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突然俯身,在司徒朝暮的臉上親了一下。◎

墨石公園的下一站就是稻城亞丁。

前一晚上住宿香格裏拉鎮, 第二天早上七點直接乘坐景區大巴進山。

遊玩亞丁分兩條線,長線和短線。長線的盡頭是坐落在雪山之頂的五色海,短線的盡頭是位於森林之中的卓瑪拉措,又名珍珠海。兩條線的方向不同, 用時和耗力也不同, 對大多遊客來說, 隻能二選一。

顧晚風是怎麽著都行,反正, 這裏和他老家沒什麽太大區別,無非是一個開發了旅遊一個沒開發,景色都大差不差, 所以他去哪玩都一樣。

司徒朝暮很想選擇長線, 但是又擔心自己會暈厥在山頂上。之前她在某紅薯上刷到過不少有關稻城的帖子, 全都是遊客體力不支在山頂昏厥的案例, 怪嚇人的。且,這裏的救護車, 一趟兩千。救護車還開不上山頂,需要先用人力抬擔架,抬到遊客中轉站才能坐車。

顧晚風看司徒朝暮如此猶豫,就對她說了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天涯之大,看遍山河總需要勇氣。”然後又向她承諾道:“爬不動了我背你。”

對於司徒朝暮而言, 他這兩句話, 前一句話屬於心靈雞湯,後一句話才是定心丸——既然都有人願意背她了, 她還擔心什麽?

於是乎, 司徒朝暮很勇敢地選擇了長線。

三怙主神山腳下, 選擇長線的勇敢遊客們,人手至少兩瓶氧氣罐,但是對於顧晚風這種自幼生長在雪山腳下的人來說根本不需要這種累贅東西,他手中的氧氣罐和背在身後的背包裏麵裝著的巧克力和葡萄糖全是替司徒朝暮準備的。

雖然有人願意背她,但司徒朝暮還是想憑借著自己的雙腳踏遍祖國的大好河山。

人還是得堅強獨立點才行。

但是,祖國的河山,是真氣勢磅礴啊,太難爬了。藍色標杆上的字就應該改成:我在稻城亞丁喘成狗。

還沒登到牛奶海呢,司徒朝暮就已經用光一瓶半氧氣了,後來在山頂的自助販賣機花十五塊錢買了瓶可樂,她才發現,可口可樂真是比氧氣瓶好用多了。

一口可樂下去,頂到天靈蓋的清爽。

一條長線來回徒步十幾公裏,等他們倆再度搭乘上景區公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司徒朝暮死都想不到,自己沒被海拔三四千的雪山長線幹趴下,卻被返程的盤山公路虐死了。下車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捂著嘴跑去了衛生間吐。

當晚住宿,她睡得比冬眠的熊還香,都沒有精力去調戲顧晚風了。

顧晚風卻有些輾轉反側地睡不著了……接連不斷地被司徒朝暮調戲了好幾天,今晚猛的一清靜,還有些不習慣。

第二天清晨,離開香格裏拉鎮之後,他們繼續朝西南方向出發,前往最終的目的地,碧嶼村。

距離上一次來到嘎隆已有一年。

途經最繁華的縣城中心時,司徒朝暮隻有一個感觸:這裏的人、街道和房子,似乎和圍繞在這座縣城四周的崇山峻嶺一樣,年複一年的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時光到了這裏,似乎也會定格。

司徒朝暮從車窗外收回了充滿了感慨的目光,看向了顧晚風,好奇地問道:“你小的時候,這裏也是這樣麽?”

“現在比我小時候好得多。”顧晚風極為無奈地笑了一下,為自己發展緩慢的家鄉而苦澀,“小時候更破,聽我媽說我四歲那年嘎隆才修通了路,第二年通了電。路修通之前,這裏全是石頭堆的平房,一到晚上家家戶戶都隻能點油燈照明。”

“我的天呀!”司徒朝暮簡直不敢想象這種苦日子降臨到自己身上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沒路又沒電的時候跟與世隔絕有什麽區別?”

