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完了,她詞窮了

李溫韋走了,卻留下了一大遝的名冊。

這上麵記錄了沿江三省138個縣的拍花子名單。

從筆記上看,筆記有濃有淡,一開始筆墨穿透紙張,可見其恨意。

看到這一份名單,所有人都唏噓不已,李溫韋痛恨這一行當,卻又入了這一行,不知是不是命運弄人。

季南烽將東西交給了相關部門,也將李溫韋的個人事跡也以報告的形式遞交了上去。

一夜之間,暗巷消失。

久違的太陽落在了這一處,帶走了黑暗。

阮棠在醫院裏住了兩天,這兩天薑海桃院長天天上門苦勸阮棠在醫院裏掛個職,縣一能給的最高八級工資112元。

薑海桃自從做了縣一院長之後,每天要處理的事務多了,每次去開會都有不少的同行想要求她幫忙引薦傳聞中的斷臂再植第一人。

因為阮棠拒絕采訪,報社上用的照片還是上次大力吹捧關醫生,狂貶阮棠時用的模糊側臉。

如今趙中明的斷臂和斷指手術都已經成功,這在醫藥界引發了巨大的討論。

當得知阮棠竟然窩在機械廠裏做個修理工,紛紛表示痛心疾首,拿手術刀的手怎麽能去拿扳手?

簡直暴殄天物。

奈何阮棠就是不鬆口答應。阮父如今在縣一掛職,足夠應對來看診的病人。

阮棠出院後,柳湘雲也吵著要出院。

兩人幾乎是前後腳回到了大馬巷。

阮母特意在小院門口擺了一個火盆,催促著阮棠快邁過去,可別讓人瞧見她們搞封建迷信。

阮棠一腳跨了過去後,阮母剛想撤走火盆,就看到了站到隔壁門口的柳湘雲。

阮母受驚,大馬巷平時沒幾個人冒頭,誰想這麽巧搞迷信時竟然被人瞧見了。

“我們,那什麽就是烤火,對,烤火。”

阮棠安撫地遞給阮母一個眼神,“要不,借你邁一個?”

柳湘雲歡喜的一腳邁了過去,還不忘叮囑阮母進屋後,要讓阮棠將身上沾了晦氣的衣服全燒了。從頭到腳洗幹淨,跟晦氣說再見。

阮母沒想到柳湘雲這個小姑娘竟然懂那麽多,頓時引為知己。

一聽說柳湘雲會卜卦,阮母忙讓她給阮棠卜個卦。“就測測她接下來的日子會不會消停一些。”

“別——”

阮棠拒絕的話剛說出口,柳湘雲的破龜甲已經丟了出去。

多事之秋,添丁增口。

柳湘雲差點兒吐出一口老血,她測的是阮棠接下來一個月的運勢。

這破龜甲竟然來個添丁增口!

她要是沒瞎,都看得出來阮棠肚子平著呢,怎麽可能在一個月之內添丁增口?

除非就是天降好大兒。

“哈哈,一次都是不準的。”

“三次,三次才會準。”

然後,毫無意外地,柳湘雲陷入了神神叨叨地反複丟龜甲的狀態。

“去他娘的封建迷信,老娘再信就是狗……”

阮母看著柳湘雲這般,後知後覺地道:“你就是因為救這小姑娘被敲暈帶走的?”

阮棠點頭。

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阮母也不至於遷怒於人。她就是有些發愁,小姑娘蹲在門口卜卦,回頭可別被人再拍走。那阮棠豈不是白遭罪了嗎?

思來想去,阮母將人連哄帶騙地弄進了屋。

阮棠洗完澡出來後,就見柳湘雲重重地將破龜甲摔了出去。

哢嚓。

破龜甲報廢了。

柳湘雲鬆了一大口氣,隨手撿了塊石頭將破龜甲砸了個粉碎,全扔到了葡萄架下做肥料。

“等回頭我得了新龜甲,我再給你測一測運勢。”

柳湘雲生怕阮棠追上來,奪門而出。

阮棠在家閑不住,去糧站轉了一圈後,發現賣糧的窗口還是關著。

工人們拿著糧本也買不到糧,隻能去黑市。

要不是黑市有糧,恐怕紅陽縣早已經亂了起來。

如今黑市的糧也是限量供應,貴雖然貴了些,但是一家子勒緊褲腰帶也不至於餓死人。

阮棠場黑市裏出來後,誰想竟然遇上了徐二姐,她正扛著一袋的玉米麵站在路邊歇腳。

歇了一小會兒後,又扛起了玉米麵往機械廠走。

剛走了幾步,她的麵前就停了一輛自行車,一個矮壯的中年男人與徐二姐打招呼。

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徐二姐紅著臉上了那人的自行車後座。

中年男人踩了踏板,自行車竄了出去,徐二姐慌張地抱住了那男人的後背……

遠遠的,阮棠眼尖地看到,徐二姐的手一直沒拿下來。

阮棠有些懵逼,她才幾天沒去機械廠,竟然不知道徐二姐已經從警局裏出來了?

