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4

◎依舊堅定地走向你。(三更合一)◎

八年前的最後, 溫極離開得很平靜。

平靜地扔掉了手裏的藥和手機,平靜地坐著飛機回到了杭市, 平靜地同家人朋友相處,生活就像恢複了從前。

他沒認識嚴離之前。

他身邊的人沒有認識嚴離的,不會有人說起這個名字。

不提,就會慢慢遺忘。

遺忘他曾經喜歡過一個這樣自私現實,表裏不一的人的經曆。

中間隻有一次,溫極在董今晏家喝酒失了態。

此後多年,他遠居國外, 專心學業和事業,將這件事徹底壓在了內心的最深處,再不願想起。

嚴離聽到這裏,她倏而抿緊了唇, 眼眶裏寫滿了震驚,她似乎著急欲說點什麽,可卻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麽,眼眸微頓, 繼而緩緩微黯, 她道。

“所以,你一開始設計同我認識, 是…想報複我?”

嚴離可以理解溫極對她的厭憎,可當知道溫極是以報複為目的同她在一起時, 她心情一下子落到了穀底。

溫極卻輕輕搖頭:“不是。”

嚴離愣了愣,脫口道:“怎麽可能?”

溫極:“這些年,我沒再想過同你產生任何交集, 而且, 我不會從報複這種事上得到任何快樂, 隻會覺得浪費自己的時間。”

嚴離聽得出來,溫極是在說真的,所以她更覺得不可思議。

“那你當初…為什麽……”

“為什麽還想同你在一起?”溫極接著話。

嚴離唇微抿,點了點頭。

溫極眸光似有回憶:“你還記得七月二號這天嗎?”

“那天你應該是從外地出差回來吧。”

嚴離皺著眉頭回憶,幾秒後,她點了頭:“對,那天我從上海回來。”

溫極像是得了某種確認:“看來,我那天見到的側影真的是你。”

七月二號,也是溫極回國的日子,他記得那一天,碧藍晴空,萬裏無雲,似乎就連老天爺心情都很好的樣子。

溫極這次回國,並沒有定下來的意思,依舊隻是想短暫地陪伴下家人,便回華爾街繼續工作。

但好巧不巧,那天機場裏有個小孩氣管被異物堵塞,幸好有個女生會海姆立克法,快速救下了小孩。

這件事在機場內引起了不小的波動,就連溫極平素不關注路人的事也不免投過去了些許眼神,而這一看,他卻瞧見了被圍在人群中想往外走的那個用了海姆立克法的女生的側影。

雖然那個女生走得很快,但溫極隻看一眼,便同八年前那張照片重疊在了一起。

溫極隻記得當時的自己推著行李箱,在原地呆了許久。

而壓在心底最深處的記憶,像是鬆了重物的彈簧,時隔八年,終是再次卷火燃草而來。

起初,溫極依舊像往常一樣,讓自己不要去想,也許隻是長相類似,而且就算是同一個人,那又怎麽樣,跟他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們之間的過往,早在八年前,就已經一刀兩斷了。

可午夜夢回的時候,溫極抱著冰水杯,一杯接著一杯不停地喝,卻依舊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想機場見過的那個女生。

他的麵容在漆黑的屋子裏顯得沉肅。

第二天,他開始尋找嚴離。

他知道嚴離現在在ZC上班,過往生活軌跡一切如常,非常喜歡按計劃行事,並且打算在25歲之後,開始尋找男朋友。

隻有兩點很奇怪。

當年的她,高考成績並不好。

而現在,她突然變得不喜歡有錢人了。

一開始知道嚴離不喜歡有錢人的消息時,溫極唇角微有下垂。

他以為,當年的嚴離以那個理由踩踏他的自尊心,應該會特別喜歡有錢人才對。

所以,她是受了什麽打擊,心性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溫極忽然想起,嚴離在機場用海姆立克法救人的事。

