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僖嬪的話,說的透徹。
可不是嗎?除了受寵的幾位嬪妃,更多的人幾個月也未必能見到一回康熙。深宮寂寥,並非虛言。
“看戲看戲,喜歡什麽戲,繼續點,別給德嬪省銀子。”宜嬪做主道。
“好好好,姐妹們,咱們今兒聽個夠本。”
戲樓裏的婉轉唱腔,越來越遠。
“朕小時候和福全、常寧,想出去玩耍時也是這樣。躲著宮人,趁他們沒發現,偷偷溜出阿哥所,鬧的個人仰馬翻。”康熙語氣興奮道。
人已經走出戲樓,阮酒酒自然的鬆開康熙的手,她好奇道:“那皇上算是逃課嗎?”
康熙來不及悵然若失手中空空,他斬釘截鐵道:“朕怎會逃課。那時候朕年紀還小,不用上課。”
康熙八歲登基,已知恭親王常寧比康熙小三歲。能拉著常寧一起玩的年紀,康熙定然已經在讀書,甚至可能都登基為帝了。
康熙萬萬想不到,常寧的年紀,成了他話裏的漏洞。
阮酒酒不信任的表情太明顯,康熙尷尬的轉移話題道:“去梅園逛逛?”
阮酒酒雙手抱著暖爐,戴上鬥篷風帽,蓬鬆的白色毛滾邊,襯的她巴掌大的瓜子臉,精致又清純。
“聽皇上的,去梅園賞梅花。冬天裏開的花,就數梅花最好看,嬪妾還沒去過梅園賞梅。托皇上的福,今兒漲漲見識。”阮酒酒配合道。
康熙嚴肅的眉眼,染上笑意,中和了帝王威勢,清俊翩翩。
“這算哪門子福氣,你想去還不是隨便去。”康熙失笑道。
“皇上笑起來真好看。”阮酒酒冷不丁道。
康熙臉上笑意收斂,威嚴的看著阮酒酒。
阮酒酒不怕他。大多時候,康熙對身邊的人很包容,隻要不做觸及底線的事,哪怕犯了錯,他說兩句就過去了。
“笑一笑,十年少。”阮酒酒伸手戳著康熙的臉頰,勾出一個笑臉。
“大膽!”康熙冷著臉嗬斥道。
凶完,他忍不住彎腰笑出聲來:“你和以前不太一樣。”
阮酒酒抱著暖爐,汲取著暖意,她睫毛微顫,問道:“哪裏不一樣?”
“更鮮活了些,膽子也比以前大,敢和朕說笑了,還對朕動手動腳。不過,這樣很好,朕喜歡你親近朕。”康熙道。
阮酒酒鬆了口氣,她抬頭笑容清澈道:“大概是因為,我知道皇上是位心胸寬廣的皇帝。”
阮酒酒步子邁的飛快,往康熙的龍輦趕去。
這麽冷的天,她才不要坐自己的步輦。太單薄簡陋,不如龍輦舒適擋風。
阮酒酒自以為走的快,康熙兩步並一步的,輕鬆跟上她。
“倒是自覺,知道往朕的龍輦走。”康熙道。
阮酒酒討好的對康熙作揖,動作不倫不類:“皇上邀我同行,自然是要來去都在同一處的。”
“竟說歪理,但是合朕的心意。快坐進去吧,站在外麵說話,風灌到肚子裏,容易難受。你剛出月子,要知道保養好身體。”康熙關懷道。
侍弄梅園的太監,提前收到消息,知道康熙和德嬪要來賞花,迅速把園子打理收拾一番,再把閑雜人等趕出去。
偌大的梅花林,一個人沒有,幽靜深遠,隻有樹梢被風吹擺動的小小聲音。
“大概隻有和皇上一起走,才能得這麽安靜的地方。”阮酒酒道。
康熙笑而不語,他遵從心意的,牽起阮酒酒的手,倆人緩緩的走在蜿蜒小徑上。
“你穿著花盆底鞋,路不好走,朕牽著你才放心。手有些冷了,梁九功再去取一個暖爐來,讓你德主子暖手。”康熙道。
阮酒酒單手環抱著暖爐,爐邊貼著肚子,暖融融的,一時半會沒覺的冷。
“朕昨兒沒去你宮裏,你夜裏睡的可好?”康熙道。
阮酒酒心道,她睡的可不要太香。沒人搶被子,不用被擠到牆角,睡姿想怎麽擺就怎麽擺,太快活了。
“睡的不是很好。好在有皇上送的葡萄酒,睡前喝了一杯,借著醉意睡過去,醒來就是天亮了,倒也不難熬。”阮酒酒道。
“朕心裏掛念你,但是佟貴妃那兒,朕也要寬慰她。”康熙道。
“皇上不用解釋,嬪妾都明白的。隻要皇上心裏有嬪妾,就比什麽都好。況且,皇上今兒不是過來了嗎?還給了那麽多賞賜,給足了嬪妾的麵子。這是我與皇上第一次逛園子,皇上不要提其他人,好不好?”阮酒酒道。
康熙捏了捏阮酒酒的手心,道:“小酒瓶子變成小醋壇子了。”
阮酒酒心裏一陣惡寒,雞皮疙瘩直冒。
原來皇帝說情話,也是這麽的一言難盡。
宮廷園林的景色太美,美的令人沉迷,想不起一點兒不好的事情。
遒勁的樹枝,姿態各異的舒展著,一朵朵花瓣,裝點在褐色樹枝上,既有力量,又有柔美,果真是寒冬裏開放的花兒。
“皇上,您能替我折斷那根樹枝嗎?這枝花長得最好看,拿回去插在花瓶裏,一定很漂亮。”阮酒酒踮著腳,指著前邊的樹枝道。
康熙興趣滿滿的接受著使喚:“這支?”
