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六十章【三合一】
“公子, 夫人還在府上等著。”侍從見他沒有要離開的樣子,又提醒了句。
鄭淮之歎聲氣,這是怎麽了, 怎麽一到長安總覺得她還在?或許是太過思念了。
鄭淮之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當時他和阿竹都還是孩童,即便是長到這個年歲,又怎麽能一眼認出來。
“走吧。”鄭淮之收回了目光。
……
兜兜轉轉, 盧以清和上官青青終於都買好了東西。
兩個不常走路的人都有些腳疼,尋思要找一處歇歇腳。
上官青青道:“不如就去嶽西樓吧,我時常聽父親說那是長安最好的酒樓, 但從未進去過。”
盧以清這才想到,最初她們約的就是嶽西樓。但因為上官青青來了之後說要買東西, 兩人都沒一起進去坐坐。
“好。”盧以清並未告訴上官青青方才發生的事,可能真的是巧合。
緊跟在兩人身後的周禾看見念念回頭時蹙著眉,心想, 這小丫頭想要說什麽?一直跟著到了嶽西樓前,周禾才明白念念的意思。不過現在倒也稱不上危險,一出奇怪的皮影戲罷了……
盧以清和上官青青剛一上樓老板娘就走了過來。
“夫人可還記得我?”老板娘一手搭在欄杆上, 身子微微向欄杆靠去。瞧上去, 她整個身子骨都是軟著的, 但又覺得婀娜多姿。
“秦瑤。”盧以清笑著說,“如此女中豪傑,我怎能忘記?”
秦瑤笑著向前, “這位小娘子也是漂亮的很,從前沒見過, 也是長安的?”她又微微湊近看,嚇得上官青青身子後仰。
“哈哈哈, 小娘子莫怕,我就是喜歡美人兒罷了。小娘子應該沒有婚配吧?”秦瑤最後又問了句,她想如此妙的人兒總不能都被男子給禍害了。
上官青青紅著臉磕磕巴巴道:“成……成婚了。”
“嘖,又是便宜了男人。”秦瑤側過身子給兩人引路,“我帶兩位去一間最適宜的房中。”
她在前麵邊走邊說:“旁的人來了我可是不帶人去的。”
“那邊多謝秦老板了。”盧以清道。
一進門,幾人便明白了秦瑤說這間好的原因。迎麵而來,便是盛開的海棠。整個房中都有淡淡的清香。
“這可是長安最早的海棠,可是我親手從樹上折下來的。”說著,秦瑤將自己的雙手伸到盧以清的麵紗下,“你看,劃到的傷口到現在還沒好利索。”
盧以清笑著說:“秦老板果然是個能幹的。”
“夫人這話不管是幾分真假,我都是信了的。”秦瑤笑著說,“快進來吧,外麵人雜。”
盧以清和上官青青走進來後,秦瑤卻轉身出去了,正當盧以清好奇的時候,秦瑤的頭又從門口處探進來,“我去拿兩壺酒,可有什麽想喝的?”
“嗯……”盧以清看了一眼上官青青,“秦老板還是拿些茶水吧。”
“哎!”秦瑤搖了搖頭,“茶水再好能有我這裏的酒水值錢?算了,等下次來再請夫人們喝最好的酒。”
言畢,她便消失在了門口。
上官青青看向盧以清,小聲問:“她是這裏的老板嗎?”
盧以清點點頭。
“倒是個喜歡和人相處的。”上官青青又道。心想,這人和自己完全就是兩幅樣子。
兩人剛說了兩三句,秦瑤就拿著茶回來了。她一開門就看見盧以清正和上官青青說笑,上官青青這人總是麵無表情,如今看著笑起來,倒也是讓人歡喜。
“兩位夫人在說什麽?”秦瑤倒是不見外,不等人邀請,就自顧自倒上了三杯茶水。
上官青青的婢子和念念都站在門外,房中僅剩了她們三人。
上官青青自然是不會接秦瑤的話,盧以清道:“倒也沒什麽說的,秦老板可有什麽新鮮事講給我二人?”
