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傑克的動作不慢,但伊麗莎白卻覺得度秒如年。

被用這樣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盯著,饒是傑克也忍不住背後發涼,加快了動作。

“謝謝。”伊麗莎白雖然饞得厲害,但還維持著貴族小姐基本的禮貌,她正要下意識地給小費,然而在看清對方的臉時,笑容突然僵住了。

傑克·斯塔那,拉克達利亞城最優秀的天才、斯塔那領主的兒子。

夜晚的廣場雖然有照明,但忙活了一天的傑克穿這的是灰撲撲的工裝,頭發也淩亂不堪,眼神疲憊哪裏還有意氣風發少年天才的高傲。

伊麗莎白也是猶豫了好久才敢確認他的身份。

傑克快步走開,沒有窘迫更沒有氣惱。

第一天的他穿著昂貴衣服,然而卻被擁擠的人群弄得滿身狼狽,那身昂貴華美的衣服反倒成了累贅。

他奔著討好斐洛司的心思來,以為隻要做個姿態就行,然而和他一起的隊友一個是傳奇,一個領主身邊的管家。

夏洛克等級太高他打不過,布萊茲能直接和斐洛司報告工作,他不敢得罪。

於是隻能老老實實地幹活。

幹活幹得他連發型都沒時間好好去打理了。

過去的傑克很愛那種不羈瀟灑桀驁不馴風格的亂發,雖然亂,但每一根都是精心設計過“淩而不亂”的藝術品。

帥氣歸帥氣,但那哪裏是方便幹活的發型啊!

衣服鞋子戒指發型全部大變樣不說,傑克還得學著去為他曾經最看不上的平民和流浪者“服務”,傑克心裏是一萬個後悔。

但夏洛克就在旁邊看著,一個能和傳奇強者打交道的好機會,是別人無論如何也求不來的,他必須撐下去!

“別急別急,新一鍋棉花糖很快就出爐了。”傑克用麻木又熟練語調安撫著急切的觀眾,雖然心中一萬個不情願,但45級騎士幹出來的活真的是又快又麻利,效率高得很!

伊麗莎白的肚子餓得發出了痛苦的哀嚎,但她卻沒有立刻將好不容易等來的棉花糖吃進嘴裏。

哥哥讓她逃,但她該怎麽逃、又該如何帶哥哥一起逃走,這些問題在她的腦子裏轉個不停。

她想過很多個方案,但到最後每個方案又被她一一否決。

她隻有等級,沒有多少有效的攻擊手段,哥哥更是連等級也沒有,不帶護衛出門的話,大概會引起眾人的爭搶。

伊麗莎白想帶著哥哥,兩人一起安全地離開。

但眼前似乎隻有絕望和黑暗著一個選項。

“姐、姐姐,你快點吃,再不吃棉花糖就化了。”

稚嫩的聲音傳自身後的一個小女孩,見伊麗莎白轉頭,母親一把將小孩的嘴巴捂住,卑微又討好地衝伊麗莎白擠出了一個笑,笑容裏充滿了恐懼和無措。

伊麗莎白是那樣漂亮,身上穿著的裙子點綴著鑽石和黃金,手上、脖子上、耳朵和頭發都帶著華美的寶石,一看就是高貴的貴族小姐。

像她們這樣低賤的平民,和她同處一個空間都是對她的侮辱。

母親才不會天真地覺得貴族小姐會可憐她們這樣卑賤的窮人,而是恐懼著她會覺得她們汙染了空氣將她們打死。

伊麗莎白抿了抿唇,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她還沒發火,為什麽對方要一副自己會殺了她們的表情?

伊麗莎白低頭吃了一口棉花糖,像棉花一樣的東西想要優雅地吃進嘴裏必須要借助其他工具。

護衛拿出一套隨身攜帶的餐具,伊麗莎白拿起一根金色的小叉子小心地扯了一片棉花糖放入嘴裏。

棉花糖是很“嬌貴”的食物,拿在手上不吃也會很快在空氣中的水汽作用下“化”掉,進入溫暖濕潤的口腔就化得更快了。

入口即化。

沒有比這個詞更適合形容它了!

