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玄龜的遠見

達成第一次成功合作的白若和江二難心滿意足拖著他們共同的戰利品——被砸暈的小螃蟹回了族地。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是蔫頭耷腦的江朔。

他覺得自己試圖成為教習長老的夢想就像小龜吐出的泡泡,輕輕一戳,就破了。

江羅羅看到他這副深受打擊的模樣,難得多問了一句。

“你這是怎麽了?”

江朔一臉複雜地將今日湖中發生的一幕說了一遍。

江羅羅笑道:“我當是什麽大事呢。給幼龜們準備的課本就是為了激發小龜們潛在的本能,讓他們學會龜族的生存之道。”

“這兩隻小龜有悟性,自然就不必多費神點撥。”

“再說,還有其他那些小龜呢,你難道受了這點打擊,就不教了?”

江朔連忙搖頭否認道:“當然不是!”

江羅羅拍拍他的胳膊,“那不就行了,你一普通龜,教教其他普通小龜就行了。”

江朔聽著覺得有點道理,但覺得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味呢?

他想了兩秒,果斷放棄。

不管了,能教百分之八十的小龜,他也算是一個合格的老師了。

做龜嘛,凡事不要太為難自己。

這也是長壽的秘訣之一呢。

同一時間,白若正對著昏死的小螃蟹流口水。

清蒸螃蟹、紅燒螃蟹,辣炒螃蟹……

不管哪個做法,她都可以!

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哪種做法的螃蟹她現在都吃不著。

江二難繞著小螃蟹轉了一圈,不知該如何下嘴。

江朔看到兩隻對著小螃蟹麵麵相覷的小龜,輕咳兩聲,試圖提升一下存在感。

“吃螃蟹現在對你們來說有點太難了,等你們再長大些,就知道怎麽吃了……”

江二難悟了。

要長大,就要多吃。

隻有最能吃的小龜,才有資格吃螃蟹。

這隻小螃蟹被江羅羅放到院子裏的水缸中養起來。

怎麽說也是小龜們第一次捕食帶回來的戰利品,值得紀念。

轉天,江羅羅和江朔沒有像往常一樣帶著小龜去湖泊或者沙地。

他們鄭重地向小龜們宣布了今日的新行程:墓地一日遊。

白若迷茫地眨了眨自己的豆豆眼。

這又是什麽奇怪的龜族傳統喲!

江朔清清嗓子,向小龜們講述這項傳統的由來——

“祖龜爺爺和祖龜奶奶當年去人族遊曆的時候,發現大家族都有去祠堂給老祖宗敬香,給當年的新生幼崽入族譜的習俗。據說這一儀式非常有利於家族傳承……”

“經過族內曆時三個月的慎重討論,我們玄龜一族決定借鑒這一模式,畢竟我們玄龜的曆史可是能一直追溯到上古時期,這麽悠久的龜族傳承一定要好好延續下去……”

江朔嘰裏呱啦地將一眾小龜講成了一片蚊香眼。

什麽上香,什麽族譜,什麽曆史……

這對腦子裏隻有曬太陽,劃劃水,吃小魚的小龜們來說,真是太超綱啦!

江朔講完這一通,也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轉頭對著江羅羅小聲道:“怎麽樣,我剛剛沒有背錯吧?我可是對著長老留下的教案熬夜背了整整一晚上呢。”

江羅羅遞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沒錯,棒極了!

江朔抹了抹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哎呦誒,其他課他覺得自己都能勝任。

唯有這曆史課,他學的時候就沒怎麽學明白,更不要提現在來給小龜們講了。

他不著痕跡地掃了暈乎乎的小龜們一眼,不過他剛剛那一長串,應該足夠糊弄這些小龜了。

就算他不小心講錯了,應該也沒有龜能聽出來。

江朔自信地挺了挺胸膛。

在一片眼神迷茫的小龜中,江朔不期然對上了白若清醒的黑豆眼。

他當即被嚇了一跳。

祖龜爺爺喲,這隻小龜怎麽一點都沒被繞暈。

白若看著江朔一驚一乍的模樣,淡定地磨了磨爪子。

不就是拜祖宗上族譜嘛。

她懂。

雖然把這個儀式放在墓地有些奇怪,但是也大差不差。

畢竟祖宗們都在地裏好好躺著呢。

半個時辰後,白若對著墓地入口處一塊花花綠綠,宛如幼兒塗鴉的抽象派石碑,陷入呆滯。

江朔正在滔滔不絕地對著小龜們講解。

“看,這一塊石碑,就是我們玄龜一族的族譜,我記得我當年留下的印子就在……”

江朔對著高高的石碑上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

連眼睛都瞪酸了,也沒看到他曾經留下的痕跡。

江羅羅看著他上躥下跳的著急模樣,悠悠地摸了摸下巴。

“上次聽長老們說,有一批小龜當年按爪用的印泥在製作時少放了一味材料,導致那一批小龜留下的爪印都不防水,被一場大雨直接衝沒了……”

“莫非你就是那一批倒黴龜中的一個?”

“誒?怎麽會這樣!”

江朔抱著石碑發出一聲悲痛的哀嚎。

“那我們玄龜一族浩瀚的曆史中,豈不是少了我這麽一隻重要龜?”

“我們龜族的曆史不完整了呀!”

江羅羅動了動唇,“那倒不至於有這麽大的影響……”

她的聲音極輕,導致江朔沒有第一時間聽見。

“你說什麽?”

“沒什麽。”

江羅羅迅速搖搖頭,難得看江朔那麽難過,她今天就發發善心,不再打擊他了。

白若仰頭看著這塊亂七八糟的石碑,強忍住抽搐的嘴角。

這、這竟然是族譜!

