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又一聲海浪拍岸,打破了輸液室裏死一般的沉寂。
杭思舟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想的挺美。”
蕭航點了點自己的眼睛,意思是自己眼見為實。
杭思舟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木著臉:“別想太多,我隻是觀察一下你的臉色,看看你要不要緊。”
“跟愛不愛什麽的,一點關係都沒有。隨便什麽人生病,我都會這麽照顧的,你別多想了。”
杭思舟垂下眼,移開視線,垂在另一側的手也因為緊張攥了起來。
片刻後,蕭航淡聲說:“確實,隨便什麽同學,你都會送人去醫院,然後照顧他。”
杭思舟“誒”了一聲,轉過頭來,驚訝地看著蕭航:“你還記得那事?”
那是他和蕭航認識不久之後,發生的事情。
那天主-動借傘被拒後,沒幾天,杭思舟又在學校裏遇到了那個瘦削高挑的男生。
顏嘉佑告訴他,那是隔壁班新來的轉學生,叫蕭航。
杭思舟這人有個毛病,那就是誰越不鳥他,他就對這個人越有興趣。
但蕭航是真的油鹽不進,杭思舟主-動招惹了他好幾次,都是掃興而歸。
杭思舟從小都是被人捧著長大的,第一次遇到蕭航這種不給臉的家夥,漸漸沒了興趣。
但每次聽到有人談論蕭航,杭思舟總忍不住在心裏“嘖”一聲,把人暗暗埋汰一頓。
日子晃動著往前走。
國慶假日之後的第一天,放學時候,顏嘉佑拉著杭思舟去足球場看他的新任男神。
顏嘉佑的性取向一直都是那種高大健壯的體育生。
才到足球場旁,剛站定,一枚飛速轉動的球朝他旋過來。
杭思舟本能往旁邊一讓,誰料他旁邊剛好有個人。
那人被他那麽一撞,球直直砸到了他的胸腹處。
一聲痛苦的悶哼聲從他唇間溢出來。
杭思舟嚇了一跳,側頭看過去,看到對方是誰時愣住了。
沒想到剛才被他推了一下,替他擋了那個非球的人是蕭航!
男生緊緊抿著唇,臉色慘白,一看就是被砸得不輕。
就算被反複拒絕,杭思舟還是拖著人去了醫院。
兩人到醫院的時候,正是醫生交班的時間,等了一會才等到醫生過來。
一番檢測過後,等蕭航手臂掛上水,外麵的天已經全黑了。
輸液室裏沒什麽人,掛在牆上的電視裏麵播放著不知道什麽年代的愛情偶像劇,台詞尬得杭思舟看了幾眼就受不了了。
不看電視,他很快把視線投向了身旁輸液的人身上。
男生微垂著濃長的眼睫,紮著針的白皙手腕上,青色的經絡觸目驚心。
他一定很疼吧,杭思舟用力抿了抿唇,想著去做些什麽分散一下對方的注意力。
“蕭航,你將來想做什麽?”
杭思舟問的時候也沒想著蕭航會回答,他都準備自問自答了。
沒想到這一次蕭航竟然說話了:“警察。”
杭思舟忍不住從上往下將人打量了一圈,心想這人這麽瘦,做警察會被犯人欺負吧?
“你呢?”再次出乎杭思舟意料的,是蕭航將這個話題繼續了下去。
“我啊,我當然是想——”男生眼裏閃爍過斑斕的光彩,但那光彩猶如天際邊的流星一樣,瞬間消逝了。
再開口,男生聲音也變得平淡:“我隨便做什麽都沒差,家裏什麽都有,就等著將來繼承家業了。”
蕭航看著他,沒有再說話。
病房裏靜悄悄的,偶爾傳來護士的腳步聲,和小推車車輪滾動聲。
杭思舟打了個哈欠,再轉頭過去,蕭航已經睡著了。
在醫院這種環境裏,本就瘦削的身軀看上去如紙片一般薄和脆弱。
杭思舟左右看了一圈,最後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到了蕭航的身上。
做完這一切,他蜷在自己的小椅子上,歪著頭也睡著了。
蕭航的胃痛第二天好轉了很多,醫生看過之後,給他配了一些藥,讓他按時吃就行了。
護士過來送藥的時候,還另外多拿了一袋藥。
蕭航正要去接,杭思舟三兩步衝過來,搶過了另外一份藥。
“顏嘉佑那個家夥屁事多,知道我來醫院了,讓我幫他拿個藥。”
話音落,不受控製地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杭思舟有些尷尬,揉了揉鼻子:“你看,他這會兒又在念叨我了。”
蕭航定定看著他,那目光讓杭思舟好一陣心虛,索性轉過身往外走。
蕭航突然叫了他一聲:“杭思舟。”
原來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啊……
嘖,他那嗓子叫自己的名字,還怪好聽的。
杭思舟思緒一飄,就沒聽清後麵蕭航又說了什麽。
杭思舟本想問一聲,但轉念一想,這人肯定不會說什麽好話的,沒聽到就沒聽到吧。
耳畔突然傳來蕭航低沉的聲音,杭思舟脊背一凜,從回憶裏抽離回來。
“你就這麽確定我說的不是好話?”蕭航問。
杭思舟臉上表情微僵,原來他竟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僵硬的表情轉為驚訝。
這人難不成還記得?
