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下不妙了。
魏義:“阿蘭姐,我沒有記錯的話,大哥讓你夫君盯的就是這個薑珣吧?”
蘭霽麵色凝重,緩緩點了一下頭。
魏義合理懷疑:“會不會是你那口子沒辦好事,讓薑珣察覺到異常,現在給自己找了個靠山來避禍?”
這話無異於炸了馬蜂窩。
蘭霽厲聲反駁:“你有什麽證據說是臨郎辦事不當?楚袖還在的時候,是誰說**是天經地義的!那薑珣正值熱血之年,長寧公主也青春正茂,他怎麽就不能是真的想尚公主?”
“再說了,如今還沒到長安,許多事都不清楚,再胡說信不信我揍你!”
魏義可不是嚇大的,嗬嗬笑了兩聲,擼起袖子就要還擊,裴鎮已沉聲發令:“全體準備,拔營啟程。”
……
接下來的行程速度幾乎是之前的兩倍。
為了讓囚犯們不耽誤時辰,裴鎮直接讓魏義去弄了兩輛大囚車,日以繼夜的趕路。
可憐那群囚犯,之前負重徒步頂多是費體力,如今負重擠車,有人在車上被晃吐了都不能停,人和人之間還混著嘔吐物,簡直生不如死。
考慮到同行還有一個何蓮笙,蘭霽曾私下詢問過她是否適應。
何蓮笙正襟危坐,在馬車裏矜持的搖搖手,表示絕對不要因為她耽誤正經事,她也不想在路上耽誤太多時辰,早些到長安,也好早日向父親保平安,讓他少擔心。
蘭霽看著煥然一新的何蓮笙,悵然間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
正當大隊日以繼夜奔赴長安之時,李星嬈也沒閑著。
旁人隻看到她的車馬頻頻經過大理寺獄,仿佛是被那些情意綿綿的詩句打動,卻沒看到她每回路過大理寺獄後,都直奔九華宮,一鼓作氣爬上九華宮後的芒山,然後開始練些防身的基本功法。
最後,她會挑選一處景色最美的地方生爐火溫酒,配新鮮爽口的魚鱠,賞景吃酒,就抽幾張今日新得的情詩,隨口讀上兩句,然後順手塞進爐子裏。
“殿下,您吩咐司飾司製的金飾已經送來了,卑職已按照殿下的意思加好了機擴暗器,殿下可以試一試,若有不妥處,卑職可以再改。”
李星嬈來了興趣。
金飾是她用自己庫房裏的金送去司飾司打的,總共一隻金鐲、一把金簪,一串金鑲玉軟瓔珞。
經伍溪改造後,金鐲中空,內設暗格可置物;金簪簪身為雙層,內層藏鋒,旋出可成防身武器。
最妙的是那條金鑲玉的軟瓔珞。
半圈的金圈連三段式主體,主體上嵌著玉石的底座,還藏了暗器針,機擴就是玉石旁的那顆極小的珊瑚珠,輕輕按下即可飛針。
美中不足的是,這飛針射程不遠,需得在三尺之內,而且得對準**的肌膚,衣裳穿的稍微厚些都容易失敗。
雖美中不足,但瑕不掩瑜。
“做的好!”
李星嬈喜歡得不得了,拿在手裏反複把玩,對眼前的人也更喜歡了:“你叫伍溪是吧?母後將你派來時,本宮可沒聽說過你有這樣的手藝!”
伍溪垂首道:“殿下謬讚,都是些不值錢的手藝。”
李星嬈準備用麵前的魚鱠試手,習慣性想喚明枝和雁月,然後想起來身邊的位置已空了。
她扯扯嘴角,不想再因此事壞了心情,眉目一轉,盯住麵前的伍溪。
不得不說,能在皇室權貴身邊做事的,除非有通天本事可無視其他條件,否則這長相便是第一道門檻。
母後派來的幾個護衛,不說出塵絕豔,但都是端正英武之態,尤其這個伍溪,規矩老實,踏實能幹,如今還多了一門加分的手藝,李星嬈很難不喜歡。
在一種微妙心理的催動下,李星嬈忽然將瓔珞推到他麵前:“這瓔珞料子實在,有些笨重,卡扣也緊得很,你幫本宮戴上。”
伍溪生生一愣,兩頰飛紅,忙道:“卑職不敢。”
殊不知,他這反應落在公主眼中,教她滋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忍不住興奮起來。
無論是做噩夢前的李星嬈,還是那個噩夢裏的李星嬈,都渴望被關注愛護。
但她從不為這份渴望而自降身份去索要。
身為公主,高貴典雅,禮製規矩在前,自有一份矜持要堅守,稍微出格的舉措都會顯得不自愛。
可是,她堅守矜持與自愛的結果是什麽?
是稍微遇到了一點手段,便傻乎乎的一頭栽進去。
沒有參照對比,沒有經驗可依,稍微嚐到一點甜頭,便終日沉浸在興奮悸動之中,如今跳出來看,隻覺得愚不可及。
規矩禮數,是用來給需要遵守的人去守的。
而足夠厲害的強者,是可以製定規矩的。
人生匆匆,不知明日與意外哪個先來,何苦枯守規矩,故步自封?
