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流浪貓狗（5）。◎
氣氛莫名有些尷尬起來。
許警官盯著鹿鳴微, 緩緩陷入沉思中。
不過事情還是要做的。
即便藏了一肚子的問題，許警官還是迅速打起精神。他抬眸看了看幾名同樣也有些眼熟的女孩，再看看其餘學生：“……又發生了什麽事？”
鹿鳴微想了想：“有好事也有壞事。”
許警官腦門上蹦出一根青筋, 順帶咬緊牙根：“壞事是……？”
鹿鳴微老實交代：“壞事是我們擅闖民宅。”
許警官氣笑了：“那好事呢？”
鹿鳴微接著交代：“我們擅闖的是待拆遷的廢棄房屋，同時前麵還有人闖入其中, 還在這裏拍攝血腥暴力視頻。”
許警官長舒了口氣：“行。”
他抬眸看向四周：“那犯人呢？”
鹿鳴微指了指遠去的救護車：“救護車帶走了。”
許警官：“……？？？”
他騰地睜大眼睛，腦海裏浮現出下午那被壓倒在桌上的黃毛，以及同事口中被一拳砸到牆上直接暈過去的中年男人……
許警官脫口而出：“你把對方打進醫院了？”
鹿鳴微：“……”
她連連擺手：“您別瞎說。”
有了鹿鳴微的承諾，許警官的心也總算回到肚子裏。他一臉莫名地看向鹿鳴微：“那怎麽去醫院了？”
鹿鳴微回道：“對方得了狂犬病。”
許警官瞳孔地震，一時間都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他嘶了一口氣, 聲音都變得恭敬了些：“這也是您……”
鹿鳴微：“……”
我就想問——我在你眼裏到底是什麽形象！？
鹿鳴微麵無表情的往下說：“不是我，是他自作自受。走——許警官, 我帶你去屋子那邊看看。”
許警官斂了心思, 連忙同意。
走到單元樓下, 一行人恰好撞上從樓上走下來的馬哥等人。
馬哥懷裏抱著一鐵籠的貓崽, 麵色沉重地往樓下走。跟隨在他身後的會員們也差不多，或是抱著，或者抬著裏麵塞滿了貓貓狗狗的鐵籠。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寂靜的樓道裏除去腳步聲，隻有貓狗虛弱的嗚咽聲。
看到這一幕, 饒是經驗豐富的許警官也變了臉色。等看到不像是居民宅倒像是刑訊室的室內, 他的臉色已經漆黑無比，一拳頭砸在木門上：“混蛋！”
血跡斑斑的銀針鐵柱。
碳火爐子旁的火鉗鐐銬。
人性之惡, 在狹小的室內表現得淋漓盡致。
看著室內景象，再想想那得了狂犬病的惡徒, 許警官腦海裏蹦出兩個字來。
“活該！”
“……”許警官腦海裏空白一瞬。他後知後覺的發現不是自己說的話, 下意識側首看向身後的小民警。
小民警雙眼紅通通的, 落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瞧著就是想胖揍犯人的模樣。
許警官深吸一口氣，趕緊止住下屬憤懣的批判聲：“我們是警察，需要站在公正的角度上……”
小民警恢複理智，愧疚的垂首。
另一名民警點開筆記本屏幕，入眼的一幕讓他滿眼驚恐：“隊長！？”
許警官側首看去。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正在播放的視頻，呸了一口：“畜生。”
視頻裏的貓咪正在痛苦掙紮。
整個房間內都繚繞著咪嗚咪嗚的痛呼聲。
所有人的雙眼都紅了。