“新鮮事?”秦瑤端起茶杯的手又放下,笑著說:“上次夫人來時的才子,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盧以清說完又想到上官青青恐怕是不知道這個才子的,又給她解釋說:“這可謂是真正的才子,一詩便能壓過整個大雍。”
聞言,上官青青也來了興致,但凡是權貴之家的子女,年幼時誰不曾讀過幾本好聽的騷賦?尤其是像她這樣幾乎沒有出過閨閣的人,讀過的就更多了。如今大雍詩風盡起,更是引無數女郎歡心。
“上次夫人走後,便有人直接找上了我。”秦瑤微微探過去身子,小聲說:“猜猜是誰?”
因為秦瑤往前傾身,盧以清和上官青青也不自覺往前了些。聽到秦瑤的話,兩人對視了一眼。這倒是個難事,難的不是猜不到是誰,而是她倆認識的人兩隻手都數得過來,更別說能知道誰會喜歡詩了。
秦瑤也沒難為她們,笑著說:“那可是禮部尚書!”
“哦!”盧以清和上官青青都很配合,每個人都表現出了十分驚訝的樣子。
“這對那才子來說也算是好事了。”盧以清道。
“可不是。”秦瑤說完卻又歎了聲氣,“隻可惜,不久又被送了回來。”
“啊?”盧以清不自覺眉頭微蹙,被送回來了?什麽意思?
“禮部尚書也是個惜才的,直接將人引薦到了宮裏。起初聽說陛下是歡喜的,但隻不過短短一日就被從宮中趕了出來,聽說……是得罪了宮裏的貴人。”單是從秦瑤的語氣中就能聽出惋惜的意味。
盧以清歎聲氣,宮中的人也好,長安的人也罷。有時候貴人的一句話就能影響一個人、乃至一個家族的命運。
話說到這裏難免惋惜。
秦瑤又問:“夫人可要見見他?”
盧以清抬起眼,雙目對上秦瑤的眸子,而餘光也看見了上官青青期待的神色。不過,她不是姐姐那樣格外喜歡才子的人,陌生的人少見比多見好。
她淡淡一笑,“還是不了。”
秦瑤嘴角的笑意並未收去,正欲扯出一個新的話來講,響起了敲門聲。
“老板,有人找。”
秦瑤是不想離開的,但這長安街上她得罪不得的人更多。隻能起身道:“二位夫人接著說,我先走了。”
盧以清和上官青青都是微微一笑,目送秦瑤。
等秦瑤走出去,上官青青才問:“阿竹為何不見那才子?”
盧以清喝了口茶水,“出門在外我也是不大願意見生人的。”她撒謊了,而上官青青卻以為她說的是實話。
“我也是。”上官青青笑著說。
見對麵的人如此誠懇,盧以清倒是有些愧疚。從第一次來這裏她就知道秦瑤對那才子不一般,平白無故秦瑤卻願意為了一個陌生人造勢,最初就想要讓自己為這位才子引薦,雖說秦瑤並不知道自己身後是誰。如今這才子從宮中出來必然還是想要謀個一官半職,想來是禮部尚書沒有讓他做官的意思。
不過這也怪不得禮部尚書,大雍的官職講究的就是一個製衡,且不說禮部尚書想要給這才子找個稱心的官職難,恐怕就連柳安若是想讓這才子的官職稱得上的位分,也不是簡單的事。
畢竟陛下最厭煩就是有人安插自己的親信。
要說也是這才子的命不好,若是碰上姐姐還是皇後的那幾年,斷然不會從宮中出來。
盧以清想的入了神,一時忘了身邊的上官青青。直到對方說,雙腿實在疼的厲害,想要先回府上找婢子來揉揉。她才反應過來。
對方都這樣說了,自己也沒有攔著的道理。
隻是上官青青一臉不好意思,估計是因為第一次和自己出來,不僅遲來了還要先走。
盧以清笑著說:“也難為你腿都疼成這樣了還有心思跟我解釋這些,你不常出來,腿腳酸疼是難免的,等回去之後記得用熱水泡上一泡,很快就能好起來。”
上官青青連連點頭,接著便站了起來要告辭。
盧以清起身一直跟在她身邊,直到將人送出了嶽西樓。
周禾望著那上官青青的背影問:“夫人是要在外麵留片刻還是現在回去?”