到了家屬院剛好是下班的時候,她恰好與季南烽在廠門口碰了個正著。

兩人往家屬院走,阮棠做了一鍋的海鮮湯,又煮了一鍋的米飯。

這兩天在醫院裏天天喝粥,她可想念瓷實的大白米飯。

賀昆掐著點來蹭飯,季榮也順道來探望阮棠。

那日去梨園,季榮幾個人都去了。這事兒也就他們幾人知曉,對外聲稱阮棠是熱中暑了。

海鮮湯煮開了後,就擱在窗口放涼。

阮棠問起了胡大誌咋樣,季榮搖頭,“那天以後,他就一直請假沒來廠裏。”

十幾個人中,唯三受了侵犯的人中就有胡大誌的未婚妻杜小娟。

聽季榮說,兩人是從小就定了親,別看胡大誌平時沒心沒肺,又喜歡湊熱鬧,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但是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姑娘看中胡家,想要嫁給胡大誌,但是胡大誌卻絲毫不受所動。

就連一躍換了門庭成了工人後,胡大誌也沒想過要換媳婦,每個月發了工資都要領著杜小娟來國營飯店吃飯。

這一門親事是胡大誌的母親定下的,因為胡大誌的母親幼年失怙後被杜小娟的祖母收養。為了感念這一份恩情,胡大誌母親強勢定下了這一份親事。

幾人聽了直歎息,也不知道這兩人最後會如何。

多半應該是不成的,在胡大誌成為了工人後,胡家人就開始嫌棄杜家,認為胡大誌一表人才、前途可期應該找個城裏的媳婦,往後生了孩子都是城裏人。

“開飯吧。”

阮棠將晾涼的海鮮湯一人盛了一碗,季榮十分有眼見地去撈了一碗酸豆角。

阮棠直接將大白米飯倒進了海鮮湯碗裏,做了個簡易版的海鮮泡飯,其他人也有樣學樣。

涼透了的海鮮湯汁,緊裹著海鮮的鮮甜味兒,加上微熱的大白米飯……一口下去,渾身舒暢,靈魂都感覺要出竅了。

七月的天,這樣吃格外暢快。

阮棠吃了一大碗後就不動了,季南烽三人又盛了一大海碗。

自打糧站關門後,機械廠的夥食也開始限量供應,每個工人限量購買。

他們感覺好久沒吃那麽暢快。

“小嫂子,明天咱還吃這個唄?”

賀昆為了一口吃的,使出了渾身解數逗阮棠開心。

沒等阮棠答應,一腳被季南烽踢開,“我好不容易娶回來的媳婦,不是給你做煮飯婆的。你嫂子做什麽就吃什麽,不然你去食堂吃。”

賀昆不敢再開口,尋思著下回去國營商店買點東西犒勞犒勞小嫂子。

季榮開門剛想去洗碗,就看到幾個人上了四樓。

“三嫂,隔壁又出事了嗎?廠辦的高主任帶著人來了四樓。”

賀昆一聽,忙過來湊熱鬧。

阮棠聽到有熱鬧可以看,也往門口湊。她今天還在黑市看到徐二姐,正好奇著咋回事,沒想到廠辦的人動作那麽快。

阮棠巴巴地看著為首的高主任,走過了徐二姐家,站在了她家門口。

阮棠後知後覺地眨了眨眼睛,所以,高主任是來她家的?

看熱鬧看到了自家頭上,也是沒誰了。

高主任笑得溫文有禮,“阮師傅,咱們進屋說會話?”

阮棠側身讓高主任進屋,“高主任,坐吧,我給你倒杯水。”

高主任拒絕,“不必忙,今天來,我是有公事在身。”

“我們廠辦接到群眾舉報,說阮師傅作為機械廠的工人,拿著六級工資,但是在工廠的時間卻少得可憐。這個月,竟然一半時間都沒有在廠裏!”

“甚至,還遲到早退。別的工人辛辛苦苦地為機械廠奉獻自己,而你卻去買菜買肉,實在是給廠裏起到了一個極不好的榜樣。”

“據廠辦調查,與阮師傅走得極近的胡大誌,這些天也一直請假。”

高主任看了一眼季季南烽,季南烽輕嗬了一聲,“我也有問題?”

高主任搖頭,“廠辦暫時隻收到了對阮師傅的舉報。為了穩定群眾的心,廠辦今起決定對阮棠同誌進行停職停薪處理,調查清楚後再對阮棠同誌的處理進行通報告知所有人。”

高主任煞有介事地拿出了一份文件,上頭敲了廠辦的紅印。

阮棠十分善意地提醒道:“你們這個處理,楊廠長知道嗎?書記知道嗎?副廠長知道嗎?”

