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皇祖母……”小豆丁乖乖地喊了一聲。
太後摸了摸小格格的臉, 尤其是有疤的地方,原本非常可愛憨厚的一張臉就這樣毀了,徐貴人連孩子都照顧不好,還把不幸帶給孩子, 女子的相貌多麽重要, 就這樣破相了。
小豆丁抬頭看了看自己的婢女憐雪,被摸得不舒服, 不過她還是乖乖地站著, 又弱弱地喊一聲皇祖母。
“你額娘在哪?”
“我額娘在房間裏麵。”
“帶皇祖母過去。”
小豆丁又看了看憐雪,見她點頭她才牽著皇祖母的手從院子裏進去房間。
“參見太後娘娘, 太後萬福金安。”
房門口站著徐貴人,朝她行禮,太後掃她一眼,徐貴人此次隻傷到眼睛,臉沒傷到,偏偏小格格傷到臉, 留了疤,徐貴人就是一個瘟星, 皇上跟她在一塊, 恐怕遲早會出事, 聽聞前陣子因十五阿哥說了小格格醜,皇上把十五阿哥身邊的奴才都直接杖斃了, 她一個貴人比嬪妃還得寵。
“起來吧。”
太後坐在中間的位置, 讓小格格自個出去外麵玩,她有話跟她額娘說, 見小格格還一臉擔憂地看著她額娘,她就越發不滿, 這麽好的孩子,徐貴人竟然讓她的臉留下這麽大的疤。
等小格格走後,太後問徐氏這眼睛什麽時候能好。
“這個臣妾也不清楚。”
“會不會以後都好不了?”
“有這個可能。”
“徐貴人,你可知道這後宮還從來沒有一個瞎子當小主,當公主的額娘,傳出去對大清的名聲不好。”
徐香寧沉默不言,她不知太後要做什麽,為何無端說起這些話,太後一向不喜她,此次前來,應該不是探望慰問她傷勢那麽簡單。
“徐貴人,你可知宮中最近有一則傳言?”
“臣妾久在房中養傷,不知外界傳言。”她的確不知道什麽傳言,因眼睛傷了,其實也很少出門,隻在墨韻閣的院子裏走走,若真是有什麽傳言,想來春喜她們刻意瞞著她,應是什麽不利於她的傳言。
太後冷哼一聲,“你是不知還是裝作不知?”
“臣妾當真不知,還請太後娘娘告知。”
“傳言說你是被天神詛咒之人,不祥之人,這宮裏已經開始有蠱氣,你若不死,將會殃及皇上,殃及小格格,小格格正是因為你臉上才留了那麽大一塊疤,破了相,皇上前幾日墜馬,永和宮失火,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皇上是大清的天子,一國之君,他是萬萬不能出事的,本宮覺得你若是顧及皇上,掛念皇上安危,掛念小格格的安危,不要讓他們因你而受傷,因你而遭遇厄運,你知道該怎麽做的。”
太後眼神示意青雅嬤嬤把東西呈上來。
徐香寧眼睛看不到,自然不知道有什麽東西放在桌上,不過她倒是聽到旁邊秋鈴的呼吸重了一些,似倒抽一口氣,傳言她是被詛咒之人,聽太後這意思是想要她去死嘛,她一死,什麽厄運,蠱氣不會殃及皇上?
這種迷信的說法,她自然是不相信的。
“太後娘娘,皇上福澤深厚,是大清的天子,得上天上神庇佑,即便臣妾是不祥之人,在天子身邊,任何不祥之兆也會一一消散的。”
“徐貴人,本宮也是為了小格格,為了皇上,為了大清著想,你眼睛看不見了,小格格不應該有你這樣的額娘,將來小格格的名聲也不至於受你所損。”
話裏話外就是想讓她自個去死唄,徐香寧在心裏默默翻白眼,直接說道:“太後娘娘,七阿哥有腿疾,那七阿哥有沒有損壞皇上的名聲?”
“你這是什麽意思?”太後頓時不滿,七阿哥有腿疾,生出來便是如此,徐氏怎麽會提起七阿哥,冷聲道:“七阿哥那是阿哥,你有什麽資格跟阿哥比?”
