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想耍流氓

亮如白晝的商業大樓內, 人來人往,格外繁華。

完璧如輕輕歎口氣,結束了一整天的工作。

剛到店裏的時候還鬥誌昂揚著規劃今天的安排,心想一定不能被景煜屹這種藍顏禍水給迷惑了心智。

沒想到孔琦昭來過一趟, 講了一點關於他的過往之後, 她心裏就開始不自在了。

因為這事分心, 她在製作桃木發簪的時候, 還忘了戴手套,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劃了一道。

好在痕跡不算深, 鮮紅的血液僅僅隻在傷口外冒出了個頭。

她常年進行手工製作,難免會遇到劃傷戳傷的狀況,早已經習以為常。

從工具箱裏撕了片創口貼貼上,很快就把這事兒拋在了腦後。

她現在隻為一件事情鬱悶。

——白、月、光。

完璧如感覺自己天生就和這三個字有仇。

要不然怎麽經曆的所有感情, 總是能被半路殺出來的各種白月光威脅。

她苦惱地回到公寓,從玄關的鞋架處察覺到景煜屹已經到了家。

按理來說, 他一般都是早出晚歸的那個。

完璧如疑惑地往裏探, 房屋中很安靜, 聽不到聲響。

直到看到沙發上闔眼休息的景煜屹, 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不舒服?”看他這幅蹙眉不語的模樣, 她加快步子走過去, 把挎包取下放在一邊。

再次探著他額頭的溫度,很快就發現不對勁,“今天喝了幾次藥?”

“一次。”

“我提醒你要喝幾次?”

“三次。”

“……”

他倒是很誠實。

也就早上起床難受, 記得喝過一次藥, 接下來就把這事兒忘得一幹二淨了。

完璧如氣結, 卻說不出數落他的話。

氣悶盯了他半晌, “我去幫你泡藥。”

景煜屹生病時思緒似乎比平常遲緩, 語氣也沒有那麽昂揚。

見她起身要走,他才突然反應過來一般,捉住她的一隻手腕。

完璧如停下來,莫名地看他一眼,“你幹嘛。”

他盯著她,突然溫吞著開口,“想睡覺。”

男人音調低沉,語氣緩慢,平生出一股可憐勁兒。

大概生病的人心理防線都很低,丁點大的事情都能讓他產生委屈。

完璧如沒覺得他無理取鬧,隻是很耐心地哄,“先喝藥再睡。”

她把他拉起來帶到往房間走,“你先躺著,我去幫你泡藥,喝完了就能睡。”

景煜屹意識還算清晰,聽完點了點頭,很好說話地跟著她。腳步雖然有些虛浮,卻沒把身上的重量壓在完璧如身上,自己慢慢往裏走。

仔細想來,這還是完璧如第一次進景煜屹的房間。

因為對稱的緣故,這間主臥和她房間的布局大致相同,整體的裝修以黑白灰色係為主,看起來其實沒什麽生活氣。

房間裏麵大體很整潔,唯有一些物件像是被隨手擱置的一般,七零八散地放在桌上或搭在椅子上。

完璧如扶著他到床邊,耐心哄著讓他躺下,又很細致地為他蓋好被子。

室內冷白燈光下,完璧如看著他硬朗的側顏,走之前還不忘悶聲悶氣地數落一句。

“病了還算聽話,不然我更生氣。”

景煜屹這時反應倒快,“沒病我也很聽你話。”

“……”

完璧如沒吭聲,去幫他泡藥了。

她最先加了熱水把藥劑衝開,攪拌過後才慢慢兌溫水調節溫度。

等端過去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喝了。

瓷白的陶瓷杯遞到他手邊,“喏,喝吧。”

半倚在床頭的男人隻是極清淡地掠了一眼,眼睫垂下來,搭下一道小小的陰影。他沒接杯子,偏過頭不說話。

完璧如看著他這幅不樂意的模樣,心中了然,無奈又縱容地起身去廚房拿勺子,“行,我喂你。”

景煜屹發現自己得逞,盯著她離去又盯著她回來,嘴邊笑痕隱隱,這才重新回過頭,往她身邊湊了湊,方便小姑娘給他喂藥。

完璧如手很穩,耐心又細致地一勺勺遞在他唇畔,沒有灑落一滴。

景煜屹全程凝著她的眼,認真地注視著,特別配合。

他嘴角泛著若有似無的笑,喝完最後一勺,“可以睡覺了麽。”

像是征求她的首肯。

“不行,”完璧如放下杯勺,一張小臉滿是認真,“你沒吃晚飯,得再喝點粥暖暖胃再睡。”

“我剛剛已經和樓下餐廳講過了,他們馬上就會送粥過來。”

不知道是因為剛喝完藥還是因為其他,此刻的景煜屹又比剛才精神了一些,稍微坐直了身子,佯裝失意,“可你剛答應了,喝完藥就能睡。”

他揉了揉發酸的肩頸,明明是一幅完全不像想睡的樣子,卻低垂著眼睫,故意緩聲開口,“你騙病號。”

完璧如成功上套,急急開口解釋,“這不是得一步一步哄著你來嘛,我是為了你的身體考慮。”

她不滿地拖著音調,“喝完粥,你愛怎麽睡怎麽睡——”

景煜屹還是那副難纏的樣子,並不準備鬆口答應。

“欺負病號。”

“我哪欺負你,你上升得還挺離譜。”完璧如氣悶地瞪了他一眼,“你到底喝不喝粥,不喝拉倒,懶得管你。”

景煜屹麵不改色,終於引出自己的目的,“那你喂我。”

“……”

完璧如鼓著腮幫,額角直跳,這才明白自己被他擺了一道。

她氣呼呼盯著他一會兒,不輕不重地哼了聲,還是口嫌體正地去廚房拿碗筷。

想來景煜屹不會有什麽胃口,她沒讓餐廳做帶葷的瘦肉粥或海鮮粥,隻簡單準備小米粥就好。

等她端著瓷碗回到房間,正好對上男人含笑的眼,這人似乎還很得意。

“生病之後就變成了一朵嬌花。”她咬著後槽牙嘀咕,一字一頓道,“景、嬌、花!”