許警官清點著屏幕上的視頻，順帶還看到了跳出來的聊天框：【川哥，昨天的視頻賣了2w！您這技術牛逼啊！】
【川哥，今天再拍三個唄？】
【老板想要小一點的貓，最好搞得時間長點的那種】
【貨源不夠的話咱們給您送點？】
【我們再給您加個點怎麽樣？隻要速度能快點就行！】
除去聊天，還有各種各樣的照片視頻。
點開看了幾個，許警官的臉青了不說，肚子裏更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其餘民警也差不多。
許警官黑著臉，吩咐小民警將筆記本電腦也帶上，又給現場實地拍了一些照片，準備帶回派出所再行研究。
隻是等會長馬哥等人問起會如何處理，許警官麵上也多少有些尷尬：“現在國內還沒有出台關於虐待動物的法律，要是造成惡劣影響的情況下可以給予拘留，剩下的……”
許警官為難的歎氣：“我們會試試看能不能找到網上同夥的信息，從販賣血腥暴力視頻這點入手，至於他本人的話……如果確定得了狂犬病，後續……”
許警官欲言又止。
眾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目送許警官等人離開，馬哥突然開口：“還好，還好這混蛋得了狂犬病。”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馬哥抽了抽氣，眼眶裏含著淚：“可惡……一群混蛋。”
鹿鳴微的心情很是低落。
她擔心地低頭看去，掌心裏牽著的黑漆漆沒有消散的跡象，反而變得越發凝實，顯現出大概的輪廓來。
似貓似狗，詭異奇特。
起初它朝著單元樓不甘地嘶吼著，而後則將目標轉向從裏麵出來的諸人——尤其是捧著相機和筆記本的幾名警官，仿佛知道這裏麵藏著其餘凶手的痕跡。
鹿鳴微拉住黑漆漆：“不可以，他們是好人。”
黑漆漆不甘心，努力掙紮著。
剛剛出生的它根本打不過鹿鳴微，而鹿鳴微也沒打算讓它立刻消失。
一人一怪僵持在原地。
看著委屈巴巴的黑漆漆，最終還是鹿鳴微退了一步：“你乖乖聽話，回去我幫你找壞蛋，好不好？”
黑漆漆勉為其難的安靜下來。
鹿鳴微鬆了口氣，牽著黑漆漆找到周琪幾人：“周琪……”
鹿鳴微的聲音戛然而止。
映入眼淚的是痛哭流涕的周琪，她抱著一隻很小很小的黑貓：“小黑……小黑……小黑！”
黑貓很小很小，隻有掌心那麽一點。
黑色的一團軟乎乎的，卻又是硬邦邦，麵對周琪的呼喊聲更是沒有任何反應。
周琪心心念念的小黑貓，死了。
鹿鳴微怔怔地看著周琪，幾乎不會受感情而波動的內心忽然**起一圈漣漪。她下意識開口道：“要是我早些發現的話……”
聽到聲音的周琪抬起頭來。
她抽了抽鼻子，努力拭去眼淚：“什麽啊……微微你幹嘛道歉，這不是微微你的錯啊！”
馬哥也紅了眼睛：“錯的是蔣百川！”
趙茹握緊拳頭：“沒錯！是那個混蛋，是那些混蛋的錯！”
周琪哽咽了下，垂首看著小黑貓。
她輕輕拂去貓咪身上的灰塵，將它小心翼翼放入紙盒裏。
周琪眼圈泛紅：“小黑……”
明明知道要將盒子合上，她卻無法動作。
周琪眨巴著眼睛，企圖控製眼淚。
淚水卻是不受控製，吧嗒吧嗒的落下，然後直直滴在小黑貓的身上。
鹿鳴微手上的黑漆漆忽然平靜下來，片刻以後裏麵飄出一小團。
毛絨絨的一小團。
它以靈活到不可思議的動作突破了鹿鳴微的手掌，一口氣衝到周琪身邊。
鹿鳴微瞳孔微縮，指尖泛起一縷白光。