甜滋滋的味道和焦化的香氣在口腔裏蔓延開,伊麗莎白隻覺得整個腦子都變得輕飄飄軟綿綿了起來。

甜味讓她緊繃的大腦變得輕鬆了不少,她像是上癮了一般,一口又一口地吃著。

但棉花糖之所以叫棉花糖,是因為它像棉花一樣蓬鬆。

很小的一勺糖就能吹出數千根細軟的糖絲,看似比腦袋更大的棉花糖,實際上就一勺糖的分量。

伊麗莎白越吃,肚子就越餓。

“咕……”

周圍肚子咕咕叫的聲音幾乎能開演唱會了。

但是在那麽多的叫聲中,伊麗莎白最先注意到的是剛才那個小女孩。

小姑娘看起來還不到三歲,抱著比她胳膊都要長的竹簽舔個不停,哪怕上麵沒有一點點糖了,也要用舌頭一遍遍地洗刷著。

她的牙齒因為營養不良還沒長齊,小芝麻似的奶牙不停地咬著竹簽,恨不能將醃入味的竹簽一起吃下。

“請問我可以再買一根嗎?”

在傑克經過身邊時,伊麗莎白鬼使神差地喊住了他。

傑克一愣,然後點頭:“可以。”移動小房在這裏擺了好幾天,但伊麗莎白是第一個提出購買要求的。

伊麗莎白連忙拿出了錢袋,她雖然是貴族小姐,但也隻有名頭好聽,口袋裏的金幣並不多,但即便如此,也不敢“窮酸”地先問價格,隻能保守地說:“我買三根。”

直接將裝滿金幣的錢袋丟出去更能體現貴族風範,但是……她窮,隻能等著對方報價格。

不缺錢的傑克不懂她的窘迫,但也“敬業”地說:“誠惠15銅幣。”

聽到15的數字,伊麗莎白的臉都是僵硬的,16金幣是她全部的積蓄,買完這些她之後的生活就難了。

一邊後悔著自己為什麽要打腫臉充胖子,一邊倒金幣。

但倒到一半,她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瞪大了雙眼猛地抬起頭:“銅幣?!”

15銅幣?!這個價格,連棉花糖的成本都夠不到吧?!

別說伊麗莎白驚呆了,正在排隊的其他人都驚呆了。

棉花糖……竟然隻要5銅幣?!

傑克心裏暗爽,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再暗爽些什麽,但隻要一想到當初自己在蘭斯維利城鬧出的笑話被人複刻,他就爽得不行!

於是他故意很大聲地說:“對啊,5銅幣,蘭斯維利城的物價就是這樣的,電影裏不也出現了價格嗎?!”

所有人都呆了,雖然電影裏的價格的確是這樣的,但、但他們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用那個價格就能買到啊!

伊麗莎白反應得最快,一把將15個銅幣塞到傑克手裏,生怕他反悔似的將這場交易單方麵確定了下來。

很快也有人喊了起來:“我要買100根!”

“我要買五千根!”

很快就有人活絡地出現了生意頭腦。

但傑克臉一拉,說:“每人限購三根。”

棉花糖機器的產能就這些,每天的派送就已經很累人了,他不想再給自己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了!

傑克突然就理解了為什麽蘭斯維利裏的每家店幾乎都要開啟限購模式。

雖然兩邊做出每人限購政策的目的不同,但殊途同歸,也多多少少地算腦回路重合了。

限購政策一出,當中間商的路子幾乎被堵死了,但很快又有人想出了一個主意。

每人限購三根,但並不一定所有人在買完後都舍得吃的呀!

他多加1銅幣收購的話,也隻是6銅幣一根,轉手賣去其他城市,1銀幣、一金幣都可以!

最開心的大概就是那些奴隸主了,免費領取的棉花糖無法“轉讓”,但讓他們用掉三根名額就是了呀!連加價1銅幣的收購成本都免去了,還能把晚上那頓雜草湯剩下來!

雖然雜草湯花不了多少錢,但積少成多也能省好多錢了!