“不是,再上麵一點兒。對,就是那支。皇上個子高,一抬手就能拿到。真厲害!”阮酒酒看著康熙折下梅花枝,小臉激動的紅撲撲的。
康熙挺起胸膛,他當然厲害了,折一根梅花枝算什麽:“再高一點兒的,朕也能折給你。你盡管挑,看到喜歡的,和朕說。”
阮酒酒眼睛一亮,接下來毫不客氣的指使著康熙,替她當一個采花人。
一趟梅園逛下來,康熙滿頭大汗,阮酒酒滿載而歸。
紅的、黃的、綠的,不同顏色品種的梅花,分別被雅蘭、梁九功抱了一大束在懷裏。
阮酒酒則拿著康熙折給她的第一支紅梅,愛不釋手的攥了一路。
康熙注意到這一點,臉上的笑意隻增不減。
自己的心意被珍視,這種感覺很美妙。
“等下雪的時候,朕帶你過來圍爐烤鹿肉吃。白雪紅梅炙鹿肉,是冬日一大雅事。”康熙道。
話音剛落,天上飄下了白色的雪花。
先是小小的一朵,稀疏落下,慢慢雪花越來越多,也下的越來越大。
阮酒酒咂舌道:“皇上真龍天子,說想看雪,天公就作美,為皇上落一場雪景。”
康熙也驚訝自己語出必靈:“既然如此,暫且不回,晚膳在梅園用。”
園子裏設有八角亭,康熙出門隨從眾多,這個時候用處就體現了。
不一會兒,涼亭四麵被帷幔封住,隻留著一麵,看眼前風景。
爐子和炭火,飛快的搭在空地。石桌上鋪好桌布,點心、鹿肉、梅子酒一一送來,外加一個禦廚。
亭外大雪紛飛,地上不一會兒鋪了一層白。
負責梅園的小太監,機靈的找到一個瓷瓶,送了過來。
阮酒酒把手裏的那支紅梅,插進瓷瓶裏,幽香撲鼻,縈繞在亭子裏。
“有美酒佳肴,還有梅花可賞,皇上覺得如何?”阮酒酒坐在爐邊烤火,康熙學著她也坐在爐邊。
兩位主子目光灼灼的盯著鐵板上的烤鹿肉,禦廚差點兒緊張的沒翻過來鹿肉片。
切成薄片的鹿肉,不一會兒在鐵板上,烤出滋滋的香氣。
第一片烤好的鹿肉,放進康熙的碗裏。
阮酒酒等著第二片,誰知康熙把熟了的鹿肉蘸好佐料,遞到她嘴邊。
“嚐嚐看,合不合你的味口。”康熙道。
阮酒酒突然十分感動,美食當前,願意把第一口肉讓出來的人,絕對是位大善人。如果是現代,阮酒酒願意和他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和飯搭子。
阮酒酒毫不猶豫的張開嘴,啊嗚一口吃下。
“好吃好吃,皇上調的蘸料香,禦廚烤的火候也好。”阮酒酒一邊吃著,一邊迫不及待誇獎道。
康熙微微得意,他喜歡吃鹿肉,對鹿肉的吃法,比禦廚還精通。
“喜歡就多吃些。朕再給你弄。”康熙道。
哪能讓康熙一直動手啊,是命太長不想活了嗎?
阮酒酒禮尚往來的,學著康熙蘸調料的順序,也弄好一塊,喂到康熙嘴邊。
老實說,阮酒酒弄的鹿肉,調料味道一般,但是康熙吃到嘴裏,就是覺得比以前吃的味道都好。
禦廚心如止水的,夾起一片片鹿肉,機械的烤著。
他瞎了,除了眼前的鹿肉,什麽都看不見。
不過,等回禦膳房,一定要提醒關係好的同僚,德嬪的膳食不可慢怠。
梅子酒清甜爽口,吃完鹿肉後,喝上一口很是解膩。
就是,白酒釀成的梅子酒,後勁大。火盆熏起的高溫,讓酒勁上頭的更快。
康熙看著臉頰連著眼尾,一片緋紅的阮酒酒,柔聲道:“可是吃飽了?天色已晚,回去吧。”
阮酒酒克製著醉意,乖巧的坐在凳子上,烏溜溜的杏眼望著康熙:“吃飽了。”
梅園裏,阮酒酒一頓烤鹿肉,喂飽了肚子。回到永和宮,康熙不虧待自己的,吃了幾頓,喂飽了他。
天沒亮,阮酒酒被雅蘭和芝蘭,連著喊了好久,才迷糊的悠悠轉醒。
“哎呦,我的腰和腿,怎麽又酸又疼的。”阮酒酒皺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