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長久的安靜。
“咳,王爺,程先生來了,在紫竹林等您。”弦風出現在院子門口,他低著頭,不敢朝裏看。
陸容淮起身,目光落到楚沅手裏的書上,“王妃平日裏的愛好,挺獨特啊。”
楚沅修長勻稱的指節握緊書籍,腦袋恨不得埋進衣服裏。
等到腳步聲離去,楚沅緊繃的背脊才緩了下來。
他起身,視線不經意地往地上一掃,發現地上有個顏色素淨的荷包。
他撿起荷包,低頭輕嗅,聞到一股藥香。
楚沅想起陸容淮方才說他頭疼,這個荷包裏的藥材,想必是能緩解他的頭疼。
他快步走到門口,卻並沒有看到陸容淮的身影。
樂書燒完熱水回來,在他身後探頭探腦,“公子,你在看什麽啊?”
楚沅猛地轉身,將話本子扔進他懷裏,咬著唇瞪他一眼,“以後不要再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書,對腦子不好。”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他說完,握著荷包小跑著追了出去。
樂書在後麵喊,“公子,你穿件披風再走啊,你受不得寒的!”
他又摸了摸自己新買回來的話本子,嘀嘀咕咕,“我這多好看啊,風流王爺俏書生,賣的可火爆了,咋就對腦子不好了呢?”
陸容淮帶著弦風往紫竹林走。
路上,弦風說道:“王爺,宮裏傳來寧貴妃口諭,讓王爺您去佛堂跪一個時辰,好好反省。”
陸容淮腳步不停,“哦,那便去跪。”
弦風便笑,“這次該輪到弦雨代您去跪了。”
“準備好茶水點心給他送去。”
弦風忍笑,“是,屬下待會就去通知他。”
“王爺來了,小人見過王爺。”程直遠遠瞧見陸容淮,忙走過來相迎。
“程先生找本王何事?”紫竹林內有一處竹樓,三人進了屋,陸容淮開門見山的問道。
這幾日陸容淮沒有找過他,雖已去工部當值,但每日隻是點個卯,遲到早退,別說跟工部尚書打好關係,他怕是連人家長什麽樣都沒記住。
陸容淮的囂張行為,引得工部上下不滿,但礙於他的惡名,沒人敢去皇帝麵前告狀。
程直猜不透陸容淮的心思,隻好親自來問問,“王爺在工部可還習慣?”
“還好。”陸容淮好似沒什麽耐心,他敲了敲竹桌桌麵,“程先生有話但說無妨,不必繞彎子。”
“王爺不打算拉攏陳尚書嗎?”
陸容淮看著程直虛偽關切的神情,心底一陣冷笑,他不過冷了他幾日,這就按捺不住了。
“程先生放心,不下重餌,難釣大魚,本王自有打算。”
程直見他不肯多說,心下有些著急,但他知陸容淮心思敏感多疑,若是他表現的太過急切,定會引起這人的懷疑。
他笑了起來,“王爺心中有數,小人便也放心了,隻是還有一事……小人有些為王爺擔心。”
陸容淮笑容變深,“何事?”
“小人聽說,王爺昨日是帶著王妃一起去了宣寧侯府,更是與王妃當眾……調情,恕小人多嘴,王爺不該與王妃如此親近。”
陸容淮沒吭聲。
程直以為他在等著自己往下說,便繼續道:“王妃畢竟是他國之人,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王妃是個男子,難道王爺是想自己的千秋大業,毀在這樣一個人身上嗎?”
“王爺萬不可被他的相貌蠱惑,誤了自己的大事啊。”程直見他沒反應,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莫非,王爺當真是喜歡上了他?”
