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的也是我的,對不對?”
屋子裏黑漆漆的,帳內也黑漆漆的。
雲珠又在曹勳結實的臂彎裏哭了起來。
經過新婚這三日的相處,雲珠有點摸清曹勳的脾氣了,白天他很是道貌岸然,言行舉止很符合他溫雅的外表與氣度,隻要他心情好,雲珠使喚他什麽曹勳都會照做,端茶倒水,很能低得下他國舅爺的身段,然而一到了晚上,他便一夜賽一夜的霸道起來。
若真是一味的不適,雲珠寧可不顧夫妻和氣也要跟他鬧分房睡,偏偏……
“哪有你這樣的。”
“我怎樣了?”
“總該歇一晚吧?”
“你又沒成過親,說不定別的新婚夫妻也跟我們一樣。”
雲珠確實是第一次嫁人,舉不出反例去堵曹勳的嘴,但她明白一個道理:“過猶不及,總該節製一些。”
黑夜看不清彼此,曹勳在哼哼啼啼的小夫人耳邊道:“男子十三歲知事的話,我已經節製了十七年。”
完全是狡辯,雲珠:“好不要臉!”
曹勳:“再說一遍?”
雲珠就說了,結果尾音未消,三十歲的國舅爺就將她吻住了,無論她想罵想叫還是想要求饒,都被他頂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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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明媚的陽光透過上等的高麗窗紙,再被雙麵緙絲的屏風擋去一些光亮,漫進紅色喜帳的便不多了。
雲珠在一陣蟬鳴聲中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竟然趴在淩亂的大紅絲被上,懷裏抱著一團,身上卷了一團,勉強遮住了最要緊的地方。
偌大的拔步床內,就她一人。
雲珠對著床外的屏風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曹勳的婚假已經結束了,今日要去都督府當差。
他離開時,好像在她耳邊說了什麽,至於內容,雲珠一點印象都沒有,當時就想繼續睡覺,可能還不耐煩地打了曹勳幾下,叫他快點走。
人剛清醒,肚子先叫了起來,雲珠摸了摸扁扁的小腹,鬼使神差想到了曹勳的過人之處。
其實雲珠也沒有見過別的男人的,可曹勳放在人堆裏鶴立雞群,其他的肯定也沒差。
一時之間,雲珠不知該慶幸自己遇到了一個有本事的夫君,還是懊惱這夫君太有本事。
雲珠懶懶地坐了起來,穿好整整齊齊疊在床頭的一套中衣,她猜,這應該連翹、石榴進來過了,所以她們肯定也瞧見了她那副不太雅觀的睡姿,甚至她身上的種種痕跡。
罷了,反正該聽不該聽的她們兩個早就聽過了,又何必掩耳盜鈴。
她搖了搖鈴鐺。
早就候在外麵的兩個丫鬟快步走了過來,一個端著麵盆,一個揶揄地朝她笑:“夫人這一覺睡得可夠長的,都辰時三刻啦!”
雲珠先用白水漱了口,再換一碗溫水潤了潤喉嚨,問:“國舅爺何時走的?”
連翹:“今日有朝會,國舅爺寅正就起了,隨便墊墊肚子便出了門。”
雲珠哼了哼,明知道要早起他昨晚還前後纏了她兩次,等會兒在朝堂上犯困可就好笑了。
當然,他最好忍住,免得夫妻倆一起被人看笑話。
起得晚,外麵已經曬起來了,雲珠見了幾個管事,因為定國公府人少,事情倒也不多。
“把我的嫁妝單子拿過來。”
“是。”
雲珠坐在次間臨窗的榻上,既享受了充足的光線,也享受著冰鑒裏飄散的涼氣。
早在她及笄的時候,父母就把她的嫁妝準備得差不多了,母親也安排她提前與分管各地田地、鋪子的管事們熟悉了起來。
寧國公府有著積攢了兩百多年的家底,算得上京城數一數二的大族之家,光是雲珠的嫁妝都有可能超過一些有頭有臉的小家族。
母親教會了雲珠如何打理這些產業,她出閣前還不必操心這些,現在她嫁出來了,親手掌控自己的嫁妝,這輩子是完全吃娘家給的老本,還是讓手裏的銀子繼續生出更多的銀子,就要看雲珠自己的本事了。
所以,雲珠的婚後生活會比做姑娘時忙碌很多,隻有那嫁妝少、夫家產業也不多的夫人太太才會無聊地參加各種宴席花會打發時間,或是一門心思地跟丈夫身邊的妾室、通房爭風吃醋。
連翹換了茶水,聽見主子忽然發出一聲輕咦,好奇道:“怎麽了?”
雲珠笑著搖搖頭,指著單子上的兩行字道:“之前母親給我看單子時還沒有這兩處園子,肯定是後來又給添上的。”
連翹湊過來,發現國公爺、國公夫人新添的是兩座園子,一座位於揚州,一座位於舊都南京,連同兩地共百頃良田。
一頃便是百畝,百頃就是萬畝,以江南的富庶,萬畝良田便是七八萬兩銀子。
連翹猜測,這部分應該是前幾代甚至第一代寧國公時攢下的家業。
什麽叫開國功勳,那是陪著開國皇帝一起出生入死、功勳卓絕的,因為是外姓人才封個國公,不然隻論功勞,根本不輸後世那些皇姓王爺。
當然,古往今來,龍子龍孫都有敗家丟了國的,更別說公侯伯爵了,被皇家忌憚強安罪名滅族的勳貴比比皆是,子孫無能導致家族敗落的同樣不少,寧國公府的富貴與榮耀能延續這麽久,除了世世代代的家主都足夠忠心耿耿讓天家信任,最關鍵的還是李家兒郎足夠有本事,否則早被那些眼紅的家族爭搶走了。
“能娶到夫人您,真是國舅爺的福氣。”連翹由衷地道。
雲珠笑道:“什麽福氣不福氣的,他又不會貪我這份嫁妝。”
曹勳最大的福氣是娶了她這個人,她這麽美,別說身體上的那些快活,曹勳隻需要看看她,心情都會變好,這才是他能真正享受到的。
石榴從外麵進來了:“夫人,玉容姑娘來了。”
有客登門,雲珠叫連翹收起嫁妝單子。
孫玉容腳步很快,知道曹勳不在,她沒跟雲珠見外,進屋先湊到冰鑒旁貪涼:“熱死我了,要不是為了見你,我才不想出門。”
紫檀木的炕幾上剛剛擺上瓜果糕點,雲珠坐在旁邊,問孫玉容:“那你找我可是有事?”
