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等海薇姐弟走後，瑪麗立刻將門關上，窗戶也關得緊緊的，他們家很窮，買不起蠟燭和油燈，唯一的照明來源隻有月光，但為了安全，寧願自己看不到也不敢開窗。
“我藏了一個！”
“我也藏了一個！”
“……”
孩子們從未吃過那麽美味的食物，說不想吃多一些是假的，但沉重的命運壓在他們的頭上，如果父親好不起來，大家都會淪為奴隸，到那個時候——
他們不敢去想，隻能忍著嘴饞熬到了夜色濃重再將蜂蜜小麵包藏著帶了回來。
除了一開始隻能吃完再回來的莉莉絲，三個孩子都藏了一個。
瑪麗則是藏了一又三分二個。
“吃吧，多吃些，快點好起來。”瑪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隻咬了一口，隻一口，就好吃得哭了出來，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大概前半生所有的食物加起來，都沒有蜂蜜小麵包的百分之一美味！
但活下去更重要。
坐在**的男主人在黑暗中淌著眼淚，失去勞動能力的他是這個家的累贅，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好起來。
他摸著黑拿起一個小麵包分成六分：“仁慈的領主大人不是說明天還能領嗎？吃吧，都吃吧，吃飽了就有力氣幹活了！”
雖然幹的活更多，拿的錢也不會增加，但這似乎就是一種自我安慰——隻要多幹活，日子就會好起來的。能幹活，就代表不會那麽輕易就死掉。
蜂蜜小麵包太香了，香得大家沒有抵抗力，等回過神時，舌尖彌漫的甜味已經讓人幸福得產生了眩暈的美妙感覺。
莉莉絲捂住嘴，早上她怕被搶，囫圇吞棗地就吃掉了根本沒來及得細細品味，她含著隻比自己指甲蓋大一點的麵包屑，嗚嗚咽咽地哭：“仁慈的領主大人真好啊！”
其他人也十分認同的點頭。
“為了仁慈的領主大人，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湊齊稅收！”
至於“仁慈的領主大人會免去他們的稅務”這種事情他們誰也沒有想過。
哪有領主不收稅的？平民生來就是為了交稅的！
這一個晚上，和過去的所有晚上都不一樣，即便早就過了睡覺的時間，但身體卻亢奮得不願就這樣睡去，家家戶戶都在嘰嘰喳喳地說著蜂蜜小麵包的美味，雖然是翻來覆去的那些貧瘠話語，但說上一萬遍也不膩！
夜越發深了，扛不住疲憊的人們漸漸睡去，在香甜的氣味中，蘭斯維利的民眾們做了一個無比幸福的美夢。
而斐洛司的人口普查報告也拿到手了。
排隊領蜂蜜小麵包的隊伍是有講究的，按照人類、其他種族分了兩個大類，又給兩個大類分了本城人口和“常住人口”。
接著就是裝蜂蜜小麵包的容器，區分了小女孩、小男孩、青壯女人、青壯男人以及老年女性和老年男性。
領取台上刻了標記符文，杜絕了重複領取的可能，於是根據派送出去的蜂蜜小麵包，大概的人口普查就做好了。
蘭斯維利城並不小，幾十年前它也曾經是一個繁華的大城市，擁有五千平方公裏的城區和十五萬多的人口，是邊境數一數二的大城市了！
但隨著無盡平原的擴張和貴族們的搜刮，這個城市的平民數量隻剩下了三千多人。
常駐人口會多一些，8246，但這是算上了流浪者和其他智慧種族的數量。
這座城市的人數和麵積都誇張得離譜，但兩種離譜卻代表了不同的含義。
麵積大得離譜，但可以讓人類生活的安全空間卻不大。
人數少得離譜——當然，這八千多人是不包括奴隸的。
光領主名下的奴隸就有三千多，城裏的其他官員和貴族都圈養著不少奴隸。同樣的，幾十年前的十五萬多人口也是不包括奴隸的。
斐洛司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那些貴族和官員以及他們的家屬有過來領取嗎？”
布萊茲心裏咯噔一下，雖然早有準備，但聽到斐洛司問這個問題，布萊茲依舊惶恐且害怕。
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實話實說他怕領主生氣，但說謊話被發現後的後果更令他恐懼。
“嗬。”斐洛司已經從布萊茲的猶豫裏猜到了一切，“給臉不要，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蘭斯維利城雖然沒落，但還是有幾個落魄的貴族小家族還沒攢夠搬走的錢。
另外還有管理城市事物的管理和城防軍。
加起來也是一個不小的人數。
斐洛司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不長，但是對所謂的“貴族”也有一些了解，說白了就是一群麵子大過天的傲慢狂。