這些高中的往事對杭思舟來說,才發生沒多久。
可對於蕭航來說,這分明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杭思舟:“那你能說什麽好話?”
蕭航看著他:“我說的是和剛才一樣的話,我說,謝謝。”
杭思舟站在那,連著眨了好幾下眼睛,方才撇嘴說:“行了行了,知道你們學霸記性好。你再睡一會吧,等水掛好了我們回去。”
結果,沒過多久,催人睡覺的人反倒是自己先睡著了。
女醫生在辦公室坐了會,看著時間差不多了,站起身往輸液室裏走去。
藥水袋果然見底了。
正要進去,男人突然豎起一指置於雙唇前方,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
女醫生立刻放輕了自己的腳步聲。
男人身邊,眉眼俊秀的青年陷在沉睡中,呼吸舒緩。
不知夢到了什麽,青年好看的唇微微翹起,露出嘴邊兩顆可愛的小梨渦。
男人不比杭思舟,渾身上次都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意。
女醫生不敢多說話,幫人拔了針後,低聲叮囑了兩句就離開了。
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身。
男人站在青年身邊,將剛才穿在身上的外套,蓋到了青年身上。
大概是感覺到了什麽,青年皺了下眉。
男人抬起手,輕撥了一下他額上的劉海。隻這麽一個動作,青年皺起的眉立刻鬆開了。
他嘟囔了一句什麽,下巴蹭了蹭蓋在身上的衣服,又睡了過去。
男人站在那,看著他的睡顏,良久都沒有動。
那雙看人時候帶著冷意的黑眸裏,溫柔一片。
女醫生捂住胸口,狠吸了一口氣。
奇怪了,明明不過是看人家幫對象蓋個衣服。
她怎麽麵紅心跳的仿佛喜歡的人給自己蓋衣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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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踩著晨曦的微光離開了醫務室。
視野盡頭,大片大片的魚肚白從海裏升空而出。
杭思舟睡了一會兒,困倦消了不少,走路的腳步都一蹦一蹦的。
眼看就要到他們所住的小木屋時,杭思舟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他停住步子,側頭看蕭航:“你這胃病是怎麽回事,不會是那時候留下來的吧?”
蕭航也跟著停下腳步:“怎麽會問這個?”
杭思舟看著他,認真說:“如果是那時候留下的,那以後你再去醫院進行檢查的時候,我都陪你去。”
雖然蕭航這人總是惹他生氣,但該他負的責任,杭思舟還是有這個擔當的。
“不是那時候。”蕭航難得的沒有賣關子。
杭思舟好奇問:“那你這胃病怎麽來的?”
“我的胃病……”
他的胃病主要是這幾年——
蕭航突然皺了一下眉。
杭思舟立刻緊張起來:“是不是又痛了?不行我去找一下工作人員,讓他們弄個飛機過來,我們還是回去徹底檢查一下比較好。”
杭思舟想到就立刻要去做,才轉過身,手腕被握住了。
清早的第一道光破開天際,照在杭思舟的臉上和身上。
青年眼裏全是不遮掩的擔憂。
哪怕他嘴裏總是說著“我討厭你”,但蕭航無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被在意著的。
整片胸膛都熱燙起來,隱隱脹痛的胃部不適也隨之褪去。
蕭航一直看著他,一動不動的。
杭思舟“喂”了一聲,晃動手腕想拉著人往前走。
才往前邁了一步,男人突然用力一扯,將他往自己的懷裏帶。
“杭思舟。”
蕭航又叫了他一聲。
杭思舟呆了一下:“幹嘛又叫我名——”
身體已完全嵌入到男人寬闊的胸膛裏,嚴絲合縫,完全密-合地緊-貼在一起,幾乎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蕭航用力抱著他,貼著他的耳朵,帶著熱意的聲音隨著雙唇的每一次開合,一點一點漫進他的耳朵裏。
“別動,讓我抱一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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