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是六月末普通的一天。

天空藍湛湛的,飄著幾朵白雲,山中的空氣比起城市裏的更為清爽,樹林裏的蟬聒噪地鳴叫著,野鳥山雀在其中穿梭飛翔。

遠遠地還能聽見水撞在岩石上的聲音。

狄遠恒從小在城市長大,除了旅遊的登山項目之外,就很少在山裏待過。

這裏附近人煙稀少,聽外婆聊起來,說這兒附近原本還有個小村落,現在漸漸變成了荒村,村裏的人撤掉了房屋賣了牛羊,搬遷到外地,告別了祖輩生活的山林,去追尋更加富裕的生活永遠不再回來。

山林的植物生態迅速恢複了,樹林濃密了許多,近些年來吸引了不少生物學家來研究。

外公剛好從外頭回來,他摘下頭上的草帽掛到門口的置物架上,換上幹淨的拖鞋走進室內,張開雙臂,給了他許久未見的外孫一個大大的擁抱。

“真的是好久沒見過了,一聽說你們要來,我開心得不得了。”

“一早特地去外麵采了一大簇野薔薇。”外公把花遞到狄遠恒手中,“聞著香,不但消暑健胃,還清熱解毒。”

說著,他往屋裏麵瞧了瞧,沒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轉頭問道,“芒芒呢,跑哪去了?”

“你的小乖孫帶著狗去玩了,為了偷懶昨天還騙我不會背詩。”外婆說道。

“哎呀小孩子嘛。”外公笑了兩聲,也不介意,然後被就被自己媳婦瞪了一眼。

“就是因為你這樣的態度,他才老是幹這種事。”

“錯了。”外公趕緊討饒,“等芒芒回來,我們一塊思想檢討。”

外公的笑容在看到前女婿後消失,他掛念遠恒,卻一點也不想見到他這個女婿,雖然心裏不爽,但也沒說出來,隻是冷笑一聲,甩臉上樓了。

當初禍禍寶貝女兒還不夠,現在還要搶走家裏小寶貝,如果附近有根趁手的棍子,一定把他打到跪地求饒。

狄遠恒不想插手上一輩的恩怨情仇,他把花插到一旁的花瓶中,“芒芒去哪兒了,我去找他玩玩,坐了好久的車,也想走動走動了。”

“這個熱天氣,應該是去葡子江邊玩去了。”外婆說道。

等他準備出門的時候,外婆又喊住人叮囑道,“別往樹多草深的地方走,那兒蟲蛇多,沿著小徑走,人常走的路蟲蛇會少些。”

狄遠恒應下,換上鞋出了門。

葡子江離家不遠,走路十幾分鍾就到了。

說是江,不如說是一條大些的河流。

一片片金盞花綻放在河畔,苜宿草和更多不知名的草鋪展開來,河流清澈見底。

撈魚的簸箕浮在水麵上,另一頭係在岸邊的灌叢枝上,根本不怕路過的人拿走。

狄遠恒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自己弟弟扔在這裏的。

東西還在,人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狄遠恒打算隨便走走,說不定好運氣能撞到人。

**

今天是夏天平平無奇的一天,森芒又被強迫按在書桌前背書的一天,狗狗們被驅遣到車庫裏被勒令不準打擾小主人學習。

前幾天森芒發現葡子江附近的桑葚果快熟了,他原本起了個大早準備帶著亞曆山大去摘果子,還沒出門就被外婆提溜回來,不做完落下的作業不準出門。

剛做完後,又被塞了一本唐詩三百首要他背誦。

外公外婆總是認為森芒非常聰明,所以對他的要求比一般人要高,所以森芒對狗狗的智力要求也有點苛刻,即使它們總是帶著認真而疑惑的表情卻從來不回答問題。

剛成年不久的狗子和未成年的小孩擁有著一樣旺盛的精力,想要在一個地方呆很久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兩者都擁有同樣目標的時候。