“臣妾是不想跟七阿哥比,隻是臣妾覺得太後娘娘說法不準確,照太後娘娘這麽說,我眼睛看不見了,對小格格名聲有損,可據本宮所知,七阿哥生下來時對皇家的名聲也有所損壞,為何不處死七阿哥,太後娘娘今日說的這番話可有跟皇上說過?臣妾是皇上的女人,要殺要剮,是不是得先問過皇上?太後娘娘,你雖不是皇上的親生額娘,但臣妾知道皇上待您之心尤為孝敬,把您當親生額娘那樣孝敬,臣妾覺得太後娘娘還是不要傷了皇上的心,違背皇上的旨意。”
太後氣瘋,這宮裏還沒有人敢當著她的麵說皇帝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她原先是繼後,而皇帝又不是她親生的,是已逝佟佳氏的兒子,可自皇帝繼位後,第二年佟佳氏就死了,她當了這麽多年太後,皇帝每隔幾日便要向她請安,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說她跟皇帝,徐貴人膽子大的,她都恨不得直接將她賜死!
“徐貴人,你雖是皇上的女人,可本宮貴為太後,本宮有權利處置你,信不信本宮能將你處死!”
“太後娘娘若是這麽做,皇上若是知情,太後與皇上的母子情可能就要生分了,臣妾覺得太後不會做這種事離間傷害你們深厚的母子情,還請太後娘娘三思。”
“所以本宮要你自己喝下毒藥,你是不祥之人,你若是真的愛皇上,你就應該為他著想,為大清著想,除非你是一個自私自利之人,你對皇上的情意是假的。”
“太後娘娘,你這是要逼臣妾去死,臣妾剛死裏逃生,太後何必如此苦苦相逼,什麽傳言,太後娘娘莫不是想要臣妾死胡謅出來的傳言,這毒藥,臣妾不會喝的,太後娘娘若是沒什麽事,請回吧。”
“徐氏,你別以為本宮拿你沒辦法!”
“太後娘娘,火是你讓人放的嗎?”
“什麽?”
“火是不是你讓人放的,你想要臣妾死在火裏?”
太後一聽更氣了,手指指著她,怒道:“徐氏,你是不是想誣賴本宮?你想把這事賴在本宮身上,你是不祥之人,被下咒了,這才被懲罰,你就不應該活著,喝了毒藥,你保全你自己的名聲,也可以保全小格格的名聲。”
“可臣妾活下來了,太後娘娘,你請回吧,臣妾與太後娘娘沒什麽話好說的,毒藥,臣妾不會喝的。”
太後還想說什麽,被青雅嬤嬤拉住,最後隻能氣憤離開。
……
徐香寧坐在座位上,問秋鈴是不是宮裏有這麽一則傳言。
“小主,是有這麽一則傳言,不過隻是傳言,小主,你別太在意。”
秋鈴不敢把這些東西告訴自家小主,本來小主心情就夠糟糕了,春小主也說先讓小主好好養傷,其他事情不用說給小主聽,免得小主心情更加不好,以前小主很愛看書的,如今眼睛看不見,自家小主醒來總是呆呆地坐著,沒什麽精神,她看著就難受,怕小主想不開。
“太後她們是不是留下什麽?”
“小主,奴婢把它扔了。”
“拿給我看看。”
“小主,你不信那些傳言,你別聽太後娘娘說的那些話,小主不是什麽不祥之人,這是毒藥,小主,你別真的喝下去,你要是喝下去,奴婢們怎麽辦,還有小格格怎麽辦?”
秋鈴嚇得把那瓶毒藥拿走,攥在手裏。
“不會喝下去的,傻不傻,哪有人自己喝毒藥的,我隻是摸摸看。”
“小主,你真的不會喝下去?”