“沒有區別。”顧晚風如實告知,“所以顧家先祖才會選擇在這裏定居。”

盛世隱,亂世出。

與世隔絕的偏遠嘎隆自然是最佳的隱居選擇。

司徒朝暮對顧氏先祖的選擇保持尊重,但還是有些不太理解:“我大概明白你們老祖宗想要保證鍛刀法的純粹所以選擇了隱居的心理,但是這地方也太偏遠了吧?就不怕與社會脫節麽?不同年代所需的刀具也不同吧?再牛逼的鍛刀術也要與時俱進,唐宋元明清,清朝和唐朝所使用的刀具肯定不一樣。”

顧晚風靜默片刻,輕輕地歎了口氣:“顧家曾經有兩脈人,一脈遊世,傳遞消息;一脈離世,專攻鍛刀法;鴉片戰爭之後,兩脈人全部出世,直到1949年,僅剩下的那一位傳人——也就是我外公的母親——才重新回到碧嶼村,從那之後顧家刀就沒再出過世。”最後,顧晚風又說道,“其實,對於顧家人來說,隱居反而是好消息,說明外界的時代是穩定的盛世。”

司徒朝暮愣住了,第一次如此清晰明了地感受到了曆史的厚重感和沉重感。

曆史的長河也不隻是由英雄或者梟雄推進的,更是由數不勝數的黎明百姓所組成。位卑未敢忘憂國。

鴉片戰爭,近代開啟,山河動**,進入亂世,顧家人和無數位普普通通的愛國人士一樣,義無反顧地投身於反抗外族侵略的烽火硝煙之中,直至山河穩定,新中國成立,顧氏一族僅剩的血脈才複又回到了家鄉,過起了與世無爭的日子,謹遵祖訓:盛世隱,亂世出。

但是,這是不是也側麵說明了,顧晚風在當下選擇讓顧家刀出世的行為其實是大逆不道的?盛世出刀,忤逆祖訓,離經叛道。

但如果,他不選擇出世的話,顧氏鍛刀法還能夠傳的下去麽?時代已經有所不同了呀,順勢而為似乎也沒錯。

隨後,司徒朝暮又站在顧晚風的角度設身處地地思考了一番,然後發現,這還真是一個極為艱難的抉擇——出世,欺師滅祖;不出世,自取滅亡。

普通人也很難跳脫維持了千百年的傳統規矩,更何況祖上還有那麽沉重的曆史因素,除非十拿九穩地有把握能將家族技藝傳承的更好,不然誰敢大逆不道地違背祖訓?要是搞砸了,豈不是要成為家族的千古罪人?

想到最後,司徒朝暮甚至有點兒慶幸:幸好,我不是傳統手藝的繼承人,不需要考慮這些和繼承傳承有關的事情,不然真的會煩死。

像是被套上了枷鎖,且重擔加身,不僅步履維艱,還要逆行而上,在時代的變革中艱難掙紮,做得好了是你應該的,做得不好則要遭受良心的譴責和後人的唾罵。典型的出力不討好。

一條血淚路,困頓有心人。

沒點責任心和道德感,根本當不了古法傳承人。

長歎口氣之後,司徒朝暮又看向了顧晚風,問了聲:“你後悔過麽?”

顧晚風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從未。”

也是司徒朝暮意料之中的回答。

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雖九死其猶未悔”。從八年前,他選擇背負起那把長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這一生的不悔無悔。

又或者說,從他這位天生反骨的繼承人出生的那一刻,顧氏鍛刀法的命運就注定了要在他這一代迎來變革。

行至碧嶼村的入村口,顧晚風將皮卡車停到了路邊,隨後騎著摩托車帶著司徒朝暮進了山。

與日複一日沒有變化的嘎隆縣城比起來,碧嶼村衰敗的速度可謂是肉眼可見,狹窄的山道上冒出了一叢叢雜草,山壁上的枝椏肆意蔓延,旁側的樹叢野蠻生長,荒涼與破敗感交織縱橫。

八年前,司徒朝暮第一次來到碧嶼村時,山道上還散布著零零星星的牛羊糞便,而如今隻剩下了枯草石頭,由此可見,這條路上的來往行人必定是越來越少了。整個碧嶼村內還能夠剩下幾戶人家呢?

或許,早不久的將來,這裏就會變成荒無人煙的空村了吧?

摩托車馳騁在淒涼的山道上,司徒朝暮下意識地抱緊了顧晚風的腰,倒不是擔心會被摩托車甩下去,而是心疼。她一個外人都會對這裏的變化而感到悵然心酸,更何況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呢?這裏是他的家鄉呀,是他成長的地方,存滿了他兒時的回憶。

她甚至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一直在降速,像是對這條路如此迅速的衰敗而感到不可思議,又像是在努力地抓住最後一絲與童年有所重合的感知。