伊麗莎白也意識到眼前的賺錢大好機會,但她沒有花腦細胞繼續去深想,她吃了一口,接著將那一根棉花糖遞給提醒她的小女孩。

“太甜了,我吃不下。”伊麗莎白像施舍似的將棉花糖給了那個孩子。

小姑娘不懂那麽多,立刻朝她笑容燦爛地說:“謝謝姐姐,姐姐你真是個大好人!像電影裏的聖女大人一樣好!”

小姑娘的母親連連道謝,用教會的祈禱詞往伊麗莎白的身上套,將她形容得像是聖女在世。

五銅幣的價格在伊麗莎白看來和白送沒什麽區別,但對她們這種底層而言,是全部的家當。

買得起,但舍不得買,更不敢買。

伊麗莎白聽得尷尬極了,用抿唇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局促,她哪裏比得上光明聖女,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並未說什麽。

“哥哥不能來真是太可惜了。”伊麗莎白對護衛吩咐道,“你將這個拿回去給貝特西哥哥。”她用泡泡魔法將兩根棉花糖包裹了起來交給護衛。

三根棉花糖,她原本是打算自己吃一根、浪費一根,再讓哥哥也嚐嚐味道的。

但得知蘭斯維利有數不盡的棉花糖後,她也不著急現在就吃了。

接著又看向另一個護衛:“你去找找艾米麗小姐在哪,找到了立刻過來告訴我,可不能讓艾米麗小姐再等下去了。”

伊麗莎白支開兩個護衛的理由看似很正當,但認真探究的話還是有一些漏洞。

隻是一個柔弱的貴族小姐,誰又能想到她是故意支開護衛給自己創造逃跑空間機會的呢?

在魚龍混雜的人群裏,像珍珠一樣美麗的貴族小姐可是十分搶手的貨物,擅自跑開的話,自食惡果的隻可能是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害怕的也是這個,隻要她從這個廣場上離開,就很可能被擄走賣掉,當成性奴隸也是可以想象的結局。

引開護衛不難,難的是她能去哪裏。

“夏洛克王子,您好,請容許我自我介紹——”

夏洛克打斷了她:“我不是王子。”

伊麗莎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茫然的表情。

夏洛克知道這又是一個將電影人設當真的觀眾,於是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伊麗莎白點了點頭,眼裏還殘留著茫然,但淑女的表情管理很是優秀,她從善如流地改了口:“夏洛克閣下,我能簽訂這份工作契約嗎?”

伊麗莎白將一個又一個的逃跑方案全部否決後,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出現了——她要光明正大地離開!

她要去蘭斯維利打工!

以她的年紀,隻能幹日薪1-5銅的運輸工人,但不要緊,她可是施法者!隻要給她一個機會,就算是運輸工人,她也會幹到能引起負責人注意的程度!

光明正大地離開,雖然無法帶走溫頓家給她的衣服首飾,但她自己有小金庫,哥哥也給了她不少魔法材料,如果蘭斯維利的物價真的像電影裏放映的那樣——

她的存款足夠支撐到她升職加薪。

夏洛克聞言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這些天不是沒有貴族小姐找他搭話,像艾米麗那樣有錢有地位的受寵小姐撒嬌地詢問他蘭斯維利遊玩攻略,像安妮那樣和伊麗莎白情況相似的貴族小姐則是將目標放在他的身上。

來詢問他是否能去蘭斯維利打工的貴族小姐,伊麗莎白還是獨一份。

夏洛克不負責招工,於是讓布萊茲過來。

“可以。”布萊茲點頭拿了一份契約給她,“但你真的想好了嗎?這份工作可是很辛苦的。”

不僅辛苦,而且丟麵子。

堂堂一個貴族小姐去幹這麽底層的苦力活,簡直是丟了溫頓家的臉!

伊麗莎白沒有任何猶豫地簽下了這份契約,同時問:“我哥哥也對這份工作很向往,可以讓我帶一份契約回去嗎?”