“不會,給我吧。”
徐香寧的手上多了一瓶小小的瓷瓶,瓶身冰涼的,太後說是毒藥,應該就是毒藥,太後想要她自個喝掉毒藥,這樣一來,皇上也不會追究她的責任,很可能再給她來一個畏罪自殺之類的名頭,畢竟她是不祥之人,有罪之身,這宮裏的人怕是都知道這則傳言,她一死,他們可以說她知道自己不祥,會給皇上帶來禍端,於是自個願意赴死,某種意義上也是保全她的名聲,不然皇上有什麽事,她就成了罪魁禍首。
皇上墜馬一事,她也不知道,應該沒有大礙,若是受傷嚴重的話,宮裏會大亂的,春喜她們也會告訴她的。
太後想要她死,可她又不願意擔殺死她的罪名,她隻敢過來給她送毒藥,讓她自己喝毒藥而死,雖貴為太後,但她沒有實權,有皇上這座大山壓著她,畢竟是繼後又不是皇上的親額娘,外強中幹,她是不敢跟皇上鬧掰,也不敢讓他們的“母子情”生嫌隙,要維持表麵平和,所以她覺得太後不敢真的對她下手,強行把她殺了。
“收好,放在小格格不容易拿到的地方,往瓶身貼個毒字,不要跟其它藥瓶混淆。”
“是。”秋鈴見自家小主沒有要喝毒藥的打算,默默鬆了一口氣。
……
傳言傳得凶,可皇上那邊沒有過多動靜,而徐香寧每日待在墨韻閣,每日上兩次眼藥水,過去跟張嬤嬤說說話,外麵多亂,她也管不著,除開太後來過一次,長春宮都比較安靜,直到二月十日。
小鄧子匆匆忙忙過來跟她說,長春宮的宮門口前架起火,說是要燒人,此時已經有很多人在外麵圍觀。
“燒人?燒誰?為何要燒人?”
這宮裏大年初一才失了一場大火,為何要弄火燒人,這是要將人活生生燒死嘛?徐香寧滿臉困惑。
“奴才也不知道,好像是慎刑司的人正架起火,奴才也不知道要燒誰,反正看起來怪嚇人的。”
“為何要在長春宮門口前燒,是要燒長春宮的人嗎?”徐香寧的心裏一陣緊張,特意在長春宮門口架起火,應是跟長春宮有關,“你把小格格她們都叫回來,再去打聽打聽,打聽仔細一些。”
“香寧……”
正吩咐小鄧子時,徐香寧聽到春喜的聲音,“春喜,小鄧子說的是真的嗎?真的要燒人,發生什麽事了?”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間就這樣,我剛剛去看了一眼,好像是端嬪宮裏的兩個太監被押到門口,好像要燒他們,活活燒死。”
“端嬪?端嬪那邊發生了什麽?”
徐香寧依舊困惑,她受傷期間,端嬪沒有來探望過,但也沒聽說過端嬪犯了什麽事,這陣子長春宮是安安靜靜的,沒出什麽大事。
春喜的手握住她時,手心冰涼,“怎麽了?”
“我覺得可怕,香寧,他們真的是要把人燒死,秋鈴,快把小格格她們叫回來,別讓小格格看見,小格格看見人多,怕是要過去,別讓她過去。”
春喜是難得說話時有些顫音,徐香寧也準備讓秋鈴把小豆丁他們叫回來,別在外麵玩了,好在沒等她開口,她就聽到小豆丁的聲音。
“額娘,外麵好多人。”
“小豆丁,過來,待會別出去了,隻在屋內玩好不好?”
“可是我想看。”
“沒什麽好看的,憐雪,你帶小格格進屋內玩吧。”
好在小豆丁還比較聽話,被憐雪帶進屋,小鄧子說他出去看看怎麽回事,有什麽事情他回來稟報,徐香寧忍不住讓小鄧子小心一點。
“奴才陪鄧公公出去吧,有什麽事情奴才及時回來傳話。”崔明斌跟著說道。
“好吧,你們去吧,凡事小心點,別靠太近。”
等小鄧子跟崔明斌出去,她們一行人坐在屋內等,伴隨著小豆丁天真無邪的笑聲,她們的心不怎麽平靜,不知過了多久,崔明斌跑進來,因小豆丁還在,崔明斌湊在她耳邊說話,她聽著都一愣,還真是把人活活燒死。
平日裏奴才犯什麽事都是慎刑司的人拉去處理,很少在這麽多人前麵處理,如此高調,如此示眾,這是以儆效尤,殺雞儆猴嗎?
