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當一個人在和一個陌生的動物相處的時候, 人是能感受到對方會不會攻擊自己的,動物同樣也能感受到人的意圖,人的恐懼或貪婪。
人是強是弱, 是輕視還是誠懇, 這些態度都能被動物本能地感受到。
動物與人的相處,其實和人與人的相處是一樣的, 都需要察言觀色,給予對方尊重, 而不是以萬物之主的高傲的姿態把動物看成寵物。
森芒翻開自己的背包,把裏麵剩餘的饅頭拿了出去, 掰成一半喂給了麵前受了傷的狼,看它剛才那幅對蜂蜜垂涎三尺願意舍身犯險的模樣,充分證明了這是一隻嗜甜的狼。
幸好包裏麵除了食物之外, 經常會背著快速補充能量的葡萄糖水,同樣帶著清甜的味道,隻是沒有蜂蜜那麽甜膩馥香。
森芒給狼喂了點葡萄糖水, 它剛舔了口後眼睛熠熠發光,連續舔了好幾口, 粗糙的舌頭把掌心舔得有些紅。
這隻狼對森芒十分好奇, 看得出來它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隻用兩條腿走路的動物,它對森芒身上的衣服很好奇, 但身上的傷不允許它有太大的動作。
森芒看著它, 這是一隻年輕苗條的母狼,他不確定是不是麥克白喜歡的那一隻, 畢竟隻見過一麵, 不是很分得清楚。
無論是不是,森芒都不是很在乎,現在這隻狼趴在森芒麵前,低垂著頭,安靜地嗅聞著來自男孩身上的氣味。
毒辣的陽光被樹葉擋住了大半,狗子們放鬆地撲到灌木叢中試圖去抓藏在草叢裏的蟋蟀,過一會兒有從裏麵竄出來,亞曆山大半趴在不遠處,偶爾目光瞟向小主人,不阻止也不出聲。
估計是覺得自己小主人的風流韻事太多了,隻要不是很出格都可以忍。
狄遠赫為了安慰它,給它和喂了點吃的。
這時候他看到森芒取出了背包裏的緊急醫療藥物,開口問道,“要我來嗎?我學過一些簡單的受傷應急處理。”
“不用,我也學過,我也有經驗。”森芒拒絕了,打算按照外公上次的做法給狼做了簡單的止血和消炎處理。
“有經驗?阿芒你經常遇到這種事嗎?”
“不隻有我一個人遇到。”森芒認真地處理著傷口,“我和外公偶爾上山的時候會遇到受傷的動物,比如說翅膀摔斷了一半的藍尾鴝或者尾巴受傷的狐狸。”
“是把它們直接帶回家裏養傷嗎?”
“傷太重就帶回家,外公說能不帶就不帶。”森芒說,“那隻藍尾鴝被外公帶回家了,它很可愛,翅膀沒好之前還會在我肩膀上跳,不過翅膀好了之後就飛走了。”
“很喜歡它嗎?”
“嗯。”森芒大概把狼身上受傷流血的部位處理了一下,一邊回答著哥哥的問題,“諾亞對它很感興趣,外公總是很擔心某天會在狗房裏找到它半邊羽毛。”
“看來它飛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狄遠赫說。
他慢慢地靠近狼的身邊,半蹲下身摸了摸狼的腹部,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它身上的傷勢,“都是些細小的傷口,內髒應該沒什麽大礙,隻是腹部有些腫,萬幸的是股骨沒斷。”
股骨是動物行走和支撐的關鍵,如果股骨骨裂沒及時得到治療的話可能就會一輩子都跛行,嚴重的話甚至會出現排泄困難和肌肉萎縮。
估計熊大明也隻是想讓這隻年輕氣盛的小狼長點教訓,並沒有要置它於死地的意思。
畢竟熊大部分時間吃的都是素食,換換口味的話會吃點魚和鬆鼠,最多也就是襲擊野鹿,狼並不在它們的食譜之中。
消毒水被塗在狼的傷口上,它的身上幾乎處處是傷口,即便原本它的身體素質很好,也經不起熊的攻擊。
狼很痛,從在喉嚨間發出痛苦的嗚咽聲,顫抖地蜷縮在男孩的懷中。
森芒沒有辦法幫它停止疼痛,隻好繼續倒一點葡萄糖水給它喝,幫它轉移一下注意力。
狄遠赫把它的毛發撥開,檢查著傷處,把消炎藥膏和止血粉塗在傷口上,順便把繃帶綁好並在結尾處係上一個簡易漂亮的蝴蝶結。
弟弟看著自己大哥手中熟練地綁繃帶的動作,抬頭看了一會他的眼睛,又把視線轉回到狼的身上。
狄遠赫感覺到存在於他和弟弟之間無形的堅冰在這個下午陽光的照耀下開始慢慢融化,他的弟弟並不是不樂於去接受他,他心中一直很清楚,不然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向遇難的狼伸出救援之手,他讀到了來自外界的求救,並努力伸出自己救援的手。
他很細膩,很大度,他一直在乎著他身邊所有的事物,他在山中經曆的事情絕不比其他同齡孩子經曆的少。
他學習到的規則,是山教給他的規則,他不會示弱,但他會在他人危急的時候伸出援手,他比同齡人優秀太多了。
一整個下午狄遠赫和森芒就靠在樹下,和這隻狼一起曬太陽,看了半個下午的風景,直到紅日西斜,鴉雀奔林高噪,山中吹起了涼風。
遠處傳來一聲又一聲的狼嗥,是頭狼在呼喚同伴回歸。
受傷的狼看起來好多了,它搖晃了幾下站了起來,仰頭長嗥了幾聲,然後它再次低頭蹭了蹭森芒的下巴,最後跌跌撞撞地往狼群的地方奔去。
狄遠赫看了看時間,現在回家有些晚了,再晚點說不定會趕不上家裏的晚飯。
現在必須要啟程回家了。
“你累了嗎?”狄遠赫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上起了身,對還在一旁坐著不願意起來的弟弟說,“要是累了的話,我可以背你回家。”
森芒看著大哥伸過來的手,低著頭思考了一陣子,最終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夕陽的餘暉照在他們回家的路上,給他們灰撲撲的衣服上添上一絲金邊。
終於他們趕在太陽餘暉消失的前一刻回到了家中,麥克白的傷勢已經快好全了,它飛撲到森芒的身上,要不是狄遠赫在旁邊做了靠墊,肯定會摔在地上。
但麥克白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它搖著尾巴在森芒的身邊轉了幾圈,嗅嗅他衣服上的味道。
狗狗和人一樣是社會動物,但它們傳遞信息的方式卻和人類大相徑庭,當人或者狗歸家的時候,身上會帶著從外麵回來的味道,這代表著某種信息,告訴對方自己曾經去過什麽地方,碰到過什麽誰。
麥克白越嗅越覺得不對勁,它焦慮地在森芒腳邊打轉。
這個熟悉的味道明明是自己未來對象的味道,,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小主人的褲腿上?
救命!為什麽氣味還這麽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