布萊茲果斷地搖了搖頭:“你通過了我們的麵試,但你哥哥還沒有。”

伊麗莎白咬著唇,近乎哀求地說:“我哥哥很會幹活的。”

她不敢透露貝特西的魅魔血脈和語言天賦,隻能絞盡腦汁地想貝特西的優點,但一個也說不出口。

不是沒有,是不能說。

美貌是一份天賦禮包,神明挑選神眷者,選擇的也是同等條件下長得最好看的。

但弱者的美貌是負擔,美貌的弱者,是物品。

予取予奪,任人宰割。

夏洛克、布萊茲和蘭斯維利的一切她都不熟悉,自己搭進去沒關係,但不能把貝特西也給害了。

布萊茲露出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伊麗莎白的心沉了下去。

布萊茲繼續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晚上十點鍾有一趟特快巴士,明天早上十點也有一趟,你要坐哪趟?”

十點……從這裏回家要半個小時,過來又需要半小時,現在已經是九點半了,也就是說隻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勸說貝特西哥哥。

明天十點的話……就不知道能不能離開。

伊麗莎白攥著契約羊皮紙的手指用力得泛白。

“可以、可以等我一下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我一定會回來的!如果我遲到的話,可以等我一下嗎?”

布萊茲有些為難,看向了夏洛克。

夏洛克攤攤手:“你知道的,那群骨龍隻按照排班表來。”

不管是公交車還是巴士,準點都是美德。

最低等級都有125級的骨龍們就算是“聽話”也不是他們能指揮得動的。

夏洛克雖然是傳奇,但傳奇和傳奇之間隔了100級啊!100級是傳奇,199也是傳奇。

很不幸,他就是那個打不過骨龍巴士的傳奇。

伊麗莎白的內心痛苦地糾結了一下,接著她脫下美麗但是不適合跑步的高跟鞋,提著裙擺跑了起來。

她不能丟下貝特西不管!

伊麗莎白和貝特西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雖然有同一個父親,但貴族的血緣觀也就那樣,兄弟姐妹之間隻有為了共同合作利益以及為了有限的資源相互爭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伊麗莎白覺得自己和貝特西不是兄妹,而是家人。

在全是“溫頓”的那座城堡裏,隻有他們兩人相依為命。

奴隸貝特西的母親是比奴隸更低等的性奴,專門用來發泄的玩物。

給五個月的貝特西斷奶後,她就被送給了別的貴族。

因為能生孩子的性0奴比不能生的“好用”。

沒了母親的貝特西由女仆照顧,照顧他的女仆就是伊麗莎白的母親。

女仆同樣是貴族老爺少爺們的私有物,24歲那年,伊麗莎白出生了。

伊麗莎白的母親是女仆,也就是奴隸。奴隸的花期隻到25,她因為生下孩子有功,27歲才榨幹價值被丟去紡織工廠,但很快就因為高強度的工作熬瞎了眼睛,一個不小心摔到河裏淹死了。

母親離開的時候,貝特西已經被發現了魅魔血脈,因為他的“受寵”,伊麗莎白得以和他繼續生活在一起。

但隨著貝特西越長越美,魅魔無差別攻擊的被動技能讓他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十分糟糕,於是伊麗莎白被送走了。

貝特西的血脈是代表“性”的魅魔,雖然貴族們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但並不妨礙他們覺得這是低賤的血脈。

因此貝特西沒有被培養的價值,作為一個漂亮的玩物送去給某個大人物就是他對溫頓家的養育之恩做出的最好回報。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就像貝特西對伊麗莎白有超乎尋常的信心一樣,在伊麗莎白心裏,貝特西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天才!

如果、如果他不是溫頓家的孩子、如果他沒有被詛咒,貝特西一定會成為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一樣的人物!絕對會的!

“哥哥——”不是貝特西哥哥,是哥哥,她唯一的家人!

伊麗莎白用最快的速度飛奔回家,然而迎接她的不是貝特西溫柔的目光,而是溫頓男爵憤怒的怒火:“伊麗莎白,你看你,淑女的品格都被你吃了嗎?!真是丟盡了我們溫頓家的臉!”

