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鄧麗麗目送著沈熠陽離開的背影，忽然有些生氣。
嘴上一直說和孫強是好朋友，著讓她有什麽困難就找他。真把難處對他說了，卻又講什麽原則，逼得她不得不放棄自尊。
鄧麗麗不知道，她盯著沈熠陽背影看了許久的這一幕，恰巧被出來買水果的謝欣瑤看了去。
謝欣瑤站在遠處，頗有一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錯覺，同時也若有所思。
雖然距離太遠，無法看清鄧麗麗的表情，但一個女人會這樣注視一個男人的背影，原因無他。
嘖嘖，原來這時候鄧麗麗就已經對沈熠陽有意思了。
這短暫的插曲並沒有影響到謝欣瑤。
回到家，沈熠陽已經在做中午飯。
謝欣瑤看了眼冒著熱氣的鍋，是昨晚吃剩的雞肉。
她不愛吃隔夜菜，加上想著要留點肚子吃剛買的新鮮水果，所以吃的比平時少了些。
這落在沈熠陽眼裏，以為她是丟了工作吃不下，欲言又止，不知道怎麽解釋和安慰。
“那個……”
“那個什麽？有什麽話直接說，別婆婆媽媽的。”在沈熠陽第三次開了口卻又沒往下說時，謝欣瑤忍不住了。她現在還是生氣丈夫毀了自己工作的妻子，說話不用什麽好語氣。
被說婆婆媽媽，沈熠陽也是羞愧。
事情是他做的，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
歎了口氣，他說：“鄧麗麗被鋼鐵廠錄用，是因為我的緣故。”
再開口倒也坦白，謝欣瑤冷冷道：“沒想到你這樣公私分明的一個人，有一天也會為了一個人公私不分。”
這話說的並沒有沒錯，沈熠陽不想為自己辯解，說了句對不起。
“我不接受。”謝欣瑤把他的道歉堵死。
這算什麽？打一巴掌給一顆糖？她又不是小孩子。
沈熠陽也知道，自己讓她丟了這份工作，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彌補的。隻是聽到謝欣瑤脫口而出說不接受，還是怔了怔。
見沈熠陽又沉默了，謝欣瑤想翻白眼。
這樣的交流速度，隻怕天亮也未必能聽到自己想要的解釋。
她不等他主動說了，幹脆直接問：“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做？”
沈熠陽抿了抿唇，還是那句話：“她比你更需要這份工作。”
謝欣瑤當然不信，她心裏是有答案的。這樣不惜放棄原則幫鄧麗麗，當然是因為喜歡。
她對沈熠陽並沒有什麽感情，眼前人於她而言不過是任務目標，所以想到這原因並不難過，隻是有些鬱悶任務的難度。
可沈熠陽卻誤會了，見她眉頭皺的更緊，想了想，還是把那天的事說了出來。
“其實鄧麗麗開始找到我時，我也隻是想勸你放棄這份工作，你不願意，我本也想著算了，隻是後來……”
麵試結束的第二天，鄧麗麗再次找到沈熠陽，在他麵前哭暈了過去。
沈熠陽從沒見過這樣崩潰的鄧麗麗，哪怕當年孫強離開，她都能紅著眼強撐下去。最終還是於心不忍，去找了負責這次招聘工作的人事組長，說自己的妻子願意放棄這機會，把這份工作讓給更需要的人。
因為他們是夫妻，加上沈熠陽平時給人的印象特別好。人事組長隻當他這次是大公無私，不僅沒有懷疑，還對他們夫妻的這種無私精神非常佩服。
聽完謝欣瑤真覺得好諷刺，她憑著實力過了筆試麵試，本來屬於自己的工作，因為沈熠陽的‘大公無私’，輕而易舉‘讓’給了鄧麗麗。因為是夫妻，人事組長甚至都沒找她確認一下。
“沈熠陽，你擅作主張把我的工作‘讓’了出去，隻是因為鄧麗麗非常需要這份工作？”謝欣瑤雖然是問，卻是用的不信的語氣。
沈熠陽聽出來了，眉頭微微皺起：“你不信？”
“我當然不信。”
沈熠陽：“……”
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可這一切又都是他自找的。
他隻能再次強調，自己幫助鄧麗麗，是顧念他和孫強的感情，是想到鄧麗麗還有一個女兒要撫養，的的確確非常這份工作。
謝欣瑤承認，這是沈熠陽的狡辯，但也是事實。
她和鄧麗麗的情況相比，確實是鄧麗麗更需要這份工作。但更需要不代表她就有那個義務要讓出去。這件事始終是他們的不對。站在沈熠陽的角度，算是有那麽點情有可原吧。可那也隻是他的角度。
在這事已成定局後，她認真想過。衡量再三，為了完成任務，她不打算揪著這件事不放，隻是也不能就這麽放下。
所以，這會，她和沈熠陽談了個條件，如果以後有合適的機會，得給她介紹份工作。
沈熠陽並沒有立刻答應，隻是問：“為什麽突然想工作？”
“工作才能有錢，有錢才有安全感。”這是謝欣瑤上輩子做人最深刻的領悟。
沈熠陽卻再次誤會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不高興我沒把工資交給你？”