縱觀舊朝幾位公主,不乏有出閣開府前便做派風流者,更別提成婚後食髓知味,大肆養麵首作樂的例子,甚至連休夫和離、接二連三改嫁也都是常事。
聽起來似乎禮崩樂壞,失了女德,但它造成的結果之一,是讓民間女子有了先例可依,在夫家過不下去的女子,再過去隻能苦苦熬死,但現在她們可以大膽和離,勇敢再嫁。
思及此,李星嬈對公主應該是什麽樣子有了一個新的理解。
她偏偏頭,笑著問:“是不敢,還是不願?”
伍溪更緊張了:“殿下金枝玉葉,尊貴無比,卑職是不敢。”
李星嬈抬臂輕搭憑幾,“伍溪,在本宮身邊做事得懂變通。本宮讓你做什麽,代表你有資格做,大方接受,什麽事都沒有。可你推三阻四,反而像本就存著唐突褻瀆的心思,怕被發現,所以不敢。”
伍溪渾身一緊,張了張嘴,大概又想說“不敢”,結果話到嘴邊又噎住,臉紅的更厲害。
真是……
可愛死了!
李星嬈抿唇忍笑,第一次體會到了調戲人的快樂。
少頃,伍溪開口:“卑職鬥膽,為殿下佩戴飾物。”
李星嬈挑了挑眉,施施然倚向座靠,輕輕地“嗯”了一聲。
伍溪放下兵器,輕輕吞咽一下,雙手拿起瓔珞,起身走到公主身後,一手擒一端,繞前將瓔珞佩戴到公主脖子上,小心翼翼的撥弄卡扣。
他太緊張了,撥了半天撥不動,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公主白皙細膩的脖頸。
霎時間,李星嬈覺得脖子過電一般,原先的刺激興奮**然無存,反而生出些排斥與不適,背都僵了。
嘴上再厲害,身體不會騙人。
身體的反應無關情愛,純粹是因為身體被一個陌生男人接觸而產生的緊張和戰栗。
而心裏的不適,源於這具身體在過去多年所遵守的禮製而滋生的羞恥感。
不是真正親密且認定的人,她終究沒法忍受隨意的觸碰,那是一種鮮明的厭惡感。
就在李星嬈快要頂不住準備揮退伍溪時,耳邊傳來哢噠一聲,瓔珞戴好了。
伍溪飛快撤離,李星嬈身子一鬆,侍衛和公主同時鬆了一口氣。
麵前吹來一陣沁涼的山風,李星嬈喝了一口酒。
凡事因人而異,她不該盲目效仿,想起剛才定義的“公主該有的樣子”,她悄眯眯的在心裏收了一點尺度。
……
接了近半個月的情書,李星嬈在一個明媚的春日清晨收到了薑珣從獄中傳來的消息,概括一下就是——薑郎將才盡,公主請憐惜,若仍不盡興,再來三兩銀。
卑微中透著恭敬,恭敬中隱含無奈,直接給公主逗樂了,在**笑著滾了三圈。
笑夠了,李星嬈擦著笑出的眼淚坐起身:“梳妝,備車。”
前往大理寺獄前,李星嬈派人給太子送了消息。
這是她與太子約好的,就算把薑珣放出來,也不代表這官司結束了。
因為薑珣的配合,如今他們之間的關係,主動權都在公主手中。
半個時辰後,公主的車馬抵達大理寺獄,沒過多久,獄卒領著薑珣出來了。
結結實實坐了十幾天的牢,薑珣到底沒了剛入獄時的體麵,臉上少了精神氣,身體略顯頹萎,甚至在走出牢門的一瞬間,被外麵強烈且充足的光線刺的眯起了眼。
他抬手遮擋,目光透過指縫,看見麵前好整以暇打量自己的女人,進而想到了自己十幾天來寫過的那些情詞蜜語,都是衝著她去的。
擋光的手直接捂住臉,薑珣歎了好長一聲,認輸。
“噗嗤。”李星嬈實在沒忍住,樂出了聲。
即便還有許多未明的暗潮和危機,但並不妨礙她此刻散發善心:“走吧,本宮帶你去收拾收拾。”
能拒絕嗎?
眼前站著的是他“死了都要愛”的女人,當然不能。
薑珣咬著牙,跟在公主身後,亦步亦趨出了大理寺獄。
不曾想,來時還是一路順暢,走時卻被堵住了去路。
兩輛囚車橫在大獄門口,身著他州軍服的幾十兵馬有條不紊的將囚車上的犯人一一拉出,核對姓名長相,再將符合身份的移交給大理寺的獄卒。
人很多,但做事的士兵絲毫不亂,井井有條。
獄卒迎上來連連告罪,為公主從旁引路。
正當李星嬈打量著這是哪路兵馬時,一旁傳來了太子的聲音:“阿嬈!”
李星嬈循聲望去,目光所及處,是太子皇兄和大理寺卿趙守廉。
忽然間,她似有所感,目光再移,倏地撞上一雙漆黑深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