高主任一聽阮棠搬出了這些領導來壓他,不悅地皺眉:“領導們忙,這種小事情向來是我們廠辦調查處理的,最終的結果自然會遞給領導們簽字。”

阮棠不想跟高主任廢話,收了這張停職停薪的通知單。“我虛心接受群眾調查,等候最終調查結果出來後能還我清白。”

說完之後,就送了廠辦的人出門。

等人一走,季榮和賀昆都有些著急,提議要不要去找領導們說說情。

季南烽讓兩人別瞎操心,“出不了事,當初楊廠長親自帶著領導們上門來找阮棠去維修部門救場,簽的就是兼職協議,上頭寫著明明白白地寫著上班時間都由阮棠安排,隻要維修部門不出差錯就行。”

阮棠哼了一聲:“哼,我就是看高齊不順眼,明明根子都爛了,還天天裝得道貌岸然。誰知道這回是真有人舉報我,還是他想整我。”

高齊這人,賀昆和季榮都知道。

前陣子,季南烽還讓兩人多盯著他,但是這人一直本本分分上班下班輔導女兒作業,沒有任何的問題。

誰想,這一次高齊不知什麽原因,竟然自己出手對上了阮棠。

他們猜不到原因,那就隻能高齊的後招。

是狐狸,總要露出大尾巴來的。

“停職了正好,我可以四處走走,我昨天還聽季小弟說,他們幾個同學要去水庫旁邊野餐,我正好也一起去。”

阮棠最近忙,都沒顧得上季小弟。

他記得季小弟出事就是這個夏天。

夜裏,阮棠表示自己現在失業了,以後養家的重任就交給了季南烽了。

“你可別將自己也搞失業了。”

季南烽忍不住咬了一口阮棠的唇,“別烏鴉嘴。”

阮棠嚶嗚一聲反咬了回去。

兩人正是情濃時,隔壁響起了罵聲。

阮棠原本盛滿了情/欲的瞳眸,頓時越睜越大,最後被八卦填滿。

“你這個廢物,我不是讓你睡覺前尿好?大半夜的,你是不是故意折騰我?”

“憋著!要是尿出來,我就把你那玩意兒給割了,反正也也沒什麽用!”

阮棠聽得分明,這是徐二姐的聲音。

徐二姐這般咒罵徐二姐夫,徐二姐夫卻一句也沒有回嘴。

要知道,以前可都是徐二姐夫打罵徐二姐的。

季南烽默默地拉上了底褲,看來今晚這氣氛是成不了事了。

原來,徐二姐被警方帶走後,徐二姐夫的家人誰也不肯來照顧他。原本對他好的要死要活的寡母也沒有露麵。

徐二姐夫餓了兩天,**也全是屎尿,身上的傷口也開始潰爛,他大聲喊著求救,最後還是聽了勸,與徐二姐和解。

可徐二姐出來後就變了樣,可能看透了生死之後,索性就破罐子破摔。

徐二姐夫罵她,她就直接打了回去,打到徐二姐夫閉嘴為止。

打了幾次之後,徐二姐好像從此中找到了發泄的樂趣,一不如意就對徐二姐夫劈頭蓋臉一頓打。

徐二姐夫為了活命,隻能忍。

他想著,以後等兒子娶了媳婦就好了。到時候,兒媳婦會煮飯,能給他一口飯吃就成。

阮棠聽完之後,直咂舌。

這夫妻倆,如今全反了。

臨睡前聽了兩耳朵的八卦,夢裏全是徐二姐狂扇徐二姐夫……她驚得早早地醒了過來。

醒了索性就不睡了,她揣了錢去國營飯店買了幾個素包子,打算給季小弟帶著去野餐。

季小弟已經放了暑假,這些天都住在鄉下,一大早跟著拖拉機來了城裏,一起的還有趙三明幾人。

幾人還以為阮棠不放心他們自己去水庫,特意送他們去,一個個感動不行。

秋山水庫在紅陽縣北麵,機械廠的自來水就是從秋山水庫供的水。

季小弟的同學們就在秋山水庫的下遊玩耍,上遊被自來水廠圈了起來供水。

秋山水庫的水每天都會檢測,所以很安全。來得早的同學已經戴著草帽在水邊釣魚了,盼著釣上一條大魚解解饞。

季小弟剛到地點,就有同學招呼他們快來。

看得出來,季小弟與同學們關係處得已經不錯。剛入學時還與城裏娃格格不入,現在已經融入了一個集體。

阮棠將買的包子交給季小弟後,“去玩吧,嫂子在周圍轉一轉。”

季小弟大人似的叮囑阮棠被往深水裏去,被阮棠拍了一下腦袋,“囉嗦,你嫂子,我要你教?盡瞎操心,快去玩吧。”

季小弟被阮棠趕走後,就去水庫邊走一走。

誰想,她竟然遇上了卷著褲腿的柳湘雲,摸到了一個大龜。

兩人麵麵相覷。

柳湘雲:……完了,龜甲還沒炮製好,討債的就上門了。

阮棠:……完了,她詞窮了,怪她平時不太善於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