竹屋裏安靜半晌。
隨後,陸容淮的聲音響起,帶著他一貫懶散清冽的語調,“程先生多慮了,本王對他,不過是逢場作戲,本王不喜歡男人,更不會喜歡他。”
門外忽地傳來茂叔的聲音,“王爺,王妃來了。”
陸容淮眯了下眼。
程直立刻朝他看過去,蒼老的眼睛認真打量著陸容淮的神情。
“讓他進來。”陸容淮麵無表情的說道。
很快,楚沅推開門,在眾人的注視下,緩步走到陸容淮麵前。
他神色清淡,垂著眼朝陸容淮行禮,“臣見過王爺。”
“什麽事?”陸容淮微微抬頭,從他的視角望過去,能看到楚沅那雙如泉水般清澈盈透的眼眸,眼底還聚著璀璨的光芒,如琉璃寶石溫潤水亮。
隻是眼下,那雙眸子並不與他對視。
“王爺的荷包落在了抱春院,臣過來交還給王爺。”楚沅從袖中拿出荷包,雙手呈遞過去。
陸容淮望了眼荷包,是他今日晨起時頭疼的太厲害,從抽屜裏隨手拿的一個。
“有勞王妃。”陸容淮隨意地伸手去接。
然後在不小心碰到楚沅指尖時,陸容淮忽然觸電般的甩開了手,荷包落在了地上。
眾人屏住了呼吸。
楚沅垂眸,望著地上的荷包,嘴角緊緊抿起。
他彎下腰,將荷包撿起後放到竹凳上,低聲告辭,“東西送到,臣先告退。”
陸容淮盯著楚沅轉身離去的背影,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
他想起自己每次跟楚沅有身體接觸後,夜裏便會做夢,今日醒來時的心口悸痛還在,他可不想連著兩夜做夢,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會吃不消的。
程直看著陸容淮的反應,心下放心的笑了。
茂叔見楚沅出來,他走過去,“王妃,東西交給王爺了?”
“嗯。”
茂叔見他神色冷淡,想起方才聽到的那番話,心下有些同情楚沅,又覺得王爺說的很對。
他身為王府老管家,自是盼著王爺早日成婚,誰成想婚是結了,卻是娶了個男人,偏生還是聖上賜婚,隻得強撐起笑臉去應付。
若是一定要娶男妻,明明鄴京裏就有更好的人選。
他不喜楚沅,他發現王爺娶了他之後,犯病的次數便遠遠多於以前。
這個王妃,定是與王爺八字不合,專門來克王爺的!
“王妃,王爺的話您莫要放在心上,”茂叔陪他出去,“老奴跟在王爺身邊多年,就沒見他對誰親近過,哦,寧世子除外。”
“寧世子的人品、樣貌和才華,那都是極好,又自小與王爺相伴長大,這個情分啊,是旁人如何也比不上的。”
楚沅站住,他輕輕側頭,目光不輕不重的看向茂叔,“管家想說什麽?”
“老奴是好心奉勸王妃,你身份敏感,為王爺著想,您最好還是待在抱春院裏,這樣對大家都好。”
楚沅眼中泛起冷意,“方才你也聽到了,我與你家王爺不過是逢場作戲,管家大可放心!”
茂叔笑起來,笑容和善無比,眼中卻流露出試探,“那十日後的詩會……”
聽見這話,楚沅隻覺寒意入骨,悲哀可笑,他十九年的人生,處處受桎,永遠擺脫不了仰人鼻息的生活。
想去詩會又如何?他做不了自己的主。
原本他以為,陸容淮對他的寬容,是有幾分真心在裏麵。
如今才認清,是自己荒唐愚昧,錯信他人。
他真是活該,口口聲聲勸告樂書要清醒自知,到頭來不清醒的反而是他。
“轉告王爺,楚某才疏學淺,恐汙了詩會高雅之地,不去自討欺辱了。”
楚沅冷聲說完,俊顏寒峭似霜,墨發輕揚,在半空中徒留一道清影。
茂叔得到滿意的回答,心情很好的回到紫竹林。
程直已經走了,茂叔走上前,笑著行禮,“老奴見過王爺,王爺,寧世子約您明日晌午去鷲鳴坊喝茶。”
陸容淮意興闌珊,他把玩著玉扳指,視線轉向窗外,“下雪了?”
茂叔點頭,“是啊,剛剛落下的,王爺,寧世子的邀約,您……”
“王妃帶傘了嗎?”
“啊?”茂叔忽然被打斷了話,腦子沒有反應過來,待聽清楚內容後,他低下頭,“王妃走的太快,老奴腿腳不利索,沒跟上。”
“哦。”陸容淮玉扳指也不轉了,他站起身,長腿一邁出了竹屋。
見他要走,茂叔趕忙轉身跟上,在他身後大喊道:“王爺,王妃讓老奴轉告您,十日後的詩會他並不想參加,讓王爺您自己去。”
陸容淮腳步停下,雪花落到他烏黑的發頂,空氣安靜了一瞬,幾個呼吸過後,陸容淮再度朝前走去。
“不去算了,倒是省的麻煩。”
作者有話說:
陸容淮:本王不喜歡男人。
沅沅: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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