伊麗莎白的臉一下就白了。

*

“吼——”

晚上九點五十,熱鬧非凡的光明廣場,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就像是演練過無數次的那樣,幾萬人的現場甚至沒有出現任何的踩踏事故。

晚上九點五十五分,當最後一個觀眾退場時,上空響起了龍吼聲。

一隻巨大的骨龍從天而降。

從光明廣場退出來的人群卻沒有立刻散去,骨龍的第一次出現令所有人恐懼不已,但這都已經是數不清多少次的出現了,眾人也從一開始的恐懼進化到了圍觀看熱鬧的八卦心態。

“啊,上去了,真的上去了!湯姆——”

一對中年夫妻一邊對骨龍揮手,一邊對身邊的朋友說:“看到了沒有?那是我家的湯姆,他被選中去幹一天1銅幣的工作了!”

周圍的人紛紛恭喜:“麵試淘汰率可高了,你們家湯姆可真了不起啊!”

夫妻倆驕傲地挺起了胸脯。

財不外露是窮人生存的最基本規則,但那可是骨龍欸!

坐著骨龍去工作,對某些人來說是一種威懾,越是底層的人越想將這件事情宣傳得誰都知道——我們家的孩子可是坐過骨龍的,想欺負我你最好掂量一下!

欺軟怕硬是大多數人的通病,越是底層的混混,越是容易被這一句的潛台詞嚇住。

不會被嚇住的高級混混,又不屑於這幾銅幣的歪瓜裂棗。

因此,送自家孩子去蘭斯維利打工已經成了很多平民家庭的夢想。

平民不像流浪者那樣誰走就能走,但家家戶戶都有不止一個孩子,在拉克達利亞城也是打工,去蘭斯維利城還是打工,蘭斯維利城給的工錢高,還能坐骨龍,傻子都知道該怎麽選。

湯姆興奮得臉蛋兩坨都是紅暈,打開窗戶幾乎是將半個身體都探了出去,用力地朝著父親的方向揮舞著手臂。

五分鍾的時間很短暫,但工人很聽話很有秩序地往車廂裏走,因此五分鍾的停站時間足夠了。

“等等,還差一個人。”伊麗莎白的那身打扮太讓人印象深刻了,在貴族小姐裏那是最普通的打扮,但在應聘者人群裏,那無疑就是黑夜裏最閃耀的手電筒。

夏洛克靠在巴士門框上,沒動。

骨龍則有些不耐煩地甩起了尾巴,帶著骨刺的尾巴隻是輕輕一掃,帶起的風就好像能將光明神殿掀翻。

當然,有防護罩的光明神殿沒那麽容易被亡靈掀翻,隻是能抵擋住斯塔那領主至少20次攻擊的防護罩被吹出了裂紋罷了。

牧師和神官連忙賠笑:“不礙事,不礙事,能自我修複,不要放在心上。”

今天他們的運氣不好,飛這趟的是巴士班的刺頭,一隻199級的骨龍班克。

它是小乖和其他骨龍交流感情時被吵醒的,怒氣衝衝從地底飛出來要給打擾它睡覺的混蛋一個教訓,然後就被脾氣很差發的小乖錘得骨頭都碎成了渣渣。

斐洛司秉持著不浪費的原則給它回了個血,結果他複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挑釁斐洛司,又被斐洛司打得連渣渣也沒剩下。

靈魂之火都被打裂了,差一點點再做亡靈的機會都沒有了。

在白骨堆裏當“植物龍”當了一個月才能上崗。

但它雖然上崗了,不傷人也很敬業,但不妨礙它繼續當刺頭。

別說一個夏洛克了,一百個夏洛克加起來也不夠它打的。

等級的差距,就是這麽殘酷。

“吼——”九點五十九分,上班如上墳的班克開始催促了。

快點快點,老子飛往這趟就要下班了,敢阻攔老子下班的蟲子全部都去死去死去死——

特長是詛咒的班克在心裏默念著:我要讓你們的靈魂永遠受到灼燒撕裂的痛苦、身體長出惡臭的膿包、無數的食腐蟲在裏麵繁衍生活……

詛咒的咒語都念完了就差輸入魔力了,就能生效了!

“夏洛克閣下,您看……”布萊茲反正是不敢和班克說話的,這條骨龍是真的刺頭,小乖都敢去挑釁,布萊茲怕它要死。

但已經簽了工作合同的伊麗莎白還沒來,這就很麻煩了。

“唉,她回去幹嘛呢!”

