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草包領導

◎你怎麽什麽都會一點,又什麽都會不全呢?◎

幾乎要溺亡的感覺漸漸消退下去, 周利民將信將疑地感受著憑空出現在他腦海中的山河大學,等他確認那山河大學並非一時環境,而是真切存在的大學之後,他整個人都陷入狂喜與狂笑之中。

笑著笑著, 淚就從眼角淌了出來。

片刻後, 周利民擦幹眼淚,從平時用來存放工資的飯盒中拿出兩塊錢, 繳納了第一個月的學費。

親眼看著掌心裏的兩塊錢憑空消失, 周利民屏住呼吸,感覺眼前似乎發生了時空錯亂, 下一瞬,他出現在一處建築設施遠超過當初源城煤校的學校內。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塊由光線匯聚而成的地圖, 指引他前往采礦係。

等周利民趕到采礦係的教室時, 整個人都被裏麵熙熙攘攘的同窗給震驚到了。

居然是能容納幾百人的大階梯教室!

找到一個座位坐下,等了約莫有五分鍾的時間, 一位已經謝頂,人看著也十分瘦削的老人走進了教室。

周利民看著站在講台上的那位老人,瞳孔微縮, 他失聲喊出,“謝校長!”

他認識講台上的老人,曾經源城煤校的校長,最是德高望重, 學術水平特別高, 源城乃至整個三晉省內的煤礦遇到了開采難題,都會托人或者托關係來找謝校長, 而謝校長長則三五天, 短則兩三個小時, 總能給出解決辦法。

人稱謝校長是煤礦老中醫。

可周利民記得,當初學校裏也被風風雨雨籠罩住的時候,謝校長是第一批被送走的人,聽說去了大西北,住的是牛棚,吃的是草根和樹皮……

台上的謝薪傳聽著這好多年沒有聽過的稱呼,眼角也有些濕潤,不過他這一生見多了大風大浪,很快就平複下心緒來,樂嗬嗬地對著教室裏的一百四十二位學生開講。

“沒想到,我們在這樣的時代,還能有機會,以這種神奇的形式共聚一堂,繼續研究我們的采礦學、采礦工程,繼續為國內的采礦業做貢獻。”

“剛剛我聽到有人喊我的舊稱,想來是舊識,可能是源城煤校的學生吧。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謝薪傳,曾經擔任源城煤校的校長職位,再往前,我是源城煤校煤田地質係的主任。”

“不過現在,我是山河大學采礦係的一名教師,兼任山河大學采礦係能源礦產專業的主任,由我來給大家傳授能源礦產的相關知識。”

他還樂嗬嗬地同在場的一百四十多位學生開了個玩笑,“走在山河大學的校園裏,你們可不能喊我謝校長。咱山河大學有自己的校長,叫雲之,我們得喊雲校長。”

“好,言歸正傳,讓我們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共同探討學習采礦領域的專業知識。”

……

謝薪傳老先生很珍惜再站上講台的機會,他曾經一度以為自己的知識都將隨著他這一身枯骨埋在大西北的荒漠裏,沒想到他還有二度發光發熱的這天。

能被山河大學錄取的學生,無一不是天資卓越且積極上進的好學生,這些人因為時代的原因,沒能讀完大學就步入社會,現如今重回高校,各個都如饑似渴地汲取著專業知識,生怕這是一場夢,醒來之後就兩手空空。

哪怕是在夢裏學到知識,也好。

謝薪傳講得很細致很認真,學生也聽得很細致很認真,還有學生準備得足夠充分,在上課前就在教學樓下的文具店裏買到了圓珠筆和筆記本,這會兒邊聽邊寫邊記,生怕自己錯過一個知識點。

等到下課的時候,還有好多學生圍在講台上問問題。

這些人多數都是在生產一線上幹過許多年的,積攢了太多太多的問題需要人來解惑,可偏偏他們已經是生產單位的技術員,他們代表了生產單位上最懂技術的人……求助無門的感覺在這些人心頭壓抑了太久,這會兒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真正的‘專家’,可不得抓緊機會去問問?

周利民也擠在人群中,好不容易輪到了他,他趕緊把自己生產中遇到的問題說給了謝薪傳。

謝薪傳認真地聽完,笑著問,“你是被分配在四廠了吧……四廠那邊的地質特征就這樣。按理說,你們大二的時候該學這門課,你不會,應該是大一就遇到停課的。”

“這層煤很複雜,專業上把這種情況稱為尖滅,需要根據礦井裏煤層尖滅的痕跡去找下一處煤層開始的位置,隻要掌握了這種追蹤煤層的本領,遇到尖滅情況就難不住你了。”

“你描述的問題有些籠統,我沒辦法給你具體的建議,隻能建議你去讀兩本書,一本是我編些的《礦井地質學》,一本是我們學校的鄭榮教授翻譯過來的蘇聯著作《找煤概論》,把這兩本書看懂,我相信在煤礦中搞地質工作就難不倒你了。”

周利民的心跳如同密集的鼓點,“好的!謝謝老師!我這就去圖書館中找這幾本書!”

