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坦塔利大陸是片富饒又美麗的大陸,但這和奴隸們沒什麽關係,因為他們是主人隨時可以丟棄的“物件”。

於娜利亞帝國是大陸上排得上名號的強大的帝國,超凡者眾多、實力強大、各種資源豐富到不行!

但這也和奴隸們沒什麽關係。

趕在太陽升起前到地裏上工,喝兩頓雜草比麵粉更多、水比雜草更多的糊糊,然後在第二月升起後下工回家。

奴隸沒有什麽娛樂活動,幾乎所有的時間已經被勞動占據,沒有“財產”,沒有“光”,連時間概念也不需要。

太陽升起,那就是要上工了,代表著“厄運和詛咒”的第二月升起,那就是該下工回去休息了。

勞動、睡覺,這就是奴隸們全部的生活。

連繁衍活動都不太需要,太累了,當一個人累到手指也不想抬時,繁衍活動也就成了“折磨”。

奴隸們甚至不會吵架和打架,因為沒有力氣。

“第二月要出現了!”聖潔的月牙漸漸消失,紫色的虛影若隱若現。

坦塔利大陸一共有一個太陽和三個月亮,太陽獨占“白天”,三個月亮則平分“夜晚”。

第一月是聖潔,第二月是詛咒,第三月則是神秘。

人類在野外幾乎無法度過第二月和第三月,農莊在蘭雅維利城的庇護範圍內,雖然也有很大的危險,但魔獸跑來這裏的幾率較小,所以還是很安全的。

隻是第二月是暗紫色,不如第一月亮。沒有視野,奴隸們自然就能下工了。

“媽媽,我好冷。”奴隸是沒有“家”或者“房子”這些東西的,如果農莊有養牲畜,還能去牲畜棚和牲畜們擠一擠暖和一下,但蘭雅維利靠近魔獸眾多的落日山脈,害怕家畜把魔獸引來,蘭雅維利是不允許大規模飼養家畜的。

農場裏的牲畜棚很小,隻有最有力氣最會打架的奴隸才能靠著自己的拳頭搶到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再瘦弱一等的青壯可以在樹林裏用拳頭搶下一塊地盤——樹木好歹能擔擔風。但沒有丈夫父親和成年兒子的老弱婦孺,就隻能睡在光禿禿的田邊。

秋天的土地已經沒有夏天那麽幹燥了,濕潤潤的泥土侵吞著體溫和刺骨的寒風刮著皮肉,讓人難以忍受。

但這樣的條件已經是不錯了。

等到了冬天,寒冷和饑餓會將人吞沒,變成沒有理智的野獸,為了活下去什麽都能幹得出來。

“來,到媽媽懷裏來。”

奴隸們的體質並不好,身體也不強壯,但因為坦塔利大陸魔力濃鬱,即便是吃不飽睡不夠穿不暖,也能像雜草一樣頑強地活著——因為不頑強地都死掉了!

奴隸的“損耗率”很高,從自由民變成奴隸,一半的人會在第一年冬季死去,剩下的又會有一半在第二年冬天死去,能活過三個冬天的奴隸,則會被帶走培養成超凡者。

今年是艾威亞的第一個奴隸年,他是今年秋天成為奴隸的,父親腿斷了,他們湊不出請牧師治療的奉獻金,失去了家裏最大的經濟支柱,很快他們就因為交不上稅變成了奴隸。

父親沒成為奴隸就死了,因為貴族不需要生病的奴隸,避免傳染給健康的奴隸。

所以奴隸主很幹脆地殺了他。

艾威亞知道媽媽希望他能撐過第三個冬天,因為那樣就說明他有成為超凡者的資質。但艾威亞覺得,在第一個冬天到來前,他就會撐不下去了。

雖然媽媽每天都會把她的那份食物分給他,但他還是好餓啊。媽媽一定比他還餓,媽媽比他大這麽多,幹的活比他多那麽多,但吃的比他更少。

用不了幾天,他們就會被死掉吧?

艾威亞縮在媽媽的懷裏,母子倆相互取暖,但身體卻越來越冷,大腦也變得僵硬……

“咚——咚——咚——”

集合的鍾聲讓所有人一激靈,不管睡著的沒睡著,不管餓得腿發抖還是凍得四肢僵硬,在聽到鍾聲的瞬間,他們立刻從地上彈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向集合地點跑去。

能當上管事的,無一例外都是超凡者,他們不管得罪管事,更不敢得罪超凡者管事!

“領主大人的命令,以後早上六點、中午十二點、晚上六點,都有一頓飯。”管事和奴隸們長得一點也不一樣,身材高大肌肉勻稱皮膚既不黝黑也沒有灰土,連衣服都是幹幹淨淨沒一塊補丁的。

往日,管事是他們連偷偷盯著看也不敢地存在,但現在沒人舍得把眼睛往地上看。

好香啊!太香了!

