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失蹤的丈夫。◎

一個黑影從女人身前一閃而過。

被嚇了一跳的女人往後退了半步, 定睛一看,她才發現是隻小橘貓。

小橘貓懶懶地看了女人一眼。

它三步並兩步地蹦上貓爬架,居高臨下地看著女人。

女人生怕橘貓從門縫裏鑽出去。

她急忙走進兩步, 雙手合上大門。緊接著女人又看向小橘貓,伸出手給它嗅嗅味道:“貓貓, 貓貓?”

小橘貓圓滾滾的眼睛滴溜溜轉。

它將腦袋擱在團好的雙腳上,百無聊賴地喵嗚一聲。

鹿鳴微從裏麵轉了出來:“方阿姨?”

女人連忙轉過身,下意識將手落在圍裙上擦了擦:“哎……微微……不是,鹿大師?”

鹿鳴微忍俊不禁:“叫我微微也行。”

張阿姨鬆了口氣:“好好好,我那個進來是……”

鹿鳴微笑道:“阿姨想算命?”

張阿姨連連擺手:“不是不是, 就剛剛我突然就能走進來了!我,我其實也, 也沒什麽想算的吧……”

鹿鳴微的目光落在張阿姨身上:“是嗎?”

她目光下落, 右手提筆, 輕輕在符紙上繪畫著:“張阿姨, 您知道為何其餘人不能進來嗎?”

“哎……不,不,不知道。”

“我所設置的陣法為緣陣,唯有和我有緣者才能進入其中。”鹿鳴微寫完一張符籙, 指尖輕輕滑過符籙。

張阿姨的視線也追隨而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道淡淡的白光, 光芒徐徐落在符籙之上,如水滴匯入江河般融入其中。

張阿姨:“!!!”

自己這是出現幻覺了?她揉了揉眼睛, 又睜大雙眼仔細看向符籙,卻見眼前的符籙泛起金屬般的光澤。

張阿姨:“???”

她一把掐住自己的胳膊, 疼得渾身一激靈。

這不是夢!

張阿姨看向鹿鳴微的眼神裏, 多了幾分敬畏, 同時也越發坐立不安。

自己和鹿大師有緣?

鹿鳴微輕聲道:“捫心自問, 你真的沒有想問的事情?”

張阿姨的手不自覺地攥緊。

她嘴唇輕輕顫抖:“想,想問的事情……”

張阿姨的眼神遊離不定。

她垂首望著自己的雙手,忽然下定決心。張阿姨掏出手機,掃了桌麵上的二維碼:“微微,您的算卦錢是多少?”

鹿鳴微回道:“500元。”

張阿姨沒猶豫,直接掃碼付了款。而後她定了定神,緩緩組織語言:“事實上我的確有一樁心事。”

鹿鳴微:“您說。”

張阿姨緩緩說道:“微微……你知道我丈夫失蹤了二十多年吧……?”

鹿鳴微頷首:“您是想算丈夫的下落?”

張阿姨猶豫了下,輕聲歎道:“我,我就想知道他是活著還是死了?”

鹿鳴微眉梢微挑:“你夫妻宮明亮,丈夫並未過世。”

張阿姨身體一震,猛地抬起頭來。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那他為什麽,為什麽不回來?”

鹿鳴微正待說話,張阿姨卻趕在她的前麵。張阿姨緊張地握住手:“他……有沒有牢獄之災?”

鹿鳴微搖了搖頭:“相麵之術需要有對方的照片畫像才能施展,我隻能斷定他還活得好好的。”

張阿姨進入算命館純粹是機緣巧合,哪裏會帶著照片。她有些遺憾,又有些怨懟,更有些委屈:“若是對我有感情,他又怎麽會二十多年不回來?我還是當他死了吧!”

張阿姨絮絮叨叨地說著話:“二十多年啊……我帶著小睿活得多艱難,小睿沒說我也知道家裏,學校裏人家罵他是沒爹的野種……哈,要麽說他是犯了命案逃跑,還有人拿著欠條上門非說他欠了錢跑路……”

說到最後,張阿姨哽咽出聲。

她捂住臉,肩膀輕輕顫抖:“我……我……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們都會陪他一起度過的啊……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音訊全無的走……”

張阿姨抽泣連連,努力擦拭眼淚。

鹿鳴微眉心緊鎖,卻是覺得有些古怪——張阿姨的夫妻宮豐滿光潤,理應夫妻感情和諧才是,怎麽會有離家出走二十餘年不歸的事情?她沉吟片刻,柔聲安撫:“張阿姨,你回去尋一張老照片,我再幫你看看吧?”

