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佟貴妃難產的消息, 傳不到胤禛的耳朵裏。
永和宮的宮人,嘴巴都嚴的很,尤其在四阿哥可能出現的地方,一句不會提佟貴妃。
被佟貴妃抱養的七個月時間, 會被刻意抹平, 不讓胤禛知曉。
胤禛也奇怪他最近怎麽睡的不好, 但是小孩子的身體總是奇奇怪怪, 偶爾睡不好也正常,可能是腦子在發育吧。
胤禛心大的看著他額娘,熱情似火的笑著。
“額娘,胤禛想你。”胤禛被太子帶跑偏了,說話越來越直白。
“額娘也可想胤禛了。額娘帶你看個好東西去。”阮酒酒親了胤禛一下, 然後神神秘秘的道。
胤禛期待不已,急忙讓曹嬤嬤抱著他跟上。
阮酒酒帶著胤禛到書房,小書房布置的很是雅致。靠著牆的兩麵書架, 擺滿了書。
桌上的宣紙和筆墨,皆是上品。
“看, 額娘畫的胤禛, 像不像。”阮酒酒把胤禛抱到桌前的椅子上。
胤禛站在椅子上,踮著腳去看桌上的畫。
胖胖的娃娃,身著合身的金黃色蟒袍,頭發卷卷,憨態可掬的坐在織金紅毯上,手邊是一個小馬駒玩具,身後有紫藤花飄落。
右下角蓋著的紅色印章, 上刻瀛洲居士。
瀛洲玉雨,為仙山之雨, 又是梨花的雅稱。阮酒酒自號瀛洲居士,與她十分貼切。
“沒有額娘。”胤禛指著畫,委屈道。
阮酒酒攤手道:“額娘才學畫不久,畫一個胤禛已經很不容易了。”
胤禛立馬話鋒一改:“等胤禛長大,畫額娘。”
“真是額娘的好大兒,那額娘就等著了。額娘有可多漂亮衣服,胤禛年年給額娘畫一幅。”阮酒酒道。
胤禛無有不應,能年年為額娘作畫,是上輩子求不來的福氣。
“好!”胤禛歡快答應道。
“曹嬤嬤,你也過來看看,本宮畫的胤禛,怎麽樣?”阮酒酒招來曹嬤嬤。
曹嬤嬤看了一眼,就驚到了。
她看看畫,又看看胤禛,讚歎道:“娘娘畫的真像,這鼻子、眼的,和四阿哥一模一樣。要不是奴才看著,都要以為四阿哥跑到畫裏了。”
這就誇張了。
阮酒酒笑合不攏嘴,謙虛道:“哪有你說的那麽好。”
“奴婢不懂鑒賞,但是娘娘畫的確實是好看。也是四阿哥長的好。”曹嬤嬤道。
“胤禛,額娘還畫了一幅你百日時的畫。”被曹嬤嬤鼓勵後,阮酒酒來了勁,自信許多道。
她轉身從書架抽出一個畫軸,一點點展開在胤禛眼前。
胤禛看到一半,就捂住了臉:“額娘,胤禛,不看。”
穿著大紅肚兜的小嬰兒,咧著嘴笑。頭上的胎毛還在,露出來的小胳膊小腿,嫩藕節似的。
曹嬤嬤探頭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四阿哥百日時,就是穿成這樣的,奴婢還記得肚兜上繡的花,德主子全給畫出來了。”
胤禛捂著臉的手,悄悄張開兩道縫。
他透過指縫,去看桌上的畫。
這一幅畫,不如第一幅畫畫的好。觸筆粗糙,畫的也不是那麽像。但是,畫裏傳遞的愛意,一點不少。
胤禛記得,他百日的時候,因為佟額娘阻攔,額娘隻遠遠看了他一眼。
看一眼就能記得那般清楚,細節盡數落在畫上。
額娘作畫時,一定是想著用畫筆記錄下他成長的每一刻吧。這樣,哪怕他無法在她身邊,她也能常看到他。
“胤禛,喜歡。”胤禛喜歡額娘關愛他的心意。
“胤禛既然喜歡,那就和額娘一同完成剛才那副畫吧。”阮酒酒道。
胤禛仰著頭,不解的望向阮酒酒。
額娘不是已經畫好了嗎?他能幫額娘畫畫嗎?
阮酒酒讓芝蘭把百日圖的那幅畫卷起,重新擺回書架上收好。
桌麵上,阮酒酒從角落拿出一塊紅色印泥。
脫去胤禛的鞋,印泥在他腳底按了按。然後,阮酒酒抱起胤禛,讓他腳踩在畫卷的右下角。
一隻紅色的小腳印,落在阮酒酒蓋的印章旁邊。
阮酒酒對胤禛側首溫柔一笑:“這才算真正完成了。”
印泥是特製的,拿著熱水浸過的帕子,多擦了幾下,就擦拭幹淨。
阮酒酒的肚子擋著,不好蹲下,就讓曹嬤嬤幫胤禛重新穿好鞋襪。
胤禛望著落了他腳印的畫,喜歡的不得了。
“額娘,胤禛,畫帶走。”胤禛道。
他要抱著額娘的畫睡覺!
這可不行!