隻是小黑球的動作超出她的預料，小黑球沒有襲擊而是輕輕蹭在周琪的眼角。
它左蹭蹭，右蹭蹭。
似乎很疑惑為什麽沒有攔住周琪的眼淚，它繼續認真的蹭啊蹭，蹭啊蹭。
鹿鳴微醒過神來。
她怔怔地看著小黑球，聲音有些幹澀：“小黑……？”
小黑球動作一停，好奇地往後看了看。
發現呼喊自己的是鹿鳴微以後，它又假裝自己聽不見，繼續努力蹭著周琪的臉頰。
不哭，不哭。
我就在你身邊哦。
鹿鳴微的眸色漸漸變深。
一旁的馬哥還以為鹿鳴微是在提問，他點了點頭：“是啊……這就是周琪想帶回去的小黑。”
馬哥想到這裏，又有些心酸。
他紅著眼圈歎氣：“就差兩個禮拜……”
馬哥定了定神，他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周琪的肩膀：“周琪……走吧。咱們帶它們去火葬場。”
周琪呆呆地點點頭。
她的手指顫抖著落在紙箱上，停留半響後才輕輕合上紙箱：“要是有來世的話……小黑一定要回到我們家啊。”
小黑球一蹦一蹦的。
鹿鳴微一直走到周琪的身側，她注視著蹦蹦跳跳的小黑球：“小黑，你也願意嗎？”
周琪猛地一愣。
小黑球又在她的臉上蹭了蹭，然後毫不猶豫的回到鹿鳴微的掌心。
這是一隻小小小黑貓。
濃密而蓬鬆的毛發下，包裹著潔白無瑕的靈魂。
周琪顫著聲音：“微微……”
她睜大雙眼，努力看向四周：“小黑就在旁邊嗎？”
鹿鳴微點了點頭。
她朝著周琪微微一笑：“它說好哦。”
周琪控製不住地落下眼淚：“它真的說好嗎？它沒有怨我嗎？它……它痛不痛啊……”
小黑球連忙湊上前去。
鹿鳴微的目光落在周琪眼角：“它從剛才開始，就很努力地幫你擦眼淚，想要你止住哭泣。”
周琪睜大了雙眼。
她努力擦拭掉眼角的淚珠：“我不哭……我不哭了。”
周琪努力擠出笑容：“我不哭。”
她抱緊懷中的紙箱，輕聲說道：“小黑……要是有來世的話，你一定要回到我，我家裏，我，我，我一定會，會，會好好照顧你的。”
小黑球打著轉，漸漸變淡消失。
望著它消失的方向，鹿鳴微柔聲道：“放心吧，它一定會回來的。”
一旁的張華小聲問：“那……大橘呢？”
協會成員們七嘴八舌地詢問道：“雙兒呢？”
“花卷呢？”
“小七和花花呢？”
“還有桂皮、團團、點點、布丁……”會長馬哥如數家珍，和協會成員輪番報出一串名字。
幾乎話音落下的瞬間，鹿鳴微牽著的黑漆漆晃動起來。原本凝固的黑漆漆漸漸鬆散，十七八隻或是貓咪或是狗狗形狀的團子一湧而出。
它們恢複了理智。
鹿鳴微看著堪稱奇跡的一幕，忍不住笑彎了眉眼：“都在呢。”
協會成員們剛才還強忍著淚水，現在也忍不住了。他們又哭又笑，蹲著身體和跟前的空氣念念叨叨：“以後來我家吧？”
“一定要找個好人家！”
“去了貓星也一定要快樂啊！”
貓團子和狗團子搖頭甩尾在協會成員的腳邊身邊蹭蹭，最後帶著念念不舍消失在空氣中。
最後……
鹿鳴微期待地看向剩下的黑漆漆。
不過這一團黑漆漆看著還很凝實，理直氣壯地看著鹿鳴微。
沒完成夙願，看來是不會走了。
鹿鳴微笑了笑：“算了。”
她喊住還在念念叨叨的眾人：“走吧，還要將這些毛孩子送去醫院，剩下的屍體也要早些火化才是。”
馬哥拍了拍臉：“對，對。”
他趕緊叫來兩輛麵包車，兵分二路將貓狗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