“當然不是。”這下輪到謝欣瑤無力，真話怎麽那麽難讓人相信呢。
沈熠陽不信，為自己收回家裏財政大權解釋：“我不是不願意把工資交給你，隻是你上次拿家裏的錢去放高利貸，差點釀成大禍。”
謝欣瑤：“……”
她說的是實話，放高利貸也確實是原主幹過的事。
這場溝通最後，沈熠陽還是應允了，有機會一定給她介紹工作。
謝欣瑤姑且就信了，雖然他喜歡的是別人，原著裏也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這事就這麽揭過，比沈羿熤陽以為的要簡單。奇怪的是，明明謝欣瑤願意放下，他的心卻好像並沒有更好受。
他想到鄧麗麗說的，她要去舉報的話，問謝欣瑤：“上午你跟鄧麗麗說的，要去市裏舉報，是真的嗎？”
謝欣瑤嘿嘿笑了笑，老實告訴他：“那是我嚇唬鄧麗麗的。”
不是她慫，而是理智仍在。舉報雖然能解一時心頭之氣，但對她也是害大於弊。
她時刻謹記，自己的任務是修複和沈熠陽的關係，而不是獲得鋼鐵廠這份正式工作。
成大事的人，向來是能分清主次的。
這次這事終究是沈熠陽欠了她，有這樣一個人情在，以後也許能有用。
而且在這個年代，十個有九個人的工作是靠關係的。繼承父母的，或者家裏托人找。
*
雖然丟了一份工作，這晚謝信瑤還是睡了個好覺。另外兩個當事人則不然。
沈熠陽因為總覺得對不起謝欣瑤，睡的並不怎麽踏實。鄧麗麗呢，更是做了一晚上噩夢。
她夢到謝欣瑤真去舉報，最終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正式工工作丟了，沈熠陽也因此恨上了她。
這個夢太可怕了，鄧麗麗驚醒，摸了摸臉頰，濕漉漉的。
心驚膽顫過了幾天，鋼鐵廠那邊並沒有出變故，懸著的心才慢慢放下。
應該是沈熠陽把謝心瑤安撫好了，不過鄧麗麗還是不放心，去鋼鐵廠正式報道的前一天，還是去找了沈熠陽。
確定謝欣瑤確實被安撫好了，鄧麗麗的心頭大石才徹底放下。
放下心來後，鄧麗麗越發討厭謝欣瑤，想名字都恨的咬牙切齒。
*
正式去鋼鐵廠報道這一天，鄧麗麗起了個大早，坐在鏡子前半個小時，狠狠捯飭了一番。
自從孫強去世後她就沒這樣打扮過，一開始是真的沒心情，後來是怕大家說她一個寡婦打扮自己心思不純。
大嫂李秋蘭看到鄧麗麗今日這模樣，喲了一聲，對婆婆說：“瞧瞧我們家麗麗，這一打扮，就跟十八歲的小姑娘似的。”
這誇張的誇讚鄧麗麗聽了還是很受用的，麵上卻說：“大嫂，你怎麽這麽打趣人。我哪裏有打扮，不過是要去鋼鐵廠上班，怎麽都得穿像樣些。”
李秋蘭嗬嗬笑了笑，沒再說什麽，轉過身後卻是翻了個大白眼。
紮辮子還夾個發卡，跟沒結婚的小姑娘似的穿條花裙子，這樣還沒打扮哦，當她瞎的。
不過她也樂意裝瞎，小姑子能去鋼鐵廠下班，以後家裏的日子也可以更好過。
鋼鐵廠的福利她是知道的，不說工資比別的廠高，每個月發的肉票糧票也比別的廠多，而且還經常發工業票。運氣好，也許他們家也能弄到票買台電視機，他們家狗蛋就不用每天可憐巴巴跑去隔壁老王家看電視了。
吃過早飯，鄧麗麗讓首挺胸出門去上班。
孫強去世後，她已經很久沒這麽高興過。
今天早上吃早飯，大嫂李秋蘭把粥都給她盛好端到跟前。態度變化這麽大，都是因為這份工作的緣故，所以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幹，爭取早日幹出個名堂來。
因為是抱著這樣的決心來的，加上為人處世這方麵她確實擅長，上班半天就和同部門的其他同事打成一片。
人事組長周翠花對鄧麗麗非常滿意，一些工作本來要慢慢熟悉的，也讓同部門的馬蘭花帶著她幹。
馬蘭花是個心思單純的姑娘，組長怎麽吩咐就怎麽做，而且她還聽說，鄧麗麗是沈熠陽的朋友，沈熠陽又曾經在工作上幫助過她，自然更加用心帶。
鄧麗麗第一份工作就是在毛衣廠當臨時工，負責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事，自然沒忙碌過。
馬蘭花想著盡心帶她，於是什麽事都帶著她做，可落在鄧麗麗眼裏，就是欺負她新來的，什麽都丟給她做，心裏對馬蘭花很是抱怨。
可誰讓自己是部門新人呢，隻能忍著受著。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下班，想在國營大廠食堂好好吃頓飯，才坐下就碰到同樣來食堂吃飯的馬蘭花。
馬蘭花看到同部門的人，自然開心坐下一起吃，完全不知道鄧麗麗心裏所想。
“聽說，你是沈主任的朋友？”
馬蘭花突然冒出這句話，聽的鄧麗麗心裏咯噔了下。
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同部門的人都知道她是因為沈熠陽的關係才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