轉過一道曲折的山彎,道路盡頭出現了一位老者的身影,他的身材矮小,脊背佝僂,身穿灰色厚夾克,頭上戴著黑色毛線帽,雙手負後,步履蹣跚地行走在延綿的山道上。

他與他們迎麵而來。

他已經很年邁了。

他的身邊再也沒有了老黃牛。

顧晚風猛然刹了車,取掉頭盔,呆如木雞地望著那位令他陌生又熟悉的黑臉老漢,像是在做著一場光怪陸離的夢。物是人非的夢。

司徒朝暮也取掉了頭盔,好奇地歪了一下腦袋,將自己的目光從顧晚風的身側探了出去,認出那是陳老四的那一刻,她渾身一僵,滿心錯愕。

這是她第三次見到陳老四。

第一次是九年前,和裴星銘他們四個一起來碧嶼村尋找顧晚風。

第二次是八年前,陪著宋熙臨一起回老家。

之後八年,她再也沒在這條山路上偶遇過陳老四。

如今再次一見,才越發清楚明了地感知到了歲月的不饒人……陳老四、怎麽、變得這麽老了?又瘦又小,行動遲緩,滿麵溝壑,與她記憶中的那個滿口川音、理直氣壯的無賴老漢兒判若兩人。

顧晚風下了車。司徒朝暮也下了車。

在茫然與陌生中遲疑了幾秒鍾後,顧晚風才舉步上前,激動卻又緊張地喚了聲:“陳老四?”

陳老四慢慢地抬起了頭,像是時間被凝固了那樣緩慢,一雙被老年紋包裹著的眼睛昏黃渾濁,如同一汪即將幹枯了的黃土之水。

但是,他並沒有立即認出來顧晚風,滿目呆滯茫然。

顧晚風也莫敢擅自開言,激動地、無措地、又滿含期待地與陳老四對望著。他希望,陳老四能夠認出來他;希望在他的家鄉中,還有人能夠記得他、知道他,以證明他不是外人,證明他有根。

許久許久之後,陳老四那雙渾濁的雙目逐漸浮現出了清晰的亮光,如同被淨化了的河流。他在瞬間容光煥發,大喜過望,笑逐顏開:“小風?你是小風?”

司徒朝暮清楚地看到,顧晚風在這一瞬間猛然紅了眼眶,卻開心地如同一位天真爛漫的孩童,他用力地、忙不迭地點著腦袋,不停地重複:“是!我是小風!我是小風!”

“你這瓜娃子終於回來嘍!”陳老四的笑意越發燦爛了,嘴巴一咧,露出了一嘴殘缺不齊的黃牙,遍布在臉頰上的皺紋也越發深邃。然而,在突然間,陳老四的笑意卻又忽然消失了,焦急驚慌地扭頭四顧一圈,沒看到念想中的人,猛然一跺腳,氣急敗壞地質問,“毛三咧?你把毛三弄到哪裏去了?”

顧晚風趕忙說道:“他現在在東輔,要上課,趕不回來。”他還在情不自禁間換上了鄉音。

這還是司徒朝暮第一次聽他說川話。

陳老四先是一愣,繼而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狐疑又滿含期待地對顧晚風說了聲:“他真的在東輔?你敢不敢讓他給我打電話?”

“好,現在就打,我讓你見見他,他長大了不少!”顧晚風立即拿出了手機,給毛三的班主任播出了一通視頻電話。

山中信號不好,視頻畫麵磕磕絆絆,但好歹,能讓陳老四瞧上一眼他朝思暮想的小娃娃毛三,讓他在垂垂暮年看上一眼長大之後的毛三。

現代科技最大的人性體現,就是終結遺憾。

毛三原本正在上英語課,中途被班主任喊出了教室,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犯了事兒,正惴惴不安著,結果來到班主任辦公室之後,一看到手機屏幕上的顧晚風,先是一愣,詫異不已地喊了聲:“師父?”

“你看這是誰?”顧晚風將前置攝像頭對準了陳老四。

畫麵雖有幾秒鍾的延遲,但是在看清陳老四那張年邁的麵龐的瞬間,毛三還是呆楞住了,和碧嶼村有關的回憶席卷而來——村中有一位老漢兒,是個人盡皆知的潑皮無賴,但是對他很好,經常會給他和他的外婆送吃送喝送衣服。老漢兒還說過,讓他不要害怕,隻要他活著,就不會讓他餓死。

他永永遠遠地記得這位老漢兒,哪怕他變老了,老成了枯敗的模樣,他也依然會記得,因為他和顧阿姨一樣,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願意在寒冬臘月往他家送柴火的人。

他的童年不幸,萬幸的是,遇到過心地善良的人。

回過勁兒後,毛三驚喜又興奮地大喊一聲:“陳老四?是你麽陳老四?”

屏幕上的少年滿頭灰發,天生的少白頭,卻意氣風發,鮮衣怒馬,如初升朝陽。

陳老四那雙渾濁的雙眼徹底濕潤了,他一邊用枯黑的手抹眼淚,一邊欣慰地笑著,不斷地點頭:“是我噻!是我!”又感慨不已地說了聲,“你竟然都長這麽大嘍!”

“是的噻!”毛三也下意識地切換上了許久未言的鄉音,“等我放假了嘍,我就回去看你!”