景煜屹輕笑,反駁著,“我看是你。”

她毫不客氣地否認,“胡說八道,誰像你一樣嬌滴滴的——”

“但你漂亮。”

男人慢條斯理的話音緊接著傳來,聽上去還有些一本正經,“完玉兒是朵漂亮的嬌花。”

再次聽到這個稱呼,完璧如又不爭氣地臉紅了。

兩個人還維持著剛才喂藥的姿勢,她卻實在受不了景煜屹灼熱的目光,率先敗下陣來。

“……別看我。”

他也不繼續逗她了,依言移開視線。

目光卻突然落在一片淺褐色的長條上。

她的手生得漂亮,十指白皙而細長,唯獨左手食指上包裹了一張突兀至極的創口貼。

看上去很刺眼。

“怎麽弄的。”他輕蹙眉,問道。

“還不是因為在想——”

完璧如話說到一半,倏地頓住。

“你的白月光”五個字硬生生卡在喉嚨裏沒有說出來。

這事應該是他理虧。

但在一個病號意識混沌、頭暈腦脹的時刻還糾著質問,這才算是欺負他吧。

完璧如肩膀微沉,聲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沉悶如牆壁上的古老掛鍾,“沒、沒想什麽。”

景煜屹眸色漸深,在她回避和躲閃的目光中沉默下來。

最終還是沒有多問,隻是坐起身,把碗勺接過來,“我自己來。”

手上的重量突然空了,完璧如不自覺蜷了蜷手指,知道他是在擔心這道傷口。

“其實沒多嚴重。”

他很果斷地拒絕,“那也不行。”

再仔細看了看她的手,突然有些懊悔,“應該我喂你的。”

“你這話說得誇張,”完璧如笑得擺手,“我從小就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

在她輕鬆明快,並且不以為意的語氣之後,景煜屹沉默了好久。

他把碗勺擱置在床頭,視線緊緊凝著她,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描摹女孩的秀麗麵孔。

明知不合時宜,還是開口問。

“你從前,也會這麽照顧秦斯銘麽。”

完璧如愣怔半晌,訝異地抬眸。

好一會兒,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和他戀愛之後就異國了。”她看著他的眼睛,“在一起之前也沒有過。”

“他那樣的人,太過自負,生病了會硬撐,不會答應讓人照顧他的。”

這個答案讓景煜屹稍微舒心,可仔細想想又有點酸澀。

“你很了解他。”他篤定地開口,語氣中聽不出情緒。

她猶豫片刻,沒有否認,“的確是這樣。”

突如其來的一小段無言過後,她接著補充,“但我今天才發現,我並不了解你。”

安靜的臥室中落下男人的一聲笑,像是遺憾,又像是釋然。

景煜屹輕點頭,把她的話原原本本送還回去。

“的確是這樣。”

她確實一直都不了解他。

有關曄山,有關附中,有關一切他沉默著觀望她的時光。

完璧如並不了解這一切。

不過已經沒關係了。

景煜屹無所謂地抬了抬眉,保持著他一貫的坦**和知足,像今天早上出門前一樣,揉了揉她的腦袋。

“小事兒。”他輕鬆地開口。

完璧如卻執著起來,“不是小事。”

“景煜屹,我很願意去了解你的。”她定定地對上他的目光,猶豫的幾秒是在斟酌用詞,希望能讓他體會到自己言語上的真誠。

“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

小姑娘清脆堅定的聲音落下來。

她說這話時字正腔圓,透著鄭重和認真,每一個音節都仿佛砸在了景煜屹的心上。

他突然覺得,這場病生得很是時候。

從小到大,他身體素質一向不錯,年少時養成的習慣更是讓他對寒冷的抵抗力加強。

說來可笑,他已經適應在微冷的環境下生活,偏偏在完璧如開始在意他冷暖之後,很不爭氣地受了寒。

麵前的女孩眉目如畫,在周圍暗得過分的環境中,她肌膚的瓷白仿佛都帶著亮光。

她這幅如此認真的模樣,莫名讓景煜屹晃了眼。

那一刻,他突然能穿越到虛無的未來,看到她身穿白紗在婚禮殿堂上,鄭重其事、字字珍重宣誓的畫麵。

這個想法剛冒出頭,景煜屹自己都被自己驚得抬眉。

可下一秒,卻又開始陷入思考。

站在她身邊的人會是他嗎。

許是感應到了他的目光,女孩突然因為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真摯誓詞,而變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你看著我幹什麽。”

空氣這時又落入寂靜。

兩秒過後,凝固的氣氛才稍微鬆動些。

“不幹什麽。”

他語氣無波無瀾,陡然開口,“想耍流氓。”

“……”

臉部的潮熱鋪天蓋地地上湧,完璧如強撐著,“然、然後呢。”

“怕傳染。”

“也怕你不喜歡。”

他壓著躁說完,在心裏想。

有些事,還是得女孩兒親口說了願意才好。

作者有話說:

大家的評論我都有看到,小天使們不要擔心!

現在的情況是,完妹在明知道景二可能有過一段感情的情況之下,還非常堅定地願意朝他的方向邁步,她非常勇敢呀。

放心放心,之後都是糖!感謝在2022-08-04 19:55:10~2022-08-05 19:55: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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