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鋼鐵廠這次招正式工的機會,鄧麗麗勢在必得。

這兩天家人對她態度,好的就跟當初孫強還活著的時候一樣。她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這次的工作機會,娘家人對她們母女會怎樣。

為了自己,為了女兒,她一定要考上鋼鐵廠的正式工。

鄧麗麗看向謝欣瑤的眼神帶了幾分怨恨,明明已經有沈熠陽養著,為什麽還要出來和她搶工作。

謝欣瑤目送沈熠陽離開,忽然覺得後背涼意陣陣,轉過頭看到鄧麗麗正憤憤看著自己。不過對方看到自己看過來後很快收起眸中的恨意。

就在這時候,鋼鐵廠負責招聘的同誌出來了,跟大夥講了一下考試的注意事項後,就領著眾人去考試地點。

考試開始,拿到試卷後謝欣瑤快速掃了一遍,心裏大概有底了。

這次考試的題目並不難,至少對於她來說不難。

沒有她以為的專業知識,也沒有她認為的和鋼鐵廠有關的常識。

在她看來卷子難度相當於初中考試水平,都是一些比較簡單的算術題和閱讀理解。

這時候的文化教育水平普遍並不高,很多人可能也隻是讀完了小學。謝欣瑤覺得不難,那是她上輩子有著幾年的工作經驗,且也有負責招聘方麵的考核。對於很多人來說,這套卷子的題目不難了。

出於職業習慣,謝欣瑤從鋼鐵廠招工出題方向推測,廠裏應該是想找一個識字的,懂基本算數的工人。她一個高中畢業生絕對能夠勝任。

謝欣瑤做完了卷子,檢查了一遍,確認都無誤後,第一個交卷出了考場。

她不知道,她的率先離開給還在琢磨最後一道加分題的鄧麗麗造成了無比大的心理壓力。

最後一道加分題是一道算術題,算一個長方形的麵積。但是題目中並沒有直接給出長方形的長和寬,而是告訴你長方形的周長是三十厘米,長是寬的兩倍,求長方形麵積。

鄧麗麗其實早就把前麵的題目做完了,卻怎麽也想不到最後一道題該怎麽計算,急的額頭直冒汗。

她偷偷瞄了瞄左右,發現他們也不會,心才稍稍安了些。

想也是,她可是初中畢業的,如果她也不會,在場應該沒有人會。

可才心安沒幾秒,坐在第一排的謝欣瑤率先交卷,而且滿臉自信,彷佛卷子上的題目都做完了,還做的很好。

頓時她又慌了,忍不住去想謝欣瑤是不是全部都會,包括最後一道題。如果這樣,這次考試豈不是考的比自己高分?

想到這個可能,鄧麗麗欣怎麽還能淡定,然而越慌亂越想不到最後一題怎麽做。直到交卷,最後一題還是沒想出來怎麽做。不僅如此,因為時間都消耗在最後一道加分題上,以至於前麵做過的題目都沒時間檢查。

本來做題的時候很有把握的,可不知道什麽心理,卷子交上去後卻變得沒把握了。

鄧麗麗安慰自己,做了的應該都對的,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謝欣瑤的最後一題有沒有做出來。所以一出了考場她就開始搜尋謝欣瑤的身影,哪怕知道謝欣瑤提前二十分鍾交卷,人可能已經早走了。

然而很意外,她竟然在廠門口看到了謝欣瑤。

鄧麗麗冷笑,心裏認定謝欣瑤那麽早交卷都沒有離開,肯定是在等沈熠陽。

做了個深呼吸調整好情緒後,鄧麗麗臉上掛上笑容朝謝欣瑤走去,柔聲開口:“欣瑤,你在等熠陽嗎?”

“不是。”謝欣瑤否認。

鄧麗麗才不信,整個鋼鐵廠,除了沈熠陽她還認識誰。

認定看透了她心裏的小心機,鄧麗麗很善解人意道:“你們是夫妻,我又不會笑話你們。”

“我不是在等他。”謝欣瑤一臉嚴肅再次強調,不喜歡鄧麗麗的自以為是。

感覺她不像是在撒謊,鄧麗麗糊塗了。不是等沈熠陽,在等誰?謝欣瑤什麽時候認識鋼鐵廠的其他人了?不會是接著沈熠陽妻子的身份,故意接近廠領導吧。

鄧麗麗越想越氣憤,語氣不是很好問:“不是熠陽,你在等誰?”