“回去。”盧以清道:“我和念念回去,你再留會兒。”
周禾頓時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他正想笑著拒絕,又聽夫人接著說:“周禾,這世間唯有親情是生來就有的。你對我的了解越來越多,想必也知道我的許多心思。”
說著,盧以清又轉過了身子看著他,“我身旁有念念,回了府上還有秀芝。就算她們二人都不在,府上還有無數的侍從。你不必覺得我和丞相身旁沒人,這些話並不說你不重要。相反,你很重要,正因如此才會一直跟在我身邊,隻是相比而言,妹妹對你來說更重要,你對妹妹來說亦是如此。”
周禾強忍著眼眸中的淚珠,道理他都懂,隻是拿著丞相的東西他覺得就應該為丞相和夫人做事。他從未想過有日會有人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慮事情,這個人還是丞相夫人。
他沒再推辭,拱手一拜,“周禾多謝夫人。”
盧以清卻在他拜的一瞬間轉過身去,“不要同我如此生分。”
話說完,她便帶著念念先行離開。
一路上,念念跟在夫人身側,再一次覺得和自己同齡的夫人完全不像是這個年歲的人。除了相貌和有時喜歡熱鬧之外,夫人給人的感覺都很老成。
夫人身上似乎藏著許多秘密,念念想,夫人若是能再開心些就好了。
……
大朝會散去後,百官依次從大殿走出,每逢這時,柳安必定是要衝在前麵的,可今日不同,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以至於百官誰也不敢先走。
柳安察覺身後沒有聲響,回頭看了一眼,這群人竟還像陛下在時那樣整整齊齊站著,他嘖聲道:“都站著做什麽,走啊。”
此言一出,百官還是沒有什麽動靜,幾乎都在等著第一個走的。
柳安輕歎了聲氣,自己不過是在散朝後走了個神,怎麽人都還在這裏。他正準備再說什麽,隻見王澤從人群中出來,笑著說:“柳相,那下臣就先行一步了。”說完便轉身離去。
柳安對他這次的做法頗為滿意。
有了打頭的例子,其餘人也就不幹站著了,陸陸續續走了出去。
柳安饒有興致看著眾人背影,唯一讓他奇怪的是左相竟然也在人群中。憑著他對崔遠的了解,隻要是他想隱匿在人群中時,便是要有動作了。
“柳相留步,陛下宣您。”柳安正要離去,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柳安回過頭去,正是大太監孫恩德。
柳安微微笑著點了頭,跟在他的身後。
一路上柳安都沒有問,陛下找他是有何事。冥冥中,他似乎覺得大雍的帝王有些不甘,但又說不出為何有這種感覺。
紅磚高牆,瓦片結實的落在上麵。路過的行人匆匆,沒有人敢像他一樣在宮中這樣抬著頭。就是這樣的宮殿,一個又一個皇子想要一生都在裏麵。柳安是好奇的,好奇他們是否幻想過自己的江山社稷究竟有多少美景,是否知道大漠邊塞之地,滾滾黃塵,不止是黃沙逼人,更有孤勇在其中,又是否知道江南水鄉,魚蝦弄藕,酒醉荷塘。
不,他們不知道。他們隻知道,宮牆外的柳絮會隨著春風吹進來,隻知道茫茫白雪與紅牆輝映,別有景致。
但又何止是帝王家,權利對每個人生來就有吸引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柳安,更是沒資格說權利不重要。
忽然闖進眼簾的少年渾身充滿朝氣,一瞬間,柳安便從他的臉上發現了許多熟悉感。
“見過太子殿下。”柳安欠身行禮。
趙臻沒有再繼續往前跑,遇到柳安對他來說也很意外。父皇忌憚的東西太多了,皇子們和朝臣幾乎沒有任何交集,趙臻知道,他若是同柳安多說一句話,都會被傳進父皇耳中。
“柳相平身。”趙臻道。
柳安抬起頭,一瞬間,他想,他和阿竹的孩子恐怕也會和太子一樣好看。
“柳相是要去禦書房?”趙臻問。
“是。”柳安細細打量眼前的少年,即便是對方隻說了這一句話,從眼神中柳安也能看出,太子很想同自己有些交集。隻是小太子什麽都不會說,也什麽都不敢說。
趙臻又道:“那柳相快去吧,莫讓父皇等久了。”
柳安微微低頭,再等他抬起頭,隻能看見太子的背影。一個有些失落的背影。
柳安轉過身去,僅一瞬間,他便想到了盧琳。他沿著石階路往前,這條路盧琳一定走過,那太子在走過這些路的時候又會不會想起自己的母後?