張阿姨卻是心如死灰。

她擺了擺手,自嘲一笑:“何必呢。微微,謝謝你,我啊也是時候該向前看看自己的新生活了。”

正當鹿鳴微還想再勸說一二的時候,張阿姨的手機鈴聲響起。

一個視頻電話跳了出來。

張阿姨連忙抹了抹眼淚,小心翼翼接起電話。她臉上帶著笑:“小睿啊,你今天怎麽這麽早打電話來?”

鏡頭那邊是張阿姨的兒子李睿。

他年齡和鹿鳴微相仿,身材高大,皮膚黝黑。李睿滿臉笑容:“嘿嘿,我今天提前做完了工作,師傅讓我提前回去啦!媽,我厲害不厲害?”

張阿姨樂得合不攏嘴:“厲害,厲害!”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鏡頭下的兒子,念念叨叨著:“厲害,咱們睿睿最厲害了!你要注意身體,不要累著自己,知道沒?還有別吃泡麵了,回家自己燒點菜吃,要不就去樓下的菜館吃,聽到沒?”

李睿連連點頭:“好好好,媽您放心。”

頓了頓,他貼近鏡頭細細打量張阿姨:“媽?您的眼角怎麽這麽紅?這是剛剛哭過?”

李睿斂了笑容,一臉正色:“媽……是不是又是街坊的人說你閑話了?”

張阿姨一愣:“沒有沒有。”

李睿狐疑:“那是您身體不舒服?我都說了您要是不舒服得馬上去醫院看病,千萬不能拖著知道嗎?您哪裏不舒服?我找人陪您一起去醫院!”

看著兒子擔心又關切的模樣,張阿姨的心裏暖洋洋的。她臉上帶著笑:“我沒事,真的沒事。”

李睿將信將疑。

而後他目光一轉,又注意到張阿姨身處環境的不同。他話鋒一轉:“媽——您這是在哪裏?”

張阿姨猛地回過神:“我在你鹿姐姐她們家。”

李睿眼前一亮:“是鹿大師?”

張阿姨愣了愣:“睿睿你也在看鹿大師的直播?”

李睿瞪圓了眼:“媽你也看?”

母子兩人相視一眼,莫名有種遇見同好的感受。同時男孩還有點好奇:“媽,您在鹿大師這做什麽啊?我聽鹿大師說隻有有緣人才能進她的……嗯?”

李睿這下慌了:“媽?您沒出事吧?”

想想直播間裏遇見的有緣人,哪一個不是經曆離譜子?除去那位被夾在老母和妻子中的大哥算是小意思,另外更是一個比一個離譜。

李睿腦洞大開:“媽你不會遇見壞人了吧?還是碰見詐騙的?又或是——”,他的喉結滾了滾,聲音變調:“撞鬼了?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張阿姨:“???”

看著眼淚汪汪的兒子,她是氣不打從一處來。要不是兒子遠在外地,張阿姨非得抽他一頓不可。

她沒好氣地回答:“不好意思啊,媽沒碰到鬼!”

李睿訕訕然一笑:“……噢。”

頓了頓,他又忍不住問道:“那是為啥啊?”

張阿姨張了張嘴,不太想說。

還是在旁注意母子對話的鹿鳴微笑道:“你母親想算一算你父親的情況。”

李睿的臉瞬間拉長。

他黑著臉沉聲叱道:“媽——你想著那死老頭幹嘛?要我說直接當他死了就行了,回頭我給您介紹幾個,您談幾回黃昏戀就能忘幹淨了!”

鹿鳴微:“……”

張阿姨:“!!!”