“不可以哦。額娘畫的畫,要自己收著。胤禛喜歡,可以到書房來看,但是不能帶走。”阮酒酒道。
胤禛想了想,他抱著畫睡的可能性也不大,那還是由額娘保管吧。
“那好吧。”胤禛道。
佟貴妃醒來後,一言不發,她也不提孩子。
似乎隻要她不問,孩子就會好好的活著。
康熙在乾清宮和大臣議事,得知貴妃醒來,他讓大臣們回去再商量商量,自己立即趕去承乾宮。
“表哥,這是為什麽啊?我已經夠小心了,為什麽孩子還是沒能留住。”康熙一進屋,佟貴妃一行清淚流下。
她的嗓子還是啞的,愈發顯得可憐。
“不怪你,是朕留不住子嗣。”康熙沉痛道。
憋的渾身青紫的小公主,康熙一閉眼,還能看到那個可憐孩子的樣子。
無論大人如何,孩子是無辜的。
“朕讓人給小公主厚葬了。並請岫雲寺方丈和僧人,為小公主念經祈福七七四十九天,讓她得以安魂重新投胎。”康熙道:“你也別太傷心了,養好身子,別讓朕和舅舅擔心。”
佟貴妃聽到康熙對小公主的安排,哭的更加不能自已。
“表哥,你知道嗎?這七個月來,就像是一場美夢。我日日擔心,會不會一覺醒來,一切隻是一場空。結果,果真如此。小公主離開了我,她甚至不願意看這個世界一眼。是我做的壞事太多了嗎?所以,她嫌棄我這個額娘,不願投胎在我肚子裏。”佟貴妃崩潰哭道。
康熙把她頭按在胸口,不讓她掙紮。
“表妹,你別激動,太醫讓你靜養。朕知道,不是你的錯,你是個好姑娘。”康熙安撫道。
“表哥,你不怪我?我違背你的心願,強令鍾太醫給我服易孕的方子。如今這樣的結果,也是因果報應。”佟貴妃脆弱的看著康熙道。
“鍾太醫已經被朕打下大牢,朕會讓他給朕的女兒陪葬。”康熙眼含戾氣道。
無論什麽原因,都不是他能給皇嗣動手腳的理由。
佟貴妃藏在被子下的手指動了動,她沒再提鍾太醫,轉而道:“表哥,胤禛他還好嗎?”
“我為了小公主,將胤禛趕走,還說了那樣難聽的話。幸好他年紀小,聽不懂,否則我這輩子難以心安。”佟貴妃淚水漣漣,滿眼自責。
康熙鬆開了佟貴妃的肩膀,佟貴妃哭聲一滯。
“貴妃,你知道的,朕已經將四阿哥交還德嬪養育。四阿哥的歸屬,不會再有改變。”康熙重新叫回佟貴妃的稱呼。
“可是,德嬪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啊。”佟貴妃不甘心道。
康熙的眼神冷了冷,他以為貴妃認識到自己的錯了。原來,不過是以退為進的示弱。
“不必再說了,君無戲言。太醫給你開的藥,應該熬好了。你吃過藥,就休息吧。朕有時間再來看你。四阿哥和德嬪那兒,朕不希望再看到你去打擾。”康熙說完後,就無情的離開。
“表哥!皇上!表哥,你負我啊!皇上,您無情!”佟貴妃淒厲的聲音,追著康熙的腳步,傳到屋外。
康熙一步不停,沒有遲疑的走出承乾宮。
他急需一個溫暖的地方,讓他好好休息休息。
康熙以為自己亂走一遭,但一抬頭,永和宮的門匾掛在眼前。
“別出聲,朕在外麵站一會兒,再進去看看德嬪。”康熙道。
阮酒酒不知道康熙就站在她的宮殿門外,她和胤禛在暖和的屋子裏,玩著捉迷藏的遊戲。
屋裏桌椅四邊尖銳的角,都用棉布裹住。地上毯子鋪的又厚又軟,隨便胤禛怎麽走。哪怕摔倒了,也不會疼。
“胤禛還沒有看過雪吧?等今年下雪了,額娘在雪地裏堆個小胤禛給你看,好不好。”阮酒酒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反正,就算她堆不出來,還有懷恩他們善後。
胤禛搖搖頭,他指著阮酒酒的肚子:“天冷,額娘,生寶寶。”
阮酒酒跟著胤禛一起坐在毯子上:“額娘給忘了。那到時候,額娘不出門,讓懷恩公公帶人在院子裏堆雪人。額娘和胤禛就在屋子裏,隔著窗戶看。”
“額娘,聽話。”胤禛滿意道。
阮酒酒皺皺鼻子,點了下胤禛的小腦袋瓜:“小管家公,怎麽這麽聰明啊。”
阮酒酒一時沒控製好力氣,把坐著的胤禛,一下子給推倒了。
穿著厚棉服的胤禛,掙紮著要起來。但是,衣服穿的太多,他翻身的很不方便。
阮酒酒毫不掩飾的在旁邊看兒子笑話,笑聲如銀鈴般輕爽快樂,無憂無慮。
“朕老遠就聽到你在笑,遇到什麽事兒了,笑的這樣開心。”康熙走進屋裏,站在門邊上,用暖爐烘走身上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