一直到了禦書房前,他的思緒才被孫恩德的話扯了出來。柳安微微一笑,等著孫恩德進去通傳。
即便是白日,禦書房的燈也沒有滅過,可從外往裏看卻覺得十分沉重。和每個帝王在這裏時的心緒一樣沉重。
柳安雙手提著衣袍,頭微微低著,緩步向前。
“臣,參見皇上。”柳安躬身行禮。
背著身子的人轉過身來,“平身吧。”
“謝皇上。”柳安直起身子後,才慢慢抬頭。見過陛下無數次,但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這人的身影蒼老了許多。“
十年前,陛下正當壯年,扶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柳安上位做了政事堂丞相。當時的柳安對於朝廷對於大雍甚至於對於陛下本人,都是憤恨。數年過去,這種憤恨並未消減半分。而是換做了另外的東西存在。
“愛卿可知道朕找你來所為何事?”說話間皇上轉過身子。
柳安幾乎是下意識往後了一些,他大抵猜到了皇上的心思,卻還是說:“臣不知。”
“哈哈哈。”皇上笑著說:“看看朕的好兒子們,朕還沒死呢,就開始想著誰登基嘍。”
皇子即位的事情,他聽過無數次。但從皇上口中親口說出時,還是有些不同。
一生無情的君王剛過去自己最好的年華,就被人盯上了位置。可那不僅僅是一個位置,更是他的命還有他這一生都在守護的江山社稷。
而緊盯著的人,都是他的血肉至親。
“陛下多慮了,陛下龍體安康,何須聽隻言片語。”柳安知道這些話安慰不了他,但他也隻能這樣說。
皇上長歎一聲氣,“愛卿覺得哪位皇子即位合適?”
柳安故意沒有直接作答,而是裝作想了許久,“若陛下真的要問臣的意思,臣以為,三皇子和七皇子都能擔大任。”他頓了頓,果然看見皇上微蹙的眉頭,又接著說:“不過,三皇子在一些國事上的見解要遜色於七皇子,且七皇子擅騎射,人驍勇,頗有陛下英年之姿。”
皇上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柳安猜想,他應該是覺得自己私下已經同七皇子交好。
“愛卿以為,太子如何?”皇上又問。
這倒是讓柳安有些猝不及防,太子在皇上麵前最重要的不是能力問題,而是身份。太子畢竟是先皇後的孩子,盧氏一族被滅後太子遲遲沒有被廢,雖說有些名存實亡,但總歸能看出陛下對先皇後的心意。
“太子性敏,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且腹有詩書,又胸懷天下。”柳安道。這其中並沒有誇大,但恰恰因為這樣,柳安才覺得太子不適合登基,太子若是登基了隻會是個不快樂的君王。
但,這天下的君王本就沒有快樂的。
皇上又是一聲長歎,“太子像朕,也像先皇後。”
“十年前,盧氏有反叛之心,朕的輔政大臣被朕親手賜死。”皇上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提過這件事了,或許是從盧征死後再也沒提過這件事,“朕有愧於盧氏,有愧於先皇後。但是愛卿又能否知道,朕當時也是徹夜難眠?”