謝欣瑤也不知道自己等的是誰,她本來可以走的,誰知道走到門口,有個工人看到她從廠裏出來,誤以為她是廠裏的員工,讓她幫忙看一會東西。

秉著助人為樂的原則,謝欣瑤沒有拒絕。誰知道小夥子說的一會竟是那樣久,眼看快半個小時了,人還沒回來,她不得不頂著烈日守著這車東西。

當然了,她也不是那麽笨,不會站在陰涼的地方。可再陰涼也是戶外,紫外線很強。

謝欣瑤答不上來,鄧麗麗卻以為她不肯說,心裏更惱怒,氣呼呼離開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鄧麗麗琢磨著這兩天見到的謝欣瑤,覺得她好像跟以前不同了,可又說不上具體哪裏不同。

因為和沈熠關係比較好,一直以來謝欣瑤對她的態度都是很冷淡,可以前的冷淡和這會的冷淡好像不一樣。到底哪裏不一樣呢?她又說不上來。

這種摸不透的感覺讓她心煩的很,以至忘了自己來找謝欣瑤的主要任務,快到家了才想起,她竟然忘了試探謝欣瑤最後一道題有沒有做。

鄧麗麗懊惱的直跺腳,隻能再次告訴自己,她都做不出來的題,謝欣瑤那個笨蛋怎麽可能做出來。

還在鋼鐵廠門口幫忙看東西的謝欣瑤大熱天的突然連打了兩個噴嚏。

“一想二罵三感冒,一定是誰在罵我。”

很不湊巧,後半句話被出來的沈熠陽聽到。

沈熠陽問:“誰罵你?”

謝欣瑤看過去,還沒回沈熠陽的話,目光就被另一個人吸引了過去、那人正是讓自己幫忙‘看一會’東西的小夥子。

她舒了口氣,對那個小夥子說:“你可算回來了。”

小夥子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他真不是故意讓這女同誌等這麽久的,實在是去部門叫人幫忙的時候,有兩台設備出事了,他們整組人又被叫去搶修機器。

道完歉,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沈熠陽,笑問道:“沈主任,這位同誌是你們部門的?”

沈熠陽一愣,才說:“她是我妻子。”

聽到這個姑娘竟然是沈主任的妻子,輪到小夥子發愣了。意識到自己鬧了個大烏龍,連忙再次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你是廠裏的同事,才讓你幫忙看著這批貨。”

謝欣瑤笑了笑,“沒關係,你也沒見過我,這個點從廠裏出來,你會誤會也正常。”

聽了這話沈熠陽明白了怎麽回事,不由笑了笑。

謝欣瑤不介意,可小夥子還是再三道歉,她開玩笑道:“這說明我有鋼鐵廠工人的氣質,也許真能考進來呢。”

小夥子撓了撓後腦勺,憨憨祝福:“希望你能考進來。”

謝欣瑤眉眼一彎,這話她愛聽。

既然人回來了,她也可以離開了,心裏已經盤算著一會回家路過那家糖水店的時候喝一碗綠豆沙消消暑。

她問沈熠陽:“你要出去?”

如果出去,也許可以厚著臉皮坐他的自行車。

沈熠陽搖了搖頭,他其實是被保衛科叫下來拿包裹,看到她站在這裏,才走過來問問怎麽回事的。他還記得她剛才說誰罵她,於是忍不住又問了遍。

“這個啊……”謝欣瑤忍不住又笑了,能想象一會知道真相的他肯定又會傻眼。

果然,在她說完自己剛才打了兩聲噴嚏,說了那句俗語後,沈熠陽向來沒什麽波動的臉難得露出幾分窘困,客套叮囑了謝欣瑤回去路上瑤小心,就去保安室拿包裹。

考試考的不錯,謝欣瑤心情也很美麗。回家的路上,喝了消暑的綠豆糖水,看到路上有賣烙餅的,沒忍住也買了一個,一路咬著回去。

筒子樓的鄰居們看到她邊走邊吃燒餅,難免又在背地裏說她嘴巴沒個停。

*

晚上,平時該回到家的時間沈熠陽還沒回來,謝欣瑤以為他工作忙,想著自己在這世界的主要任務就是改善和他的關係,於是自覺把晚飯做好了。

可誰料,晚回家的沈熠陽是帶了一袋麵回來的。他自知今天回家遲了,想著煮麵快一些。沒想到回家一看,謝欣瑤把晚飯都做好了。

心中的異樣感越來越強烈,飯桌上,他終究還是說出可能會讓謝欣瑤不高興的話。

“你最近好像變了。”

聽到這話謝欣瑤也不驚訝,這軀體都換芯了,被人看出不一樣太正常了。而且自始自終她也不打算隱藏,根本就是兩個人,不可能藏的住。

她也打定主意,不管是誰跟她說她和以前不一樣,都一口咬死,鬼門關走了一圈,很多事想開了。反正靈魂不一樣這種事,除了當事人,誰也不可能知道。哪怕他們抓她去驗DNA,她也依舊還是‘謝欣瑤’。不過這個時候國內應該還沒有哪個機構掌握了DNA技術吧。

因為想得很明白,她根本不慌,笑眯眯說:“女人善變嘛。”

沈熠陽當然知道這話敷衍,而且她這反應讓他更加確定,她確實變了。

如果是以前的謝欣瑤,在聽到他這麽說後大概率要拍桌子罵人,可現在的她卻能雲淡風輕自我調侃。

一個人為什麽會變化那麽大?還是說他以前就沒真正了解過她?

沈熠陽滿是不解,根本藏不住。

謝欣瑤提醒他吃飯,笑道:“鬼門關走了一圈,不可能不變。”

她沒想到,這話深深觸動了沈熠陽,讓他想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