崔明斌說其它人看到人被放在火中,都嚇得臉色蒼白,有些直接吐了。
“真的是端嬪宮裏的奴才?”春喜問。
“是的,奴才見過,是端嬪身邊的奴才,李公公跟張公公。”
“端嬪犯什麽錯了?皇上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處死端嬪的奴才,這是要做給六宮的人看還是做給端嬪看?”
春喜一說,徐香寧忽然想到什麽,該不會永和宮失火是端嬪在幕後主使吧,這事過去這麽多天,皇上在查,她以為又是一樁懸案,一樁不了而了的事,這宮裏不了而了的事太多,她以為這件事可能也要不了而了,可今日這一出……
她不禁懷疑是皇上查出是端嬪做的,所以放火將人活燒,讓那些人知道被火燒的滋味是什麽,真的是端嬪做了嗎?端嬪要第二次要殺她?
皇上也有一個月沒來她這邊,他也沒有讓人過來給她透露案子的進程,他查到了什麽,如果他真的查到了幕後凶手,而那個人是端嬪的話,那今日之事就有所解釋了。
真的會是她想的那樣嗎?
“人燒死了嗎?”她問。
“還在燒,叫得特別慘,春小主,小主,你們還是別出去看了,特別恐怖。”
把活人活活燒死可不是恐怖嘛,徐香寧問知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燒人,崔明斌說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
“香寧,會不會……跟永和宮失火有關?”春喜看向香寧,“端嬪讓人縱的火?”
“我不知道。”
到了傍晚,天黑下來後,徐香寧坐在屋內,看完全程的小鄧子回來時都臉色煞白,直言犯嘔,說是特別可怕,少了一個多時辰,有很多人看著,卻不敢看完,他沒看到端嬪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燒人,不知犯了什麽事。
她隱隱約約猜到緣由了。
……
更令人沒想到的是這是第一天,第二天接著燒,這次是端嬪宮裏的兩個宮女,第三天也是如此,因為燒的都是端嬪宮裏的人,大家都知道一定是端嬪犯了什麽事被皇上懲罰。
足足燒了三天,端嬪宮裏都沒剩下幾個人,第一天還有人因為好奇去觀看過,第二天少減了一半,第三天大家都避開了,經過時也趕緊加快腳步,匆匆走過了,這三天讓東西六宮的人都害怕極了,這比杖斃還要可怕,也讓他們猜測紛紛。
端嬪倒是沒有任何動靜,不吵不鬧,安靜得很。
因為這事,之前關於徐貴人什麽蠱氣,不祥的傳言都被衝淡不少,沒人記得這些東西,而是都在關注燒人這事上,誰都知道端嬪要出事,可是就是不知道這把頂在項上人頭的劍什麽時候會落下來,什麽時候有一個定論。
鍾粹宮,屋內燃著炭,同時旁邊放著的香爐,香爐上麵焚了一些幹果,屋內有著淡淡的果香,角落處也放著幾枝剪好的新鮮臘梅,上麵的梅花都是盛開的,枝條插在瘦高的花瓶裏。
“娘娘,端嬪宮裏隻剩下一個貼身婢女了。”貴嬤嬤進來說道。
“端嬪沒鬧?”
“安靜得很。”
“倒是有骨氣的。”榮妃說了一句,跟著歎一口氣,這端嬪犯了事,也不向皇上求饒,也不向她們求饒,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接受了,還不知道皇上要怎麽處罰她。
“娘娘,端嬪究竟犯了什麽事,皇上這也太狠了,端嬪好歹跟了皇上二十年多年,她一向不惹事。”
“不惹事的人一惹事便是大事,還能犯什麽大事,你看端嬪也不申辯,就知道此事是鐵板釘釘,皇上若沒有查明就不會這樣做,宮裏這兩個月唯一出的一件大事便是秋水宮被燒毀,火燒得這麽大,一看就是人為,皇上為何要將人活活燒死,嬤嬤仔細想想也能想到緣由。”
“皇上這是替徐貴人出氣?火是端嬪讓人放的,可端嬪跟徐貴人有什麽深仇大恨?”