皇上忽然停了下來,轉向柳安問:“若是這件事落在愛卿手中,愛卿會如何做?”
“臣……”柳安的話像被卡在嗓子裏,他嘴角微顫,不知皇上是如何同自己說出這些話的。更意外的是,一生傲骨從不承認任何錯誤的君王,今日竟然直接說出了愧疚。
這話並不簡單,難道陛下意識到是冤枉了盧氏?
皇上又忽然笑了,“朕自知生性多疑,一生殺過無數人,寧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朕的江山誰都不會替朕守著,即便是有人推翻大雍,前臣依舊是前臣,隻是龍椅換了個人,大雍的掌權者換了個姓氏罷了。”
“多年前,朕扶你做丞相,是看見你滿是硬骨。許多事情旁人不懂,但朕知道,你為大雍付出太多了。”皇上一句句說著,這些話到了柳安耳中卻並不動聽。
柳安隻覺得胸口發悶,就因為陛下一句他是多疑的,他一家七十口枉死,幽州無數保家衛國的戰士被說成叛軍。還有盧相……
可見陛下並沒有覺得盧相和眾多朝臣是枉死。
“朕知道,朕造了很多孽,錯殺很多人。但史官不會落筆,因為隻要朕還活著,就沒人敢說朕錯了。”皇上揚起下巴,搖了搖頭,“朕這樣的人是不適合做君王的,太子,太像朕了。三皇子和七皇子也是如此。”
柳安心中長歎一聲,他並不認同陛下的想法,不是說這些皇子都太像他了,而是隻要生在皇家,必定就是這樣的人。
“一切還等陛下親自定奪。”柳安隻能如此說。
“罷了。”皇上擺擺手,看來柳安今日不會說出自己想聽的話了。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就行。
柳安知道陛下想要自己說什麽做什麽,但他不願,便裝作不懂。
“愛卿回去吧。”皇上歎聲氣。
柳安卻順著他的意思,走出了禦書房。一瞬間,他覺得門關上了,柳安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門還是開著的。不知道是哪裏生出的錯覺。
出宮的路上,跟在自己身邊的太監一句話也不敢說。柳安滿腦子都是遇見小太子時的景象,也不願同人說話。
日色漸退,也該回家了。
……
盧以清和念念回到府上沒有見到柳安人在哪,她將買來的東西擺在桌子上,單是看著也不覺得出彩,便想著還是先放在竹子一旁瞧瞧。
柳安養的竹子在書房中,盧以清第一次見到時還有些意外,沒想到他也是能有如此閑情雅興之人。
書房的門關著,盧以清推開的一瞬間,光落在正中的案上,一旁的竹子顯得更好看了。
她走上前將小瓷器放在竹子一旁,或許是太小了,幾乎是看不見的。
不過倒是很相襯,也算是讓人滿意的。
盧以清收了小瓷器,走出書房,她想,一定要讓柳安親手放在這裏。
剛出門便碰上了匆匆走來的秀芝。
“夫人,外麵有人送來了一件東西。”秀芝手中拿著一個用淡藍色絲綢裹著的東西,看著扁扁的也不大。
盧以清從她手上接過來,問:“誰送來的?”
秀芝道:“那人隻說是給您的。”秀芝可不是那種聽風就是雨的人,她能拿進來主要是那人說了夫人的小名。這不隻是尊卑問題了,夫人的小名能有幾個人知道!
盧以清拿在手裏看了看,摸起來像一塊玉。隻是這長安除了程燕茹、上官青青,還有誰能給她送東西?