他看著落地窗外不斷變換的霓虹燈。

時間,確實是個好東西。

它可以讓早先荒涼的地界現下變成城市裏最繁華的CBD。

興許…也可以讓一個人心性轉善。

之後的一個月,溫極一直在觀察嚴離。

見她會扶著迷路的老人歸家,會守著並且開導同父母鬧脾氣的離家出走小孩,會在地鐵遇到唱歌好聽的歌手時建議對方去做自媒體,同人免費傳授了幾個小時的自媒體經驗……

嚴離一怔,有些沒想到溫極竟然這麽早就開始在觀察她,她倒沒有反感,畢竟溫極受傷在前,謹慎一些才是正常,可……

嚴離皺了一下眉:“你就沒想過,也許這些都是我演出來的,為了維護一個良好的社會形象。”

溫極:“想過。”

那一個月,一開始溫極隻是想看看現在的嚴離同當初到底是不是有所變化。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自己的視線越來越離不開嚴離。

直至他再次聽見自己抑製不住的心跳,溫極忽然想到早先在書裏看到的一句話——

“喜歡過一次的人,又怎麽會隻喜歡一次。”

而在真正同嚴離說話的那一刻,他還是無可救藥地放縱了自己的心動。

……

“我願意賭一次。”現在的溫極平靜卻堅定道。

嚴離有片刻地啞然,她垂下的眸光微閃,緩緩道:“但要我本性真的是個自私庸俗現實的壞人呢?”

像是試探。

但嚴離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麽答案。

山風輕輕吹拂著她的耳廓,仿佛是想吹平她內心莫名的焦躁。

溫極的聲音適時響起:“同你第一次說話那天,我帶了一本書叫《麵紗》。”

“裏麵有一句話——”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話語穿耳,嚴離心髒忽地漏了一拍。

卻見眼前的溫極靜靜地看著她,眸色像是漸漸染上深沉的墨色。

“如果你真的是個壞人,時間並沒有改變你。”

“但——”

“也許我對你的感情,可以打動你。”

溫極平靜地說完最後一句,在他的故事尾聲裏,像是清清淡淡地覆上一層潤物細無聲的細雨。

可這聽到嚴離耳朵裏,卻無疑是掀起了狂風暴雨。

嚴離已然不能再保持麵容的平靜,她瞠目地看向溫極。

無法想象,眼前的男人會這麽執拗地愛著她。

即使她真的是一個壞人,他也願意去賭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堅定地走向她。

溫極從未想過放棄她。

嚴離感覺自己鼻尖有點發酸,但她快速垂眸壓了下去。

容易哭,可不是嚴離的特征。

過了一會,嚴離才吸了吸鼻子,低聲道:“當年那條短信,不是我發的。”

“當時的我……”

“我知道。”嚴離話還沒說完,便被溫極打斷。

嚴離忽地抬眼,有些水意的眸子比剛剛更為詫異:“你怎麽知道?”

溫極認真道:“一開始我不知道,也並不能確定,但隨著跟你真正的接觸和相處,我不是個笨蛋,相反,我還挺聰明的,我感受得到。”

“你性子遠比我想象得還要隱忍善良很多,我後知後覺也明白當年的事,我們之間興許有什麽誤會。”

嚴離微有沉默,溫極並不著急催促,隻想等到嚴離真正願意提及當年的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嚴離有些發白的唇才緩緩微啟。

“當年,在你來宜市的前一晚,我爸爸家發生了一件事……”

當年,嚴離和溫極互道晚安後,她盯著溫極發過來的“晚安”兩個字看了許久,竟看著看著睡了過去,手機就舉在手上一直充著電。

等她醒來的時候,卻是被一陣叮鈴咣當摔碗砸盆的巨大聲響吵醒的。

嚴離心頭一緊,她把手機放在了床頭,快速下床,轉動著門把手想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

卻在開門的瞬間,被嚴父喝了一聲。

“關門,快回去!”

嚴離“砰”一聲把門關上,但卻一直沒鬆開門把手,且握著門把手的手逐漸開始發顫。

雖然剛剛隻開了一小條縫,但她看見了。

——看見那個小.三手裏提著一柄紅柄菜刀。

嚴父似在向那個小.三解釋著什麽,可是那個小.三情緒激動,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黑夜裏的嚴離縮在門後,隻感覺後背開始發涼,眸子裏閃過後知後覺的恐懼和害怕,但最終還是沒有鬆開握著門把手的手,她身體抵在門後,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不管怎麽樣,嚴文乾是她的父親,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別人傷害他的性命。

外麵又開始爆發激烈的爭吵,即使隔著門板,嚴離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兩人每情緒爆發一句,嚴離就心驚肉跳一次,她的神經儼然繃成了一根弦,隨著外麵的動靜忽上忽下。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外間安靜了些許,嚴離心稍稍落下。

這是…安撫好了嗎?