“誰知道呢,徐貴人先前住在長春宮,住了那麽多年總會有一些矛盾,關起門來,我們也不知道她們長春宮裏麵有什麽醃趲事,反正我們隻需要靜靜等待就好了,用不了多久的。”
貴嬤嬤都有點心驚,這宮裏多久沒出現過這樣的事,活人連燒三天,看到燒人場景的人夜裏都做噩夢了,聽說遠遠的都能聞到異味,可見皇上有多憤怒。
“皇上對徐貴人未免太過在意了,就因為十五阿哥說了小格格一句,十五阿哥身邊的奴才全部處死,現在又把端嬪身邊的奴才全部燒死,皇上對徐貴人太真情實意了,端嬪好歹在宮裏二十幾年,陪著皇上這麽多年,都比不過徐貴人短短幾年。”
“什麽叫得寵,這才叫得寵,能讓皇上替她撐腰是她的本事,往後我們都得讓著徐貴人一點,端嬪若是真的做了這樣子的事,皇上這麽處罰她也不冤,徐貴人眼睛瞎了,連小格格臉上都破相了,更別說還死了兩個人,要怪隻能怪她計劃不夠周密謹慎,還是讓皇上查出來了。”
榮妃不同情端嬪,隻是端嬪在後宮這麽多年,跟她沒有過多衝突,又沒有子嗣,其實於她沒有任何威脅,相識這麽多年,端嬪若是真的被處死,她心裏還是有一點點難過。
皇上是狠心之人,端嬪伺候皇上二十餘年又如何,皇上照樣為一個進宮不久的徐貴人折端嬪羽翼,如今端嬪怕是沒有往日輝煌,這宮裏估計人人都知道端嬪隻是一個空殼子了,是被皇上厭惡之人。
“娘娘,我們需要為端嬪求情嗎?”
“輪不到我們,你都說了皇上對徐貴人在意了,本宮若是去為端嬪求情,這不是引火燒身嗎?恵妃跟端嬪感情更好,本宮想恵妃會過去求情的,隻不過皇上目前還沒說怎麽處罰端嬪,此時求情為時過早,況且端嬪自個都不為自己求情,我們還是稍安勿躁。”
又過了三天,皇上的聖旨下來了,將端嬪貶為庶妃,褫奪封號,囚於冷宮,終生不得放出,罪名是謀害宮嬪,謀害皇嗣。
塵埃落定。
如榮妃所想,恵妃去乾清宮求情,恵妃剛入宮時跟端嬪感情不錯,兩人是同一年進宮,不過沒能改變什麽,皇上顯然意已決,端嬪被求冷宮已成定局,除非徐貴人本人求情,榮妃覺得徐貴人不會求情的。
徐香寧聽到這個消息時其實沒什麽大的情緒波動,就是猜想得到了驗證,果真是端嬪要害她,求情就更不會了,誰讓死去的迎蓉死而複生,誰讓張嬤嬤別那麽痛苦,張嬤嬤如今傷都還沒好全,那些腐化的皮肉是被太醫切了一點又一點,剛開始一個月是十分痛苦的,如今雖然沒有一月份那麽痛,但還是沒好,有些地方還在持續流膿,還有小豆丁的臉留了那麽大一塊疤。
害人的人得到懲罰而已。
……
春喜在端嬪要挪宮前一天,去端嬪宮裏,端嬪身邊唯一的宮女妙彤在收拾東西。
“竟然是你過來,我還以為是她過來。”
“香寧不會過來的。”春喜一開口就覺得喉嚨被什麽堵住一般,眼眶泛紅,“娘娘,你為何要這樣做?”
“沒有為什麽,我想這樣做便做了,隻是事與願違。”
“香寧又做錯了什麽?”
“她沒做錯什麽,春喜,本宮多謝你來看我,其它的,本宮也不想多說,願賭服輸,本宮既然做了,本宮承擔後果。”
“是因為小格格嗎?娘娘是想要撫養小格格嗎?”
端嬪聽到小格格三個字,平靜溫和的臉龐才有一絲鬆動,問:“其其格臉上的疤褪去了嗎?”