孫玉容涼快下來,坐到她對麵,嬉笑道:“也沒什麽大事,這不幾日沒見了嘛,我來關心你婚後過得怎麽樣。”
這是要說貼己話了,連翹石榴等丫鬟識趣地退了出去。
雲珠能回答的都回答了。
孫玉容:“國舅爺對你好不好?比曹紹如何?”
雲珠嘴上訓她:“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現在他隻是我的小叔,你再亂說,有損我的聲譽。”
心裏卻飛快地將曹勳與曹紹待她的態度比較了一番。
區別還是很明顯的。
無論曹紹後來做了什麽,曹紹對她都有情,他看她的眼神,就像那掐不斷的絲,雲珠朝他笑笑,曹紹就能笑得像個傻子,雲珠生氣不理他,曹紹定要著急心慌。
曹勳待她,更像是在縱容一個小輩,隻要她沒有提出太過分的要求,曹勳都會答應,一旦觸及了他的底線,曹勳定會毫不留情地拒絕。雲珠若笑了,曹勳大概會像賞花一樣欣賞她的美貌,雲珠生氣,他嘴上或許會關心關心,其實心裏並不會當一回事。
剩下的就都是欲了。
雲珠可不會天真地認為,曹勳在床笫間熱情便是多麽多麽的喜歡她,正如她某些時刻也會環著他的脖子貪他的那些本事,但那不代表她對這個三十歲的半老狐狸動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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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雲珠又歇了一個時辰的晌午,睡醒後去了書房,將接下來幾天要見哪些管事列了個單子,有的管事就在京城,隨傳隨到,有的在外地,得挑個適當的時候早做打算,彼此都方便才好。
黃昏時分,院子裏的風終於涼快了下來,雲珠帶上連翹,準備去定國公府的花園逛逛。
定國公府的宅子乃是禦賜,倒不比寧國公府的宅子差。
經過湖邊,雲珠看到水麵上長了一層睡蓮,本該是白色的花瓣因為比較厚實而顯得黯淡無光,不如荷花花瓣嬌嫩清靈。
雲珠與曹紹是青梅竹馬,從她記事起經常來定國公府玩,那時潘氏對她多熱絡啊,似乎比對她親兒子還要疼愛。
雲珠因此也聽曹紹說過,潘氏不喜歡荷花,才讓府裏的花匠將幾處池塘裏的荷花都挖走了,換上了這種觀賞性差一些的睡蓮。
雲珠盯著那些貼著水麵盛開的小小睡蓮看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
曹勳回來的不算早也不算晚。
他先回前院擦身更衣,得知小夫人還在花園裏遊逛,曹勳看看外麵的天色,猜測她應該快回來了,便靠在次間的榻上閉目養神。
五軍都督府統領全國軍隊,其中中軍都督府的地位最高。
大夏建國初期,大都督一人握有軍政大權,後來為了限製大都督的權勢,改成五軍都督府與兵部共掌天下軍政。然而五軍都督府與兵部都想讓自己掌握的話語權更多,明爭暗鬥了兩百多年,隨著文官的地位一步步壓過武官,兵部也穩穩占盡了優勢,經常對前線戰事指手畫腳。
之前曹勳等邊將收複九州有望,得到了元慶帝的全力支持,兵部便顯得很好說話,如今九州已回,之前立功的大將們似乎沒有先前那麽重要了,兵部那邊立即開始蠢蠢欲動。
想到這裏,曹勳笑了下,抬眸看向窗外。
這時,院子裏傳來些動靜,是他的小夫人逛完園子回來了。
曹勳改成了坐姿。
雲珠一進來,曹勳的視線就在她身上過了一遍,見她臉頰泛紅,額頭浮動細汗,曹勳隨口問道:“怎麽逛了這麽久?”
雲珠確實走了一大圈,腳底都有些酸了,脫了繡鞋要上榻,剛把手撐上來,腰間突然多了一雙大手,輕而易舉就把她整個人提進了他懷裏。
雲珠臉上一熱,瞥向連翹。
連翹像以前一樣將主子脫下來的繡鞋放到了另一頭的置鞋小幾上,沒想到一回頭,就看到了兩位主子親密相擁的一幕,驚得她趕緊低頭往外走,耳朵都要燒起來了。
等連翹出去了,雲珠才瞪曹勳:“當著丫鬟的麵,你也不收斂點。”
曹勳:“整個國公府都是我的,我做什麽難道還要看下人的臉色?”
雲珠心中一動,問:“你我夫妻,你的也是我的,對不對?”
曹勳對上她狡黠的眸子,道:“差不多。”
雲珠沒跟他摳字眼,笑道:“我剛剛將花園整個逛了一遍,有幾處不合我的心意,我想叫人改了。”
曹勳捏了捏她的手:“仔細說說。”
待雲珠說完,曹勳笑了:“改的好,我也覺得睡蓮不如荷花嬌美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