謝薪傳看著周利民那年輕的麵龐,他透過周利民看到了行業的未來與希望。

周利民顫著嗓子問,“謝校長,您現在……還好嗎?我聽說您去了大西北,後來就再也沒聽到過您的消息。之前四廠遇到點技術上的問題,我還張羅過去大西北找您,可我們領導不讓,他說不信沒了您之後,三晉省就找不出一個會搞技術的人來。”

謝薪傳想了想,“你們領導,是老朱吧!他就那個德行,專業不行,但長袖善舞。讓他一個專業草包管理四廠……孩子,四廠的效益應該起不來吧!”

圍在講台前的人都震驚到了,誰能想到這個溫溫和和的老教授居然開口就把另外一個人罵成了草包?

難題給到了周利民——你的老師罵你的領導,你該怎麽辦?

周利民笑得有些尷尬與勉強,“四廠的效益確實差……老師,您現在怎麽樣?能不能給我個地址,我給你寄些東西過去!”

謝薪傳擺擺手,“我能怎樣?雖然吃住不如源城,但也還算舒服,沒你們想的那麽苦。這邊也有煤礦,明麵上不敢同我打交道,但時常還會有人拿著材料過來找我,我的日子不算難過。”

“現在有了山河大學救我,不僅救了我的事業,能讓我再回到講台,把我的畢生所學傳遞下去,還救了我的生活,每個月都給我發工資。我的日子,我們的日子,都會越來越好的。”

“東西就不用給我寄了,同我在現實裏牽扯上關係,可能影響你的前程。老朱那個草包,我熟得很,他的心眼子還沒針尖大,你盡量避著點他。老頭子我打算回頭就去食堂買一份肉菜吃,看看有沒有賣酒的地方,也喝兩口,今天高興。”

“好了,馬上就要上下一節課了,你們準備準備吧,我在校園裏溜達溜達,這可比我們原先的煤校漂亮太多了。”

……

這樣的畫麵出現在了山河大學的每一個係中,有人喜極而泣,有人欣喜若狂,還有人在這教室裏遇到了自己的恩師,甚至有母子通過山河大學跨越千萬裏之遙得以見麵……

是機械係的孟清教授,她曾經是哈市工業大學的教授,他的兒子也是哈市工業大學的優秀學子,因為孟清教授的愛人朱世忠在國-家困難時背叛了信仰,遠渡重洋去了北美,全家都受到了牽連。

孟清教授為了保全兒子與兒媳一家,主動去了大西北,一去不回,杳無音信許多年。

她的兒子朱東來進了濱海造船廠工作,原本以為此生再也沒有機會團聚,沒想到母子二人都與山河大學建立了聯係,一個是山河大學機械係的教師,一個是山河大學機械係的學生,終於解了心頭的酸苦。

許枝雲以校長視角看了許多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畫麵,她親自上陣,擔任起了醫學係中醫專業的教師。

沒想到的是,因為她本人就從事醫學方麵的學習,她能利用校長光環和師生羈絆的關係,激活了一個叫“師必賢於弟子”的光環。

這個光環簡直就是作弊級的——山河大學醫學係的學生在山河大學圖書館中閱讀的所有醫學書籍,都能為許枝雲激活‘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的光環,讓許枝雲體會到人在家中坐,知識往腦子裏灌的幸福。

得到這個光環的許枝雲立馬就有底氣了許多,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成為一名真正的醫者。

“山河小精靈,山河大學每隔多久招生一次?”許枝雲問。

山河小精靈蹦了出來,“喲吼!每個月一次,每次300個招生名額哦!此外,山河大學提供特招生服務,宿主每消費十元,就可以為特定係招手來一名有天賦的學生!是否充值?”

許枝雲輕輕一拍山河小精靈,“你找個地方涼快去吧!”

一聽每次特招一個學生就得花費十元,許枝雲突然就覺得一個月也不是很長,一眨眼就過去了。

在山河大學中忙活了這麽久,許枝雲都感覺肚子有些餓了,意識退出山河大學,她看了一眼窗外,風雨似乎小了一些,大概台風快過去了。

從二樓下來時,雷鳴已經在做飯了。

“睡醒了?晚上我想做點炒撥爛子,你看我這做法對不對?我記得做炒撥爛子的流程沒出問題啊,怎麽這麵粉一直都粘不到土豆絲兒上去?難道是我的流程又出問題了?”

許枝雲到廚房看了眼兩手抓麵的雷鳴,有些無語,“加麵吧……誰家做撥爛子還往麵粉裏麵加水呢?”

“雷鳴,你這廚藝怎麽什麽都會一點,又什麽都會不全呢?”

雷鳴嘴硬道:“誰說的?我會番茄炒雞蛋。”

“那你炒一個,正好家裏番茄和雞蛋都有,我看看你能炒出什麽名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