可下一刻,她就聽見嚴父痛呼一聲:“程南秀,你瘋了嗎?!”

程南秀就是那個小.三的名字。

嚴離心再次吊高,像是到達了跳樓機的最頂點,耳邊隻聽見程南秀激動高亢的聲音。

“我是瘋了!才瞎了眼看上你這麽個狗東西,還為了你在宜市丟盡了臉麵,成了親戚朋友們眼中人人鄙夷的小.三,而你有了我,有了我們的兒子,還不知足,還要在外麵跟別的女人勾三搭四,我今天就把你的子孫根給剁了,我看你還敢不敢背叛我!”

“程南秀,我再跟你說一遍,我跟你以為的那個女人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沒有背叛你!你能不能冷靜點!”

“冷靜?!我怎麽冷靜?!又怎麽相信你,你當初是怎麽跟我在一起的?你能背叛羅雅雲,也能背叛我!”

嚴父沉默片刻,卻又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下一秒,他也突然暴怒。

“你不相信我,還跟我結什麽婚?!離了算了!”

這句話似是真正刺激到了程南秀,之後嚴離就聽見更多東西碰撞和身體扭打的聲音,也聽見了菜刀砍門的聲音。

“哐哐哐”如同夢靨般縈繞在嚴離耳邊,仿佛砍的不是門,而是她。

嚴離握著門把手的手一直在發顫,甚至能感覺雙腿都在發軟,但幾秒後,她還是死命咬緊下唇,快速拉開了門,衝向了扭打的兩人。

彼時,程南秀手裏的菜刀正對著嚴父的後背,在將要砍上的時候,被嚴離握著了手腕,嚴父鬆了力倒在一旁,渾身都是刀傷的他,鮮血順著他的傷口不住地往外滲,地板上也都沾染了斑駁的血痕。

嚴離鼻尖更是彌漫著令人恐懼的血味兒。

嚴離到底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見到這樣的場景,她愣了一瞬,而就是這瞬間,她脖頸忽然被程南秀狠狠掐住。

嚴離瞳孔瞬間睜大,雙手握著程南秀的手腕死命想掰開,但程南秀家裏開了好幾家武館,她有些功夫在身上,不然也不會能同嚴父扭打這麽久,嚴離更不是對手。

程南秀感覺到嚴離的指甲抓破了她的皮,她使的力氣更大,麵容已然扭曲。

“好啊!你養的好女兒還知道保護你!”

“我早看你這個小.賤.逼不順眼很久了,一點禮貌規矩都不懂,也是,有那麽一個母親,小家子氣也理所當然,但你把我當成髒東西,平時都不願跟我一張桌子,你以為我是好脾氣的人嗎?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你別動我女兒!”嚴父勉強撐起來,大吼了一聲。

但嚴父越是表現在意嚴離,越是激怒程南秀,她手裏握著的紅柄菜刀就懸在嚴離的臉上,仿佛隨時都能落下,程南秀也確實起了歹毒的心思。

“你這張臉最像羅雅雲,當初你媽就是憑借著臉蛋,將你爸勾.引走了,本來我倆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門當戶對。”

“你媽跑得快,我劃不爛羅雅雲的臉,劃爛她女兒的臉,也算了了我多年心願。”