李睿眉飛色舞,說得是振振有詞。

他細細介紹著:“我師傅現在五十來歲,脾氣好性格好,而且和媽媽您一樣喜歡看《牧馬人》還有《絲路花雨》之類的老電影,還特別喜歡吃梅幹菜、蒸雙臭還有紅膏熗蟹……”

李睿豎起大拇指:“我覺得師傅就很配。”

張阿姨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啊天天的瞎說什麽?”

出乎意料的是,鹿鳴微笑道:“張阿姨,您兒子說得沒錯。”

張阿姨:“???”

鹿鳴微忍俊不禁,麵帶微笑:“這位先生正是您的良緣。”

李睿眼前一亮:“真的?”

張阿姨哭笑不得:“微微,你就別逗他了!”

她滿臉無奈:“我都這個歲數的人……”

張阿姨搖了搖頭:“小睿都是快要娶媳婦的人,我這把年紀也談起戀愛,傳出去那還得了?你們啊……”

話還沒說完,李睿就不樂意了。

他抬高聲音:“媽——您就是太顧慮街坊說的話!我和你說咱們後頭就把老房子賣了,搬到別出去,聽他們羅裏吧嗦的說什麽?現在都是新時代了,黃昏戀多的是!”

李睿眼裏都是厭煩:“這幫人一直以來都是那樣子,在你跟前假模假樣,到外頭就大肆傳各種閑話,他們又不是媽您的父母,憑什麽管這麽多啊?”

張阿姨的手指顫了顫:“是啊……”

她總幻想著離家出走的丈夫會歸來,明知道這裏生活的情況不適合自己和孩子,也不願意離開。

張阿姨苦笑一聲:“是啊……”

她打起精神,抬眸看向李睿:“媽聽你的……等你,等你回來咱們就把這裏的房子賣了,換個地方重新生活。”

李睿眉眼間的鬱氣消散一空:“好好好!”

他喜笑顏開:“還有我沒說謊,葉師傅真的是個好人,聽單位裏的人說因為以前事故的關係,所以師傅他一直沒結婚,媽媽要是想給我找個爸爸的話,我很樂意哦?”

張阿姨:“???”

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腦袋瓜子裏天天想著什麽呢?”

話音剛落,鹿鳴微竟是接話道:“張阿姨,我覺得您兒子說的沒錯。”

張阿姨哭笑不得:“微微!”

李睿越發高興:“您看!鹿大師都這麽說了——啊葉師傅!”

說曹操,曹操就到。

李睿眼前一亮,朝著前方招招手。

張阿姨嚇得一激靈,連連想要掛斷電話。隻是她手指落下的瞬間,卻落在白嫩的掌心中。

張阿姨:“!!!”

明明鹿鳴微剛剛還坐在書桌後,眨眼的功夫她卻是站在自己跟前。更讓張阿姨困惑的是鹿鳴微的話:“張阿姨,若是這次不見麵的話,你們下回交集將是五年以後。”

張阿姨:“???”

她望著鹿鳴微平靜的雙眸,難得遲疑了。

李睿沒注意母親和鹿鳴微的交談。

他略帶點緊張,雙眼閃閃發光地看向走來的男人:“師傅,葉師傅。”

被稱呼為葉師傅的男人走上前來:“小睿,你不是回學校了嗎?怎麽還在這裏?”

“我在給我媽打電話……”李睿笑嘻嘻地回答,而後他眼前一亮:“啊,師傅。”

“嗯?”

“你要不要和我媽媽見個麵?你們的愛好可相似了,見麵肯定能有話好談的!”

這小兔崽子!

張阿姨眼睛睜得溜圓,青筋都快蹦出來了。

李睿的話語也出乎葉師傅的意料。

他愣了愣,而後哭笑不得:“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呢?”

李睿把手機送上前:“真的!”

張阿姨剛想避開,鹿鳴微也抬了抬手。

鏡頭兩邊,張阿姨和葉師傅視線對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兩雙眼睛不由自主地緩緩睜大。

李睿還在嘰嘰喳喳:“這是我媽。”

他拍了拍胸膛:“葉師傅您放心,我爸他早就死了——”

葉師傅扶著額頭,喃喃著:“梅芳?”

張阿姨捂住了嘴,忽然淚流滿麵:“葉昆?”

李睿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呆呆地看著師傅葉昆,又看看母親張梅芳,半響才擠出一個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