斐洛司對他們不願意去和平民一起排隊領取同樣的食物早有預料，但那群非貴族的官員和城防軍也沒去，就讓他有些意外了。
官吏和城防軍都是超凡者，但不是貴族。
普通人進入貴族階級的唯一一種方式是成為高級職階的超凡者。
1-9級是見習，10-29級是初級，30-60級是中級，60-100級則是高級，100級以上則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每升一級都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七十年前正巔峰的達雅克城領主就是一名99級的高級奧術法師。
但七十年過去，30級的中級超凡者都少得可憐。
奇蒂家在幾十年前也是個小貴族，但上一任家主去世後。家族在三十年內一個中級超凡者都沒有，直接被剝奪了男爵爵位。
現任家主波克·奇蒂雖然是個中級劍士，但他升中級時已經被剝奪了貴族爵位，必須要成為高級劍士才能重新回到貴族階級。
蘭斯維利城目前有五個男爵貴族，但有三個馬上就會因為沒有中級超凡者失去爵位，另兩家雖然有中級超凡者，但都是快到壽命極限的老家主，而新生代裏似乎沒幾個有好天賦，至於高級超凡者——一個也沒有！
貴族們自持傲氣，即便隻是名義上，也不願意為其他領主打工，他們不進執政廳，於是執政廳便被奇蒂把持了個幹淨。
官吏隊伍裏，中級超凡者有七個，剩下的43個都隻是初級。
但據斐洛司所知，沒幾個是能幹活的。
達雅克城的人口不多，事務不多，但薪資待遇十分好。隻是人的懶惰隻有上限沒有下限，從那天斐洛司的觀察來看，所謂的執政廳不過是免費的宴會舉行會所。
至於那些所謂的官吏似乎連自己的辦公室在哪裏都不知道，如果有非做不可的公務，也會讓管家或是貼身仆人隨便糊弄一下。
畢竟上司糊弄，下屬糊弄，自己也要隨大流糊弄嘛！
領地裏隻有領主能擁有“軍隊”，貴族們再財大氣粗也隻能接著培養護衛的名義養人。
城防軍既然占了“軍”這個字，那麽一定是領主的勢力。
斐洛司也從布萊茲那裏證實了，波克總是接著財政不太樂觀的名義從城堡這裏支錢發城防軍的工資。
城堡是領主的，城防軍也是領主的，從執政廳拿錢還是從城堡這裏拿錢又有什麽區別呢？
波克的這個邏輯沒問題，雖然城堡是領主的私庫，但城市稅收也是歸領主所有的啊！其他領地的領主也是這麽幹的！所以布萊茲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
150名城防軍，都是靠著城堡這邊的金幣養活著。
但今天的這個表現很明顯了——出錢的雖然是領主，但養的卻是波克的私人軍隊。
執政廳的官員和城防軍裏可沒有什麽貴族，給他們發工資的一直都是“領主”。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群人，卻不願意接受領主的恩賜去排隊領取香噴噴的蜂蜜小麵包。
是不喜歡嗎？
斐洛司很有錢，但並不代表他會容忍這些蛀蟲。
過去的事情可以翻篇，但接下來要怎麽做，斐洛司以為他們至少會做出一個態度。
結果態度沒看到，反而看出了更嚴重的事情——不管是官吏還是城防軍，都是一群派不上用場的垃圾。
貴族、官吏，以及城防軍，這是這所城市裏明麵上的三大官方勢力。但從今天的情況來看，什麽三大勢力，不過是奇蒂裝給別人看的。從始至終也就隻有“奇蒂的勢力”罷了。
布萊茲臉都嚇白了，膝蓋軟綿綿的像是馬上就要跪下：“領主大人，我真的沒有和他同流合汙啊！請您一定要相信我！”幸好他還記得斐洛司“不準下跪”的命令，但要讓他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也很困難。
斐洛司沒有嗬斥他的不盡責，但也同樣沒有安慰他。
黑色的眼眸裏是再平靜不過的漠然。
“既然不想幹，那就別幹了。”
這個世界的文盲率高得離譜，但不要緊，八千多人的小地方能有什麽要緊到不行的事務，一個中大型工廠就能全部把人打包塞進去搞定了。
但第一個工廠要先開哪個比較好呢？
斐洛司正思考著第一個工廠生產什麽的時候，愛麗絲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領主大人，不好了，糖霜沒有了！”
甜品需要的糖不少，蜂蜜小麵包不僅是麵包部分需要加入糖，下麵的靈魂脆底也需要很多的糖。實際上，黃油也快用完了，但黃油有可替代的植物油。
斐洛司看向布萊茲：“還有什麽辦法能盡快收集足夠的糖嗎？”
聽到斐洛司終於願意看他了，布萊茲像死裏逃生一般大口喘了一口氣，但緊接著他就以最敬業的表情和語氣如實地像斐洛司報告了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