“要的!要的嘛!”陳老四淚光閃爍,很高興地回道,“我等你回來!”

但其實,毛三回不回來,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隻要確定了這個小娃娃現在過得好,平平安安地長大了,他就知足了。

電話掛斷後,陳老四長舒一口氣,高懸在心中的一塊巨石落地,此生再無遺憾,隨即,才又問候了顧晚風一句:“你這次回來,是看你媽?”

顧晚風點頭:“嗯。”

陳老四又將目光轉向了司徒朝暮:“你帶著老婆回來嘍,想讓你媽見見她?”

司徒朝暮愣住了,臉頰猛然一紅。

顧晚風卻沒解釋,反而輕點了下頭:“嗯。”

陳老四又舒了口氣,一邊點頭一邊欣慰不已地說:“那就好,那就好,毛三好好的,你也好好的,你媽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她終於可以安心閉眼嘍。”

僅此一句話,卻如風沙迷了眼,司徒朝暮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原來,“牽掛”這種東西,是可以跨越生死的。

仿如塵埃落定,陳老四再無惦念,又重新將手負在了身後,邁開了蒼老的腳步,繼續沿著山道往前走,邊走,邊說:“我要回縣城嘍,對嘍,舞歌也要結婚了,等我見到了她,我會告訴她我見到你嘍,她肯定也會很開心的;等我見到你媽,我也會告訴她的,你放心噻。”

陳老四邁著蹣跚的腳步,在荒涼悠長的山道上,漸行漸遠。

顧晚風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山道間,目不轉睛地遙望著陳老四愈來越小的佝僂身影,雙眸通紅,喉間發哽,淚光顫顫。

經此一別,後會無期。

往後餘生,他可能,再也見不到陳老四了。

他目送離去的,也不隻是陳老四,還有他所熟知的家鄉與童年。

僅僅八年,滄海桑田。

突然間,他的左手被握住了。那隻手小巧柔軟而用力,仿若是滾滾大浪中突然套在他身上的一條結實的繩索,牢牢地牽引著他,才得以讓他逃過一劫,不至於被浪潮吞沒。

顧晚風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番情緒過後,才看向了司徒朝暮。

他的眼眶還在泛紅。

肩頭塌陷。

無能為力感深重。

他這一輩子,都在不停地和他所熟知的人、事,說再見。

司徒朝暮心疼不已,越發用力地握緊了顧晚風的手,斬釘截鐵:“人這一生不可能隻有離別的,有悲離才有歡合,你現在所失去的東西,上天以後肯定還會補償給你的!而且事在人為嘛,上天不補償你我補償給你!”

顧晚風不言不語,默然地望著司徒朝暮,眼眸卻是極為專注的、感激的,仿若迷途之人遇到了唯一的救贖。

司徒朝暮又很認真地了句:“你知道嘛,當年你師父臨走前,曾為你算過一卦,你誌不在碧嶼,命也不在碧嶼,你是要跟著東邊來的大官走的。”

顧晚風怔了一下,嗓音低沉沙啞:“大官?”

司徒朝暮用力點頭:“對啊,大官!司徒就是大官,和司馬、司空、太尉一樣大的官,而且你師父還說了,你要是不跟著東邊來的大官走,這輩子會孤獨終老的!”

顧晚風瞧著她,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問了聲:“誰告訴你的?”

司徒朝暮:“你媽呀,不然我怎麽能知道?”

“她什麽時候對你說的?”

“就是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我的腳崴了,你和裴星銘他們一起去玩了,我和你媽單獨在家的時候她悄悄跟我說的。”

“嗯。”顧晚風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很鄭重地向司徒朝暮到了聲謝,“謝謝你來過,謝謝你讓我媽見過你。”

這大概是他媽人生的千百樁遺憾中,最圓滿的一樁事情了。

司徒朝暮卻哼了一聲,略帶傲嬌地盯著顧晚風,眉梢高高挑起:“你這是什麽意思?道的是哪門子謝?我可沒說要當你老婆呀。”

顧晚風微微蹙眉:“大官不是說要帶著我走麽?”

司徒朝暮:“帶你走的方式有很多呀,我可沒說要給名分。”她又揚起了下巴,一臉猖獗得意,“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太古板正直的人,沒意思,沒意思透了,既不主動又不殷勤,隨便玩玩還可以,真當老公會寂寞的。”

打定了主意耍流氓?

顧晚風再不言語了,無奈又糾結地盯著司徒朝暮看了一會兒,極為艱難地,拋棄了堅守多年的道德底線和禮義廉恥,突然俯身,在司徒朝暮的臉上親了一下,或者說輕輕一啄,卻羞恥緊張到連聲線都在發顫:“這、這樣、可、可可以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