徒朝暮圈緊了他的脖子,故意將唇貼在了他的耳畔,“我跟我男朋友調情犯法麽?”

顧晚風:“……”

不是為何,他的內心竟猛得騰出了一股想要立即背著她回酒店的衝動。

把她扔在**……顧晚風猛然閉上了眼睛,拚命驅逐著內心的荒唐想法。

太荒唐了。

下流無恥!

他也從未想過自己竟然還能這麽齷齪下流。

司徒朝暮歪著腦袋,目光灼灼地盯著顧晚風的側臉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故意刺激他:“小風哥哥,你不會是在想壞事吧?”

顧晚風渾身一僵,滿麵倉皇。

司徒朝暮笑得不行,趴在他後背上笑得渾身發顫,哈哈哈哈,太好玩了,調戲他真的好有意思。

顧晚風實在是招架不了她,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之後,直接換了話題:“下午出發晚上就能到D市,後天就能到東輔,時間早的話還能去吃一頓你昨天在網上刷到的火鍋魚。”

昨天剛刷到時,司徒朝暮真是饞的要命。

但現在顧晚風提出帶她去吃了,司徒朝暮的笑容卻在瞬間凝固在了臉上,再也笑不出來了。

因為,她想到了大後天的任務:參加宋熙臨和馮夕雅的訂婚宴。

旅途永遠是愉快且無憂無慮的,像是在經曆一場美夢,但旅途結束之後,就不得不去麵對現實了。

這事兒吧,可能也不太好瞞。

他遲早會知道他弟弟訂婚的消息。

更何況,他們之前也說好的,返程之後,就告訴他宋熙臨的現狀。

但是她又擔心他得知真相後會衝動。

司徒朝暮糾結地咬住了下唇,眼珠一轉,先問了顧晚風一句:“我不管,你不許岔開話題,再說一遍,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我?”

顧晚風不假思索,態度堅定:“我當然是。”

司徒朝暮:“那你再說,是不是以後都聽我的?”

顧晚風鄭重點頭,篤定保證:“從今往後,隻聽你一個人的。”

司徒朝暮又說:“那我要求你這輩子不可以對我生氣對我發脾氣,連著急一點都不行,有事必須好好說。”

顧晚風再度保證:“一定。”

司徒朝暮:“那好吧,既然如此……那什麽,你弟馬上訂婚了。”

顧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