管事身後的仆人們提了很多大木桶,嫋嫋白煙帶著濃鬱的香氣飄了出來,勾走了所有奴隸的魂。

沒有任何香料、沒有任何佐料,甚至連鹽和糖這種最基本的調味料也沒有,隻是一些次等土豆粉和糠的混合物,帶著糊香味,差點把奴隸們的頭給香掉了。

“感恩領主大人的恩賜吧!”

奴隸們齊齊跪下,感情第一次如此真摯:“感謝領主大人!”

土豆磨成的粉和糠,即便隻是這些東西,在奴隸看來也是極美味的東西了!

奴隸們不知道他們的主人是誰,也不知道“領主大人”是誰,也不會有人會對隻是消耗品的奴隸們說這些。

管事語氣不是很好的喊:“一人一碗,排好隊!”雖然同樣是奴隸出身,但管事是“賭孩”賭成的一員,從小是以超凡者的身份被培養的,吃穿用度是這群奴隸們加起來也想象不到的“舒適”,他從未覺得自己和這些又髒又臭又笨的奴隸是同一類人。

奴隸隻要好好工作,少吃一點就好了!

管事的語氣再不好,奴隸們也早已習慣,連忙從各種地方掏出自己的“碗”,這是他們唯一的“財產”。

沒有人會為消耗品準備餐具,所以要麽用嘴裝著,要麽就自己想辦法。

艾威亞和媽媽的碗是他撿了一截竹子直接用石頭磨出來的,在沒有它們前,他和媽媽隻能伸出髒兮兮地手,打飯的傭人一臉嫌惡地將一勺雜草湯倒在他們的手上,漏出的湯水嘩嘩地落進大桶裏,艾威亞每次都含著淚飛快地將手裏的東西吃完。

不是被燙的,食物分到他手裏時早就變得冷冰冰,他心疼的是被漏下的食物。他不怕髒,恨不得立刻趴下去將掉到地上的食物舔幹淨,但排隊領食物的人很多,多耽誤一下就會被後麵的人狠狠揍上一頓,食物也有可能會被搶走。

——至於漏掉的那些,是不會補上的,這是奴隸自己的問題!

“好香啊,媽媽。”艾威亞拚命地咽著口水,好像能就著這個香味讓肚子不那麽餓似的。

母親也咽著口水,她餓得說不了話,臉上更是瘦得沒了肉,皮包骨的模樣和僵屍也差不了多少。

奴隸們白天已經吃過兩頓飯,現在還能再吃一頓飯,這是他們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是在做夢嗎?不對!夢裏怎麽可能有這麽香的食物!

奴隸們都很聽話,他們有自己的一套“規則”,年輕的男人排在最前麵,然後是帶著孩子的女人,接著是孤身一人的小孩,最後是老人。

艾威亞和母親排在第二階隊,很快就輪到了他,稠得需要仆人拿勺子在碗邊敲一下,才能把剩餘的糊糊“甩”下來的食物,讓艾威亞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然後飛快地和母親一起找了個地方吃了起來。

他們沒有勺子或者叉子,有也沒有能用上的機會。食物必須要盡快吃完,不然就吃不上了!

糊糊已經涼了,但依然香得不行,艾威亞一大——口就把糊糊全部倒進了喉嚨裏,然後伸著舌頭去舔碗裏殘餘的糊糊。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這一碗糊糊已經涼了,但喝下去後總覺得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了。

領主大人真是仁慈啊!明天如果還能吃到這種糊糊就好了!

艾威亞憧憬地想。

母親把自己的分了一點給他。

“媽媽,我已經飽了!”他飛快地說。其實根本沒飽,長久地饑餓讓胃萎縮得很小,但一碗糊糊能有多少呢?糊糊和雜草湯差不多,都是一勺的分量。奴隸們的勞動量很大,喝這麽一碗,根本不能說“飽”。

“艾威亞,你一定要活過三個冬天。”母親將一半還多的糊糊倒給了他,然後抱住他,“你要好好活下去!”

艾威亞紅了眼眶,聲音顫抖:“媽媽,管事說,領主大人讓我們吃三頓食物。”一起活下去吧。

母親擦去他的眼淚,隻是笑著說:“傻孩子。”多一頓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一個奴隸多吃一頓,幾千個奴隸那得是多少錢啊!不可能有領主願意做這種賠本買賣的。

管事說的“一天三頓”除了天真的孩子,誰也沒當真,聽完管事的訓話,每一個奴隸都拚命地將領主大人的三條命令記在腦海中,然後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