所謂的上族譜,就是每一隻小龜來這裏按個爪印?

還真是別有一番龜族風情呢。

白若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接著,江羅羅就拿出一罐罐色彩繽紛的印泥,在小龜們麵前一字排開。

“挑個自己喜歡的顏色,去按爪吧。”

小龜們各自挑了個喜歡的顏色,好奇地一爪踩進了罐子裏,然後慢吞吞地朝石碑爬去。

白若看著轉眼間就變得東倒西歪、麵目全非的罐子,小心地挑了一個還算完好的墨綠色,去石碑上找合適的位置了。

小龜們爬行的過程中,印泥早已不知不覺在他們身後留下了蜿蜒的彩色痕跡。

等他們選好喜歡的位置,拍下一個小小的爪印時,那一團爪印更顯得模糊而隨性。

這就是玄龜一族花花綠綠的“族譜”由來了。

是每一隻小玄龜還在幼年懵懂時,憑著本能創造的曆史。

江朔羨慕地看著小龜們留下的痕跡,忍不住嘟囔道:“我也想留個爪……”

江羅羅斜睨他一眼,“小龜按下的爪印,有趣又可愛。至於你,按照你現在的體型,一爪子下去,哪還能看?”

江朔不服氣地小聲嘀咕道:“我可以就用指尖輕輕戳一下。”

江羅羅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江朔好歹也活了幾百年了,怎麽還跟個小龜似的。

她無奈道:“你要是實在想,就去試試。”

江朔頓時像得了尚方寶劍一般,當即化為原型,昂首挺胸地像石碑爬去。

按完爪的小龜們紛紛給他讓開位置,騰出一隻龜的空間。

江朔謹慎地粘了點剩下的紅色印泥,用指尖往石碑上按去。

“噗。”

鋒利的指甲尖直接在石碑上戳出了一個小小的窟窿。

江朔愣了一瞬,果斷心虛地縮回手,想當做無事發生的模樣。

江羅羅沒忍住在他身後笑出了聲。

江朔倏爾轉過頭,“江羅羅,你是不是早猜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羅羅直接笑彎了腰。

“江朔,你也不想想成年玄龜的指甲有多利,怎麽敢這樣往上族譜上戳。”

江朔的臉色又氣又苦,若是讓長老們知道他幹的好事,定然又要挨罵了。

白若看著眼前的鬧劇,再次在心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江朔這倒黴龜,看起來委實不太聰明。

這時,石碑不遠處的一塊墓碑下,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所有的小龜都不自覺地安靜下來。

白若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抖了抖爪子,腦中如走馬花燈般浮現無數墓地傳說。

一隻比江朔的原型還要大上數倍,猶如小山般的龜影,緩緩從墓碑下爬了出來。

白若的一雙眼睛登時瞪得溜圓,整隻龜都僵住了。

詐、詐屍啊!

白若的心跳都快停了。

難道是江朔把“族譜”戳了個窟窿,把龜族的老祖宗直接氣活了?!

白若扭頭看向江朔這個罪魁禍首,卻見他毫無驚慌之色,眉目間反倒露出一絲驚喜。

“祖龜奶奶,您冬眠結束啦,這一覺睡得香不香……”

江朔就像一個歡脫的小輩,歡快地朝著小山般的龜影迎了上去。

白若恍恍惚惚地聽著耳畔傳來的聲音。

冬眠?

在墓地裏冬眠?

這又是哪門子的龜族特色喲!

江羅羅第一次看到小龜的臉上露出如此五味雜陳的微妙氣息。

她半蹲下來,對小龜們溫聲道:“那是我們的祖龜奶奶,她已經活了好久好久啦,這次冬眠是為了試一試新修的墓地睡起來舒服不舒服……”

另一邊,祖龜奶奶慢悠悠地對江朔道:“睡得還行,就是睡到後麵,總覺得墓裏擠了一點,然後我就被擠醒咯。”

江朔認認真真地打量了祖龜奶奶一圈,小聲道:“祖龜奶奶,您好像比冬眠前又胖了那麽一點點。”

他用手指小心地比劃出一截距離,示意真的隻是一點點。

祖龜奶奶揮爪輕輕拍了江朔一掌,直接把他拍進了地裏。

“小阿朔,百年不見,你還是那麽不會說話。對一位上了年紀的女性長輩說胖,真是太不禮貌了!”

江朔艱難地把自己從泥裏拔出來,訕笑道:“祖龜奶奶,百年不見,您的力氣還是那麽大。”

祖龜奶奶爽朗一笑,“小阿朔,別說笑了,我不過是輕輕拍了你一下,哪有那麽誇張。”

江朔默默閉上了嘴。

祖龜奶奶不高興的時候,可是能一爪把祖龜爺爺拍進地下數十米的。

他這小身板可不如祖龜爺爺抗揍。

祖龜奶奶繞過不會說話的江朔,朝著一眾小龜們爬去。

她的臉上露出格外慈祥的笑來,“這就是族裏新出生的小龜吧,長得真不錯。”

小龜們第一次見到體型如此威武的長輩,一個個仰得脖子都酸了。

白若吃驚地半張著嘴巴,他們的老祖宗,可真氣派!

祖龜奶奶笑眯眯地對小龜們開口道:“既然大家都來這裏了,要不要各自先挑一塊墓地。好位置的墓地,可是先到先得喲!”

“早早挑好,就可以早早修起來。時不時來睡一覺,有不滿意的,可以趁活著的時候修到滿意為止,這樣以後長眠的時候才能舒心呢……”

白若:=口=

玄龜,可真是一個有遠見的種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