“你先下去吧。”盧以清道。她不是故意要逼著秀芝,隻是心中隱隱覺得這東西並不簡單。
“是。”秀芝退了兩步,又停住了步子,“夫人還是當心的好。”
“嗯,我知道了。”盧以清嘴角掛著淡淡的笑。
等秀芝走後盧以清也沒有直接打開手中的東西,她一路走到正堂,這裏離門口最近,等柳安回來能最早將小瓷器給他看。
隻要柳安出門的日子,王津也不會在府上,念念幫著秀芝去忙晚膳要用的東西去了,周禾也還沒有回來。
盧以清一人坐在正堂,將小瓷器放在案上,她忽然覺得用手中的絲綢蓋上也好。
想到這裏她便又拿出了那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
……
周禾在走到小巷子的時候碰上的丞相,他快步走過去,直接將王津擠在了後麵。
王津也不和他爭,索性站在了丞相的另一側。
“你怎麽在這裏?”柳安問。
周禾沒有王津和柳安高,想要跟上他們的步子,周禾需要小跑著,他雙腿快速往前,笑著說:“夫人讓屬下和妹妹去說了會兒話。”
“倒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柳安又問:“今日可有發生什麽事?”
周禾瞬間想到了皮影戲的事情,但若說這件事真的有什麽蹊蹺吧,也不見得。畢竟現在的種種都是周禾的猜測。準確來說連猜測都沒有固定的人選。索性連說都沒說。
“丞相,夫人給您買了件小禮物。”周禾道。
“禮物?!”柳安頓時停了下來,他回過頭認真看著周禾,“真的?”
周禾點了點頭,“是一個小瓷器。”周禾並不是有意要破壞夫人的驚喜,而是若是早讓丞相知道一刻,丞相便能早開心一刻。
如今看來這方法是有效的!
“快!你們倆跑快點。”話剛說完,柳安一溜煙便跑了。
周禾見王津也要跑,他可是跑不動了,直接拽住王津的袖子,“丞相著急和夫人見麵,你著什麽急!”
“啊?丞相不是說讓我們快點?”王津道。
周禾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榆木腦袋,丞相就跟你客套一句,你還當真了!”
……
盧以清小心打開絲綢,至於裏麵是什麽她確實好奇。每掀開一點,她的好奇就會多一點。
等到快要打開的時候,盧以清心中一沉。這……這感覺怎麽見過。若是舊物的話,那不是說明已經有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她屏住呼吸,將最後一層掀開。
這!
拿著玉塊的手不停顫抖,盧以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是父親生前最喜歡的那塊玉!縱使玉有千萬塊,她也絕不會認錯眼前的東西。這塊玉在盧氏出事前,被父親留給了一位將軍。
盧以清渾身的汗毛都要立起來了,難道送東西的人是父親的舊部?
想著想著,她雙腿發軟,人直接向後倒去。盧以清一手扶在桌子上。
‘啪!’瓷器碎地的聲音傳入剛走到門口的柳安耳中。
他嘴角的笑頓時僵在了那裏,這哪裏是瓷器碎了,這是他的心碎了!
柳安一抬頭,看見神色有些慌張的夫人。心想,不能生氣否則夫人會覺得是她做錯了事。
他快步走去,隻見夫人手背在身後有要躲開的意思,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想。
柳安走上前,彎腰將地下的碎片一片片撿起,放在手心。再抬頭時夫人的神色已經好了很多。
“這是夫人賣給我的禮物?”柳安問。
“碎了。”盧以清回。
柳安嘴角帶著笑,“無妨,隻要是夫人心裏有我,那便足夠了。”他伸手去摸盧以清的臉頰,小臉有些發涼,“我們回房說,天色晚了,外麵還是有些冷。”
盧以清愣愣點頭,被柳安牽著手往裏走。
一路上她看著柳安的側臉,放在懷中的玉像是暖的,總之是讓她整個人都覺得暖的。
這件事她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告訴柳安的,他連太子都不讓自己提,若是讓他知道父親舊部想要聯絡自己,那更是不可行的。
盧以清能想到舊部聯係自己的原因,無非是為了太子。隻是一想到,已經有人發現自己的存在了,她還是有些發顫。
今日的皮影戲!