說完,瘋瘋癲癲的程南秀陰沉沉地笑了兩聲,她再次舉高手裏的紅柄菜刀,“哐”一聲就要砍向嚴離的臉。

快窒息的嚴離恐懼地連哆嗦身子都忘記,嚇得憑借著本能閉上了眼。

……

關鍵時刻,嚴父憑著意誌力強撐起了身體,用力推開了程南秀,將程南秀撞到了牆角,而嚴父也趁著這個空檔,拉起嚴離就往外跑。

跑出去的兩人快速打了110和120。

之後,嚴離和嚴父都進了醫院,而程南秀卻拿著菜刀控製著她自己的兒子,縮在嚴父的房子裏,警告警察誰進來,她就拉著她兒子一起自殺。

就這樣,程南秀和警察們僵持了一天一夜。

那幾條給溫極的短信,自然也是發瘋的程南秀發的,因為密碼過於複雜,她曾在一本日記本上寫過密碼,而那幾天,程南秀曾經未經她允許打掃過她的房間。

想來,程南秀是發現了她的日記本,隻是嚴離今天才知道,程南秀用她的手機發過短信給溫極。

說到這裏的時候,嚴離見溫極的神情已然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麵緊緊抿唇,他似乎有話想對她說,嚴離抬手止住,微吸一口氣繼續。

“你讓我先說完,我和你…和平安的事,並不止於此。”

後麵,嚴離和嚴父都在醫院裏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嚴母驚聞這件事,鍍金的工作也不要了,慌慌張張地趕了回來,伏在嚴離的床頭垂淚說著再也不離開嚴離了。

程南秀的最後,興許是得了片刻的清醒,興許是虎毒不食子,她最後放棄了抵抗,任由警察將自己帶走。

程南秀被檢查出有偏執性精神障礙,疑心病和妄想症都是該類病的表現。

而嚴父確實也沒同別的女人怎麽樣,隻是現在這樣的結局,讓躺在病**的嚴離也有些唏噓恍惚,思考著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因果報應”一說。

距離那件事發生沒多久,嚴離便拿回了自己的手機,但她的手機被程南秀摔壞了,修好後,裏麵的短信全都沒了,待自己心情稍稍平靜後,她便想聯係平安。

就是有些奇怪,這段時間,平安一直沒有發消息給她。

嚴離給平安發了很多條短信,幾乎每天都發,經曆了這樣的生死危機後,她不知道為什麽特別想同平安說說話。

就像那個過年夜裏,她看著屋裏熱鬧的一家人,自己卻一個人倔強地坐在外麵的冷板凳上。

那個瞬間,嚴離感覺自己好似夜空中落下的一片雪,輕飄飄地,無人關心,無人在意,就算死去化作一灘水,也許都沒人發現。

可就在那時,她手機震動了一瞬,嚴離心頭一跳,快速打開。

【平安:新年快樂。】

【平安:給你看煙花。】

然後就是一個極其盛大的煙花視頻,也不知道平安是偷拍哪一家的,一看就是死命燒錢的主兒。

嚴離心尖微暖,有人記掛,總歸能在這個冷清的過年夜裏,能稍稍慰藉她的心。

她想找平安說說今晚的事,可嚴離又覺得大好日子,她說自己的煩心事,是擾了平安的好心情,在給他添堵。

但她剛想故作堅強回複,又見平安發了條短信:“方便打電話嗎?”

嚴離微愣:“方便。”

不過一秒,平安的電話打了過來。

嚴離快速起身,餘光偷瞄了一眼屋內的嚴家人,無人注意她,接著她雙手捧著手機,跑到了邊上的廚房裏去。

“喂。”嚴離像做賊般壓低了聲。

平安卻沒有:“怎麽這麽小聲?”

嚴離:“跑到小廚房裏來啦。”

第章

平安:“我見不得人?”

嚴離:“倒也不是,你不是說可能會被誤會成早戀嗎?”

那頭的平安像是被噎了一瞬,過了會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嚴離沒想同他爭辯:“你怎麽想著要給我打電話?”

平安:“你不是說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嗎?”

嚴離:“是,但這有什麽……”

“關係”兩個字出口,嚴離福至心靈,忽然明白了過來。

平安是擔心她孤獨。

嚴離家什麽情況,即使嚴離沒有提,平安估計也能猜到她過年夜過成了什麽樣,而她也沒有別的朋友會給她發過年短信。

隻有平安。

她,隻有平安。

平安也沒多說什麽,而是在手機那頭同她講著過年發生的趣事,有講他朋友和小孩在田間放炮,把衣服炸了個洞的,還有他鄰居的大黃狗最近吃慣了牛肉開始挑食起來,還有他有個親戚養的貓被送去絕育,但沒遮掩好自己的臉,氣得那隻貓一個星期沒理他……

嚴離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發出輕輕的笑聲,就好像自己也親自參與了進去一般。

後麵,平安突然道:“你看春晚嗎?”