春喜搖搖頭,“褪不去了,燒傷疤不會褪的。”
“是我的錯,我沒想到火會燒到其其格那屋。”
端嬪唯一後悔的事大概隻有這一件,讓其其格臉上留疤了,她也沒想到火勢不受控製,本來隻想讓徐香寧那屋起火的,結果沒想到火勢偏了,燒到其其格那屋。
“娘娘,你這是何必,宮裏孩子那麽多,你為何一定要要香寧的孩子,為何要讓人縱火,傷了那麽多人。”春喜說著說著就哽咽了,她想起剛搬進長春宮時,端嬪對她們笑的樣子,那麽溫和的一個人,如今都變了。
她們長春宮以前都是共進共出的,大家走在青石路上都是開開心心的,她們坐在一塊吃年夜飯的時候都是歡樂和諧的,到底是什麽變了,為何會變得如此支離破碎。
“春喜,別說了,說這些沒有意義,反正事情已成定局,我一進冷宮,估計以後也不會再見到你們,追究這些已經沒有用了,你既然肯來看我,我很感念,希望你能夠好好的,在這長春宮裏的日子,我是過夠了,去冷宮還能有些新鮮感,你也不用為我擔心,在哪裏對我而言都是一樣。”
春喜見端嬪什麽都不想解釋,已經坦然接受這一切的樣子更心生無力,的確,追究這些已經沒有用,“娘娘,我這裏有一些銀兩,冷宮中那些奴才使喚不動,需要一些銀兩,這些都給你吧。”
“既然這些是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春喜,對你,我多說兩句,在這皇宮裏,子嗣比什麽都重要,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孩子,別圖皇上的情意,帝王的情意最是涼薄,不要也罷,有孩子後,你會發現這宮裏的日子過得快多了。”
“我知道了,多謝娘娘教誨,娘娘,你可還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還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我能辦到的盡力幫你辦到。”
“隻有一件,你能把其其格帶過來讓我瞧一眼嗎?我隻看一眼,我保證不會傷害她。”
春喜猶豫一下,還是點點頭,“還請娘娘在此等候。”
過了一刻鍾,春喜把小豆丁帶過來,小豆丁什麽都不知道,天真無邪,見到端嬪還很高興地喊了一聲端嬪娘娘。
“端嬪娘娘,你給我的小兔子沒了,你能再給我一個嗎?”
“怎麽沒了?”
“著火了,被火燒沒了,我原本放在床頭來著,我晚上睡覺前還掐一掐它肚子,現在都沒有了,我還想要一個會發聲的玩偶。”
端嬪聽著眼淚直接落下來,半蹲下來摸了摸其其格臉上的疤,“端嬪娘娘對不起你,我今晚重新給你做一個好不好,明天早上,我會給你春額娘,她再交給你。”
“好耶,謝謝端嬪娘娘,端嬪娘娘,你怎麽哭啦,別哭別哭。”
小豆丁小手直接摸著端嬪的臉,稚嫩地安慰道。
“我不哭,其其格乖乖的。”
“我一直都很乖。”
端嬪忍不住抱了抱其其格,說好的不哭,眼淚卻控製不住往下流,身子顫抖,咬著唇無聲痛哭。
小豆丁一直安慰說不哭了,因為這樣會傷害到眼睛。
端嬪知道其其格會這樣說是因為香寧的眼睛,估計是不能流淚,抱了一會還是忍痛鬆開,讓春喜把小格格帶走。
夜裏,端嬪熬夜做了兩個小兔子玩偶,第二天一大早要挪到冷宮,她隻是讓妙彤把玩偶交給春喜後,最後走出長春宮門口時,隻有常常在在門口等著她,朝她揮揮手。
五天後,端嬪死在冷宮裏,傳聞是端嬪自己喝了毒藥,至於毒藥從哪裏來的,無人知曉,也沒有人在乎一個被關進冷宮的庶妃死因是什麽,而跟隨她的宮女最後也自縊身亡,皇上也沒有讓人查死因,不過端嬪雖然被貶為庶妃,皇上最後還是以嬪位厚葬了端嬪,葬在景陵。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二日,密貴人生下一個小阿哥,皇十六子,皇上賜名胤祿。