布萊茲沒有多問什麽,但他也是給貴族當了幾十年的老管家了,什麽事情他沒見過啊!

如果這事情發生在幾個月之前,他隻會覺得妄圖逃跑的伊麗莎白不知好歹是個蠢貨,但見識過一群高高在上的老爺成為龍頭鍘刀刃下的圓球後,心態又不一樣了。

斐洛司給這種行為定了性——它是錯的。

施害者該被砍頭,受害者是可憐無辜的。

布萊茲突然升起了一股衝動——如果這裏是蘭斯維利就好了!

溫頓男爵被拉去砍頭,伊麗莎白和她的哥哥就能自由地選擇未來過什麽樣的生活了。

“時間到了。”

晚上10:00:59,班克的耐心已經到達了極限,不管伊麗莎白來不來,他們都要走了。

*

“這是什麽?!”溫頓男爵臉色難看地怒瞪著伊麗莎白,如果眼神能化作實質的話,伊麗莎白現在已經死了。

伊麗莎白沒死,但她現在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沉重的壓力從頭頂傾瀉而下,伊麗莎白甚至產生了自己要被壓成一灘難看的肉餅的錯覺。

她疼得喘不過氣,在極致的痛苦之中,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窒息得快死去,還是疼得快死,又或者是被壓成肉醬死去?

不知道,她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好疼。

“好疼啊……”她連痛苦的呻吟都無法發出。

貝特西的雙眼因為使用了超過能力的力量暫時陷入了失明,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沒了焦距,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父親,您再怎麽發泄也隻能將自己無能膽小的醜陋暴露出來。”

貝特西是騙伊麗莎白的,他騙她說他看到了明天父親就會回來,那是假的。

他隻是用魅魔的被動技能魅惑了溫頓家的管家,根據套來的消息推測出溫頓男爵會在明天回來。

他的等級很低,隻有lv.1,能替伊麗莎白算出逃跑的機會已經是透支了自己生命的結果。

騙她說父親明天才回來,隻是讓她不那麽緊張。

但貝特西怎麽也沒有想到,伊麗莎白會因為“父親明天才回來”這個消息抱有僥幸心理地跑回來找他。

偏偏還好巧不巧地被溫頓男爵撞上。

在第一時間的逃跑躲起來的溫頓男爵十分憤怒。

一是撞見了伊麗莎白光著腳大喊大叫宛如一個瘋婆子地跑進溫頓府邸,他這個人最要麵子,對伊麗莎白這種敗壞他溫頓家名聲行為簡直要氣炸了!

腦子嗡地一聲,身體比腦子反應快得多,等回過神來時,伊麗莎白已經倒在地上吐血了。

一個沒什麽天賦的女兒罷了,溫頓不止她一個女兒,失手打死也不什麽動搖根基的大事,於是他沒放在心上。

溫頓男爵沒放在心上,但貝特西卻發瘋了。

他像個瘋子似的衝出來,劃破了手掌,魅魔催情的血液配上那張絕美的臉蛋,讓在場的仆人護衛都瘋狂了。

讓勾著柔柔的笑:“去吧,去把他的肉割下來,隻要給我他的肉,我就會愛你愛得無法自拔。”

不管男女都朝著溫頓男爵撲了上去。

“瘋了!貝特西你是瘋子嗎?!你們這群吃裏扒外的,給我滾!都給我滾!”

溫頓雖然被酒色掏空了身體,但等級實打實地擺在這裏,加之貝特西的等級太低,即便有魅魔血液的催情作用,起到的效果也十分有限。

溫頓公爵暴起將他們打醒,受到傷害和疼痛的護衛和仆人就蘇醒了過來。

接下來的事情,就沒有懸念了。

伊麗莎白沒什麽用,溫頓舍得對她下死手,但溫頓男爵在冷靜下來後,看向貝特西的眼神就變了。

“貝特西,我過去似乎對你有些太好了,你說呢?”

貝特西冷笑:“目光短淺的老廢物,你錯過了讓溫頓家族成為東部最大家族的機會。”

溫頓自然是聽出了他的潛台詞:“你說你的天賦嗎?”