電視在主屋內,但嚴離現在沒心情跟那一家子人坐在電視機前看春晚,她唇角的笑意微頓道:“我不想跟他們看。”

平安像是早就料到嚴離會這麽說:“那你跟我看。”

嚴離疑惑:“怎麽看?”

平安:“知道足球實時解說嗎?”

平安:“我現在就是春晚實時解說。”

之後平安真的將每一個春晚節目都同嚴離細致描述,讓嚴離似乎也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在冷寒的冬夜裏,南方的屋內也是沒有暖氣的,穿堂風吹著廚房,似乎加重了這裏的陰冷,但嚴離聽著手機裏徐徐傳來的冷調嗓音,似帶著些許安撫人心的力量。

她眼神漸漸微有閃爍,隻感覺自己的臉頰在以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發燙。

等回到市內後,嚴離寫下了一篇日記。

一篇關於平安的日記。

一篇…記載了自己少女心事的日記。

而這篇日記,程南秀估計也看了,所以,才會有當初的舉動。

可當時躺在病**的嚴離並不知情,她不知道平安為什麽突然不回她消息了,給平安打電話也無法接通。

嚴離有些擔心平安。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擔心越來越嚴重。

她出院的那一天,嚴離做下了生平第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要去懷壺市山南鎮。

坐了一個小時的綠皮火車,又輾轉倒了公交,上了拚車,嚴離才算真正來到山南鎮。

她沿路走過,看見了山南鎮的快遞點,她拍了一張,這地方算是她和平安產生深入交集的源頭。

她看見“宜市麵館”也拍了一張,她同樣拍了照留存,打算一會找到平安給他看。

後麵,嚴離看到了在照片裏見過無數次的大黃狗。

嚴離欣喜,跟著大黃狗尋到了劉大爺家,詢問著平安住哪?

可哪知劉大爺卻皺了皺眉,說山南鎮裏沒有叫平安的人。

嚴離一愣,她找出平安曾經給她發過的大黃狗照片,一一給劉大爺看,說平安就是拍這些照片的人。

有一些角度奇怪,讓劉大爺忽地回憶了起來。

“哦,你說的是老柳家的外孫呀。”

嚴離循著劉大爺指的方向找到一個圍著不鏽鋼鐵欄的院子,牆上爬滿了好看的木香花,一看就是有人定期精心修剪,可等看清平安的房子後,嚴離卻有些怔住。

她在山南鎮轉了一會,眼前的房子是她在這裏見過最好看最大的,有點複古小洋房的感覺。

而她還沒進去,卻見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女生從裏麵走了出來,她跟身後的中年人道著謝,手裏拿著一個盆栽仙人掌。

嚴離瞳孔微縮,快步上前,看向女生手裏的仙人掌:“這個仙人掌為什麽會在你手裏?”

蔣雪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女生也是一愣,但她仔細看了兩眼,總覺得有點眼熟,蔣雪以為嚴離想跟她搶,她餘光瞥見中年人進去了,便大膽說道。

“你說為什麽,當然是這家主人送給我的了。”

嚴離不信:“不可能。”

蔣雪也在這個時候忽然想起了嚴離是誰。

有一次,溫極玩手機的時候,大黃狗突然嚇了他一跳,他手機不小心落在旁邊,是蔣雪撿到的,屏幕正好停留在相冊,照片裏的女生跟眼前的女生一模一樣。

而蔣雪記得溫極當時拿回手機後,看向照片的眼神,就跟她看向他的眼神一模一樣。

蔣雪抿緊了唇,看著嚴離挑不出毛病的漂亮臉蛋,心底忽然生出了一點陰暗的心思。

“你知道這家主人是誰嗎?”

嚴離擰眉:“我隻知道他叫平安。”

蔣雪唇角掛上明晃晃地譏笑:“你看他連真名都不告訴你,你還不明白嗎?”

嚴離身形一頓,小臉微有發白:“你想說什麽?”

蔣雪伸手指著身旁的小洋房,朗聲道:“這家人,是整個山南鎮,不…是整個懷壺市最有錢的人,這家的少爺早就在國外定居了,來這裏隻是打發一下無聊時間罷了。”

“度假結束,人自然回去了。”

“你瞧他連真名都不願意告訴你,不就是不願意跟你多有牽扯嗎?”