而康熙三十六年三月底,懷胎五月的敏答應早產,胎兒沒能存活。
先前關於徐貴人是被詛咒之人的傳言已很少有人提及。
……
徐香寧的手在四月初終於可以拆下固定的支架,恢複得差不多,沒什麽大礙,隻不過在雨天時偶爾會泛疼,目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扛重物,太醫說要過幾個月才能試著扛重物,所以她不能抱小豆丁。
張嬤嬤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能下床走路。
五月份,皇上下旨冊封她為徐嬪,沒有冊封禮儀,隻是讓她的名字上了玉牒,內務府又分過來兩個宮女,一個叫曉曼,一個叫靜竹。
更值得慶幸的是她的眼睛開始感受到微弱的光,太醫說她的眼睛在慢慢恢複,假以時日,她的眼睛或許能慢慢看見東西,可以每日拆下紗布一個時辰,適應光線。
密貴人在三月份生下十六阿哥,皇上遲遲沒有說把孩子記在誰的名下,不過倒是有人先提前跟皇上說她們沒有撫養小阿哥之意,一個是佟妃,一個是德妃,德妃自己的孩子就很多了,無暇再撫養其他孩子。
永和宮也開始重新修建。
六月底,徐香寧的眼睛視力恢複了百分之二十吧,她拆開紗布,每日站在廊下看院子裏的樹,年後才移栽過來的一棵石榴樹跟兩棵蘋果樹似乎成活下來了,綠葉翠綠,隨著清風輕輕搖晃。
院子裏綠色居多,連盆栽也是以綠色為主,四棵矮的迎鬆樹放在牆角。
“小主,你今日想吃什麽?”
小鄧子過來問她。
“牛肉麵吧,多些牛肉,不要放辣子。”
“嗯,奴才這就去膳房告訴他們。”
“小主,陽光太烈了,你還是把眼睛遮起來,太醫說你現在還是不能見太多光。”
張嬤嬤出來。
眼睛視力恢複一點後的徐香寧才看清張嬤嬤的傷勢,除了手臂有燒傷,小腿也有燒傷,後背也有,全身皮膚大概有百分之二十的燒傷,當初是死裏逃生,逃出來後麵對那些不斷潰爛惡化的創口,又死裏逃生一回,身上餘下很多疤痕,張嬤嬤老說她變醜了。
“我回屋吧,不站在外麵,等吃過午膳後我再遮起來。”
“也好,小主,趕快進屋吧,不然你的眼睛又要幹疼了。”
徐香寧回屋。
還沒等到牛肉麵,皇上先過來了,她看到一個虛虛的影子走近。
“皇上,你怎麽不讓人提前通報一聲?”
“能看到朕嗎?”
“皇上,你怎麽又問這個問題。”
“朕聽太醫說你的眼睛一日比一日好,朕想著這麽多天了,該看到朕了。”
徐香寧笑了笑,主動摟住皇上的脖子,“才過去幾天啊,上一次見皇上是在五天前,哪這麽快,不過臣妾能看見一個皇上的人形了,這麽近看皇上的話,是能看到皇上的俊臉。”
徐氏離得特近,康熙在徐氏唇上輕啄一下。
“用過午膳沒有?”
徐香寧搖搖頭,反問皇上。
“那皇上在這裏吃吧,我吃的是牛肉麵,讓膳房的人多做一碗如何?”
“嗯。”
“皇上怎麽有空過來,不用批折子嗎?”
“抽空過來,折子等會回去再批。”康熙仔細一看徐氏的眼睛,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麽黑亮,不過不大聚焦,哪怕離他這麽近,她眼裏也是有一種失焦感,太醫說她的眼睛最好的情況能恢複成以前的八成,若是恢複得不好,很可能就像此時這樣,看什麽都看不清,需要很近距離才能看到,按照徐氏自己說的,她目前看什麽都是模糊的,都是隻能看到一個形狀,看到他時都是有黑影的。
他摸了摸徐氏的臉,這段時間,她瘦了,臉都不那麽胖乎了,想來她還是很擔心自己的眼睛看不見,好在恢複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