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沈熙如表情遽然一變, 眉心籠上小片陰雲,頗為不服氣地用舌尖頂了頂後槽牙,音色發冷, “嗬,小心肝?我叫不出口。”
邢則忍住恥意, 回