森芒找了個空子聯合亞曆山大從枯燥煩悶的家裏逃了出來。

葡子江邊的桑葚果在等著他們。

真正源於自然的果實都帶著點不讓人滿意的苦味或者酸味,纖維又粗又堅硬,桑葚在其中算的上是優質級別的產品。

是不能錯過的對象。

森芒隨手把簸箕扔到水中,拿著竹籃轉身往桑葚樹那兒走去,小灌木叢上掛滿了一串串成熟和沒成熟的果子。

野外的桑葚果要比大棚裏長的要小些,但也非常飽滿,成熟的果子一碰就落到手心裏,吹去上麵的塵吃到嘴裏甜中帶著點微酸。

森芒捧著一手的桑葚遞到亞曆山大的嘴邊,狗狗嗅了嗅試了一口,就沒再吃了,表示對此不感興趣。

他的主人也不是很介意,親親狗狗的耳朵繼續摘自己的果子。

狄遠恒沿著河邊走,遠遠看到了埋頭在灌木叢裏的森芒和威風凜凜的德牧,他正準備出聲喊人。

突然,他看到距離他弟弟腿邊隻有一步之遙的大蛇。

這條蛇的長度差不多和弟弟一樣大,滑行的速度很快,既凶狠又躁動,龐大的身軀在草叢中擺動。

這是狄遠恒在野外見過最大的蛇,身長最少有一米多,軀幹和手臂一樣粗,頭部和他的拳頭一樣大,它停在原地用黃色的眼珠瞪著彎腰采果的森芒。

森芒也注意到了它,停住手中的動作,同樣盯著它那凝固的半張笑臉和時不時吐出的蛇信。

狄遠恒快窒息了。

遠水救不了近火,他現在打119起不了一點作用,現在的他根本沒注意到他弟弟的表情帶著一點興奮和激動。

森芒從竹籃中摸出一根木棒,熟練地展開了捕蛇程序,快速用木棒按住蛇頭背部,攫住位於脹大的咬合肌後方的蛇頸,然後一把把蛇從草叢中提起來。

前一刻還鎮靜的蛇,下一刻激烈地掙紮起來,沉重的身軀劇烈地扭動著,它同時也在奮力扭動脖頸。

頭部從小孩緊握的手指中掙脫出一點,張大嘴巴伸出了短短幾厘米長的尖牙,它的肛腺處還放出一股惡臭味。

蛇頭回轉的程度已經能夠讓它的下顎咬上敵人的手了。

森芒快掌握不住這條巨無霸了,他整個臉皺起來,“亞曆山大!”

德牧如閃電般撲了上去,一口咬在了蛇的身上。

蛇吃痛地抽搐著,森芒用力把它甩到地上,一腳踩在它的心髒位置處,心髒位置是它的七寸。

蛇頓時動彈不得,沒了半邊氣,軟趴趴地伏在地上,身上被咬傷的地方流出腥臭的血。

它已經無力再反抗了,這場讓人腎上腺素飆升的意外就這樣結束了。

狄遠恒還心有餘悸,目光與抬起頭同樣望向他的森芒相撞,然後他看見自己弟弟衝自己一笑。

弟弟用他那還沒到變聲期的童音說道,“放心,這種錦蛇長得唬人但沒毒。”

一旁的德牧上前一步同樣盯著狄遠恒,目露凶光。

**

夜晚,遠在學校的狄遠赫接到了自己弟弟狄遠恒的電話。

“我和爸已經到了外婆家了,爸說他至少在這兒待一個星期,哥你什麽時候來?”

“我的器械考試在幾天之後,可能趕不過去。”狄遠赫翻了翻桌上的日曆,“到時候我自己開車去外婆家,你告訴爸一聲叫他不用等我。”

狄遠恒應下,原本想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一遍,最終千言萬語化成一句,“哥,你快點來吧。”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