“別傻了,孩子。”溫頓再一次地將這個殘酷的事實告訴他,“你從被你那低賤的母親生出來的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就被決定了。”

“一個有魅魔血統的人類,哈!”他嗤笑著說,“你要當人類的領主嗎?用你的屁股?這個倒是可以隻要你張開雙腿,就有無數的超凡者為你戰鬥,還真是輕鬆啊!”

貝特西十分冷靜,像這樣的話,他從小到大不知道聽了多少次,早已經麻木了。

你是魅魔,你要學著取悅主人,你不會生孩子已經比別人差了,如果還學不會撒嬌,主人怎麽會疼愛你呢?

溫頓男爵說:“唉,你為什麽會是個魅魔呢?明明有這麽好的天賦,卻隻是一個魅魔。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

“都是你的基因太差了。”反正都要死了,伊麗莎白也不在乎是以什麽樣的方式死去,那麽在臨死前,哪怕隻是讓嘴巴舒坦一下,也要罵一罵溫頓男爵。

“如果沒有你的劣質基因,哥哥一定會比現在優秀無數倍!”

溫頓更生氣了,眉毛凶得豎了起來,看起來恨不得生吃了伊麗莎白。

“我給你吃給你穿給你漂亮的大房子住,你這個不知道感恩的賤東西!”

又是用力到將伊麗莎白扇飛的巴掌落下,伊麗莎白高高地飛起,砸在牆上,華美的衣服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像一個被丟到垃圾堆裏的破爛娃娃。

伊麗莎白流著淚,看向溫頓男爵的眼神滿是仇恨。

溫頓男爵徹底被激起了殺心,正要將她活活打死,突然目光一凝,視線落在了伊麗莎白的手上。

一張散發著魔力波動的羊皮紙被她死死抓在手裏,羊皮紙不斷地吸收著她的血,幹淨得與她格格不入。

那股魔力波動十分強大,強大得溫頓男爵覺得自己在它的麵前就像海上的一片樹葉那樣渺小。

寶貝!

溫頓男爵上前一步伸手抽出了那張羊皮紙,伊麗莎白緊張地想要掙紮,最被溫頓反手打得腦袋嗡嗡,“咚”地一聲後腦勺砸到了地上。

“伊麗莎白!”貝特西雖然看不見,但獨居時有一半時間都是瞎子的貝特西靠著鍛煉出來的聽力準確地撲向了伊麗莎白。

“貝特西少爺,請不要讓我們為難啊。”攔住他的護衛手腳不幹淨地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貝特西狠狠地在戳向了護衛的眼睛。

哪怕是超凡者,但等級沒高到可以脫離“人類”的階段,眼睛依然是脆弱的死穴,護衛“啊”地一聲發出了慘叫,貝特西趁著其他護衛被嚇到的空隙飛奔著跑到了伊麗莎白的身邊。

他小心地蹲在伊麗莎白的身邊,卻不敢下手:“伊麗莎白……伊麗莎白……伊麗莎白……”他溫柔地呼喊著妹妹的名字,希望她能堅強地回應他。

“該死的!”看完了契約內容的溫頓男爵大怒,拿起護衛的重劍就要砍死這個把溫頓家的臉麵丟光的廢物。

“你怎麽敢!你怎麽敢的!竟然敢去給我做丟人現眼的運輸工!你這是要把我們溫頓家的臉皮扯下來扔地上踩啊!”

貝特西擋在伊麗莎白的麵前,他不指望溫頓能考慮到他值錢的利益交換停下來,但這樣一起和妹妹死去,也不錯。

他絕對不會讓自己和伊麗莎白重複他們母親命運。

貝特西閉上了眼睛,他能感覺到沉重的劍氣由上至下地靠近,下一秒,他和伊麗莎白就能幹幹淨淨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吼————”

巨大的吼聲將溫頓嚇得身體一歪,失去平衡的他一下栽了下去,摔了個東倒西歪。

夏洛克略帶煩躁的聲音上麵傳來:“伊麗莎白?伊麗莎白在嗎?你這人怎麽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啊!耽誤我們班克老大下班的罪過有多大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