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玻璃沙漏裏麵盛著粉末狀的金沙,沙漏倒扣,雖聽不到流沙的聲音,但無聲地說明時間的流逝。

榮妃回內殿歇息,餘下一名宮女與太監盯著她,她跪得筆直,殿內金磚堅硬密實,跪了一刻鍾,她的膝蓋就傳來微微的刺疼,玉晴想用帕子給她墊著,被鍾粹宮的宮女嗬斥製止,隻好在身後稍稍撐著她。

春喜膝蓋刺疼,腳上傳來麻意,但她卻異常清醒,雙唇緊緊抿著,今日榮妃辱她,她來日必定不忘今日之折辱,失去恩寵,失去子嗣又如何,她來日必定會複寵,子嗣也會再有的,她不能像從前那樣沉浸在失去小皇子的悲傷中,她要振作起來,不能隨隨便便被人折辱欺負。

這一跪讓春喜想開了。

半個時辰很漫長,春喜到後麵差點跪不住,好在堅持下來了,榮妃沒有繼續刁難她,放她離開,她被玉晴攙扶著走出鍾粹宮,每走一步像是被針紮一樣,走到半路時雙膝一軟,差點摔倒。

“小主……”

“玉晴,你也跟著我跪了半個時辰,你同樣受苦了,不用攙扶我,我能走。”

玉晴年紀小,眼眶泛紅,哽咽道:“小主,奴婢卑賤耐苦,這點苦不算什麽,隻是苦了小主,榮妃娘娘分明是故意折辱小主。”

“所以你我都要記住今日之事。”春喜淡淡說一句後又站直身子,手扶著牆一步步往前走,“今日之事不要告訴他人,尤其是徐答應。”

“我知道了,小主。”

……

五月三日,眨眼間,春日又快過去,今日涼爽,輕風微拂。

徐香寧終於痊愈,身上的紅疹褪得一幹二淨,不見一點痕跡,不過倒是瘦了一點,她有心裝扮一番後跟張嬤嬤去敬事房。

隻見她梳著兩把頭,髻上左邊戴著銀鍍金點翠海棠花紋珠簪,而右邊戴著精致的絨花,一襲冰藍色金鑲鳳凰雲緞旗裝,腳上穿著煙緞繡鞋,從頭到尾均是華貴打扮,平日裏她一個答應不會這樣精心打扮的。

快到敬事房門口時,從裏麵出來的孟公公先瞧見她們。

“見過徐答應,徐答應今兒怎麽來敬事房了?”

孟公公笑得很諂媚,平日裏通知她們侍寢便是孟公公前來通知接人,徐香寧朝他微微一笑,回道:“閑來沒事,過來走走,前陣子病得隻能窩在房間內,今兒天好便到處逛逛,安公公可在?”

“在呢,安公公在裏麵,奴才帶徐答應進去。”

見孟公公手上還拿著東西,徐香寧笑道:“沒事,你忙你的,我自個進去找安公公就好。”

敬事房屋內的熏香爐正點著香篆,香篆由香粉壓而成特定的,宮裏的香不算是珍貴物品,但也不是隨手可得,好的香更是隻有皇上嬪妃能擁有,宮裏的人大多數是自己摘一些掉落的花瓣製成特定的花香,大白天的,敬事房可以燃著香篆,說明他們的日子過得不錯。

“徐答應……”

“徐答應……”

敬事房內兩名坐在書桌前正記著什麽的宮女抬頭見到她們,站起來行禮。

“徐答應,你的病好了?”

“是啊,病好了,來告訴你們一聲。”

穿著淡綠色的宮女很有眼色,接話道:“好的,徐答應,我們會記錄在冊,將徐答應的綠頭牌掛上去,答應不用親自走一趟,讓底下的人告訴奴婢一聲就好了。”

“安公公呢?”

“安公公在裏間,答應是否要找安公公?”

徐香寧點點頭。

“奴婢去通傳一聲,還請答應在此等候。”

不過須臾,安公公就從裏麵走出來了,上了年紀的臉龐堆著笑容,目露精光,一看就不是好對付的人。

徐香寧沒有跟他周轉,開門見山說她有事與他相商,安公公很聰明地屏退左右,隻將她一人領進裏間,張嬤嬤在外等候。

“小主,奴才聽聞小主前陣子病了,如今瞧著可是身子好全了,奴才會命人將小主的綠頭牌掛上去,皇上肯定很快召小主侍寢。”

徐香寧是第一次單獨麵對安公公,能坐到敬事房主管公公的人一看就不是愚笨之人,她沒有過多底氣,不過還是很鎮定,順著安公公的話說道:“是啊,我也覺得皇上會很快召我侍寢,我生病時皇上還特意過來長春宮探望我,安公公,你看這珠簪,還是皇上賞給我的。”

安公公抬眸迅速瞧了一眼,那珠簪的確珍貴精致,他記得宜妃有過類似的簪子,那是宜妃,麵前這位隻是答應,可見皇上還是很寵徐答應的,徐答應這話說的,一看便是有事相脅,這是在告訴他這個閹人,當前她還是得寵的。

徐答應入宮有一段日子了,沒侍寢前在宮裏默默無聞,從來沒出過幺蛾子,得寵後也沒出過幺蛾子,也沒有仗著得寵提出過什麽要求,可見性子還是沉穩,不驕不躁的。

而皇上對這位徐答應是惦記的,前陣子生病才沒有召她侍寢,今兒來恐怕不止是來告訴敬事房她身子好了,可以侍寢了,怕是與她交好的春答應有關。

“這珠簪真是精致,皇上對答應真是喜愛,答應是個有福氣之人。”

“我是有福氣,可春答應就不像我這麽有福氣,春答應年前大病一場,如今身子好全了,敬事房的人可有把春答應的綠頭牌掛上去?”

“自然掛上去了,隻是皇上對答應你是念念不忘,答應你的恩寵可是在後宮頭一等,宜妃都要排在你後麵,其它人的綠頭牌掛上去跟沒掛上去一樣,皇上隻翻答應你的牌子,皇上的心思,我們這些做奴才的猜不著,也幹預不了,答應你說是不是?”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徐香寧是聽明白了,安公公不承認私自撤下春喜的綠頭牌 ,牌子隻有他們呈上去,經他們之手,有誰又漏了誰,無人知曉。

“安公公,皇上的心思的確難猜,不過我想,若是幹預的話,未嚐不可,下次皇上召我侍寢,我會給安公公說好話的,畢竟安公公如此盡心盡力,皇上應讚揚安公公的盡心值守,你說是不是?”

安公公對上徐答應淩厲的目光,難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