盧以清眼前一亮,忽然停住腳步。
“夫人怎麽了?”柳安回頭,見她還是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又道:“我都說了無妨的,禮物這種東西是我應該給夫人買的。”
雖說兩人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但聽到柳安的話,盧以清還是點了點頭。
她心中始終靜不下來,她迫切的想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那個帶著麵紗的夫人,一遍遍從她的腦海中閃過。
盧以清覺得頭有些疼。
“夫人這是怎麽了?”柳安問。
盧以清深呼氣,現在不是應該想這個的時候。她努力平複心情,“沒什麽,夫君要用膳嗎?”
“啊?好。”柳安倒是沒想一到府上就用膳,不過既然夫人這樣說了,那自然要依著夫人的意思。
一直到了飯桌上,盧以清整個人還是一副出神的樣子,柳安也沒有多大胃口。
他想,難道夫人是沒休息好?也不對,他挺放過人的了。
就在柳安還沒想明白夫人看起來不太好的時候,盧以清像是忽然變了個人。
“夫君不吃了嗎?”她像是忽然從睡夢中驚醒一般,倒是讓柳安一時反應不過來。
“啊?嗯。”柳安並沒有吃飽,但卻不知為何點了點頭。
盧以清倒不是突然醒了,而是她覺得有些事想多了沒有任何用處,隻會徒增煩惱,而且若是她真的想要摻和一把朝政,恐怕還是需要柳安的幫助。既然這樣,倒不如先哄好眼前人。
至於柳安最後會不會幫自己,她不確定。
一想通之後,旁的什麽感覺都沒有,隻覺得腹中空空——餓了。
和上官青青走了一日,可真算是沒吃上飯。她看著滿桌子的飯菜,一時間越看越有食欲。柳安雖然已經沒有要動筷子的意思了,但絲毫不妨礙她再接著吃。
“夫君若是不想吃了,不必在這裏等我的。”盧以清的餘光看見柳安的臉,倒也瞧不出他在想什麽。
“夫人願意吃飯是好事兒,多吃些。”柳安道。
“你真的吃飽了?”盧以清怕是自己方才的情緒影響到了他,畢竟平日裏柳安的飯量不是這樣的。
柳安站了起來,淡淡說了句,“我的飯還沒好,夫人當心別吃撐了。”
盧以清微微聳肩,他竟然還準備晚上接著吃點其他的。
……
柳安一語成讖,盧以清一個不當心吃完覺得整個胃都要漲起來了。坐著時倒沒有很大的感覺,可一起身就感覺到了不對。
她在後院走了一圈又一圈,整個人都累了才覺得沒有那麽撐。
涼亭中的燈影影綽綽,盧以清瞧著等下的竹葉,被悉心養護的竹子到底和永州的不同。
秀芝走過來輕聲道:“夫人,天色晚了。”
盧以清這才起來往房中走去,她先是跟著秀芝去沐浴,本來有些卷的身子被溫水裹著,倒是舒展了不少。不過一從水中出來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秀芝沒有再跟著到床榻旁,盧以清繞過屏風,看見榻上有一個……妖嬈?不對,嗯……柳安的姿勢倒像是畫卷上的美人兒,可他不是美人兒啊。
盧以清不明所以走了過去。
“夫人不覺得我秀色可餐?”聽見柳安說這話的時候,盧以清的下巴都要驚掉了,他……他是怎麽好意思說出這些話的?!