“你說你還當了真,是專門跑來這裏找他的吧。”蔣雪聽出了嚴離的宜市口音。

蔣雪每說一句,嚴離小臉就更白一分,她不願相信眼前女生的話,可她確實聯係不上溫極,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而且“平安”這個名字也確實是假名……

蔣雪似乎也看出了嚴離的質疑掙紮,她打算加一把火。

那樣的人,她得不到,也不會讓別人得到。

蔣雪注意到嚴離看她手裏的仙人掌眼神不一般,雖然是她今天偶然看上,裏頭的管家說這屋子裏的東西,老主人發了話,不重要的都可以隨意處置才給了她。

但……

“姐姐,這仙人掌應該跟你有關係吧?你送的?”蔣雪猜測。

見嚴離抿著唇沒回答,她知道自己猜對了,蔣雪彎了彎眼,知道該怎麽加火了。

“你瞧,你如果真的對他這麽重要的話,你送的東西,他能送給我?”

像是惡魔的低語,蔣雪輕飄飄地落下最後幾句。

“姐姐,你還不明白嗎?”

“說得難聽點,你不過就是有錢人打發時間的玩物罷了。”

話音過耳的時候,嚴離身形頓僵,整個人似乎被一雙藏在陰影裏的手掐住了脖頸。

……

像是講了很多話,嚴離的嗓音有些微微發啞,她看向八年後的溫極,輕聲道。

“這便是我的故事結尾。”

而這一回,卻換成了溫極沉默良久。

嚴離也不急,就像她聽見溫極的過往時,她需要消化良久,溫極同樣。

嚴離身子微轉,看向不遠處出淤泥而不染的蓮池。

曾經的嚴離和溫極,就像這蓮池裏的兩株清蓮,他們相遇在最純粹的年紀,給予了彼此最為真摯的感情。

但他們卻因為誤會,讓這份感情沉進了地底。

而這個故事裏,不應該怪她或他中的任何一個人。

隻是感歎,造化弄人吧。

嚴離正有些唏噓過往,忽然她感覺身前落下一片陰影,下一秒,她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背後緊緊地圈住。

“……溫極?”嚴離眸間閃過些微詫異。

卻見身後的溫極頭微垂,貼近她的耳畔,抱著她許久許久。

等到山風輕輕吹動著蓮池裏那兩株並靠的清蓮時。

溫極才緩緩出聲,聲音像是含了霧,道。

“我恨極了我的自尊心,才會讓我遲到這麽多年出現在你的世界裏。”

嚴離瞳孔微閃,未動分毫。

溫極無法想象當時的嚴離有多需要他,又是鼓起多大的勇氣去的山南鎮,又在聽到蔣雪那番話後,懷揣著什麽樣的心情離開。

而他,當年的他驕傲自負,以為嚴離的手機隻能她一個人用,在失去理智後,在被踐踏自尊心後,不願再去相信嚴離一次。

如果他當時再多相信一次……

是不是他跟嚴離就不會錯過這麽多年,而嚴離也不會落下陰影這麽多年。

溫極埋在嚴離頸間,抱著嚴離的手驟然收緊。

但很快溫極微微鬆開抱住嚴離的手:“抱歉,有些失態,我…剛剛沒控製住。”

不論過往如何,當下嚴離並沒有原諒他,也不是因為他是平安,她就會原諒他的。

溫極冷雋的麵容微凜,打算收回手。

卻在下一秒,他環著嚴離細.腰的手被一雙微暖的小手突然摁住。

溫極愣住,山風也正將並靠的清蓮吹得緊緊貼在一起。

身前的嚴離在這時輕輕砸下一句。

“我想,我找到答案了。”

作者有話說: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出自——毛姆《麵紗》

麵紗的伏筆細節可以翻回第一章 去看。

還有這裏大家不要學男女主,去別的城市見陌生人或者網友,小說是小說,但現實有很多壞人,安全一定要放在第一位哦!!!!

感謝在2023-09-12 14:20:06~2023-09-13 22:25: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徐安安 5瓶;TT0459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