她笑的有些幹,搖了搖頭。
柳安歎了聲氣,從榻上坐了起來,“可我覺得夫人秀色可餐。”
盧以清瞬時紅了臉頰,她想到柳安在用膳時說的話。一時緊張了起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柳安拽入了懷中。
即便是被人抱了無數次,她還是慌張的。柳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涼涼的。
她根本不知道,如今這幅樣子讓柳安越發覺得口幹舌燥。
“夫人今天是有事瞞著我?”柳安問。
盧以清正頭腦不清晰,被他忽然這麽一問,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隻聽柳安接著說:“我知道的,即便是阿竹什麽都不說我也能知道夫人心中可能藏著一些東西。”
盧以清一聽,就準備為自己爭辯。
柳安一隻手放在她的唇上,“夫人不必著急解釋。”他抱著人的雙手又緊了緊,“夫人不用什麽都同我說,在是我夫人之前,你更是你自己。”
盧以清聽的眼圈都紅了,柳安又道:“所以……夫人今日打碎了要給我的禮物,怎麽補償我?”
柳安的臉越來越近,盧以清也能感覺到他的手臂也在收緊。身子不自覺往後仰,她自然知道柳安腦子裏在什麽,但也好奇為什麽他整日都在想這些沒羞沒躁的事。
“你,你怎麽整日都要……”盧以清欲言又止,實在不知道要怎麽說出這樣的話。
柳安勾著嘴角,“夫人想說什麽?我怎麽每日都想吃了夫人?”
盧以清紅著臉想低下頭,卻被他捏住了下巴。
“夫人不會以為親親抱抱就算了吧?”柳安笑的有些邪魅,盧以清緊張的咽下口水。
柳安的目光便順著移到了她的唇上。粉粉嫩嫩的,很好親的樣子。
“想親,親了便是。”盧以清小聲道。
柳安像是聽錯了一樣,這話竟然是夫人能主動說出來的。看來這些日子忍著沒有白費。
他心中竊喜,嘴上卻道:“那夫人親親我。”
柳安聲音軟軟的,像是在撒嬌。盧以清看了看他,又閃過眼神,最後雙手搭在他的肩上,慢慢靠近。
蜻蜓點水般吻過他的唇。
一瞬間分離,兩人四目相對,盧以清覺得很熱,分明不是夏季怎麽渾身都在燥。她耳朵更是覺得發燙。
溫熱的氣息縈繞著兩人,像是仲夏的幹柴。
柳安一直在強忍著,他試圖讓盧以清慢慢接受這一切。
“好了嗎?”盧以清小聲問。
“隻是親了一下,夫人覺得我就這樣好打發?”柳安故意道。
盧以清心中焦急,她實在想不到還能怎麽做,莫非……還要像那日早上。她知道柳安不舒服,一咬牙,“我……我幫夫君。”
“不。”柳安卻很快拒絕了。
盧以清有些意外,她睜大了眼,一臉無知看著柳安,“那要如何?”她可不想被柳安欺負了,那日不僅身子軟了,還癢癢的,心中還空落落的。
柳安深吸一口氣,故作平靜道:“不吃夫人也行,那……吃櫻桃。”
盧以清身子一緊,這人怎麽!她還沒想完,就聽柳安歎了聲氣,“哎,我雖不是什麽大雅之人,也不是什麽清廉之輩,但卻是潔身自好的。一直為了夫人守身如玉,可不想夫人長大的慢,十餘載過去我也二十餘歲,眼看就是而立之年。”他抬眼看向盧以清,深邃的眸子第一次讓人覺得有些楚楚可憐,“夫人莫不是嫌我老了?”
“啊?不是的。”盧以清心想,是不是自己太矜持了些,讓他誤會了。倒也不是矜持,而是實在羞澀。
秀芝說,床笫之間,要放開些,如此對兩個人都好。她想著想著,整個人的脖子都覺得燙。
雙手從柳安的肩上滑落,絲滑過肩,她不敢低頭。
雙膝直起,她再次伸手將人抱在懷中。
心跳快的像是能衝出來,她想,柳安能不能感受到呢?
“夫人你說,櫻桃為什麽會長大呢?”柳安忽然問。
盧以清哪裏知道這些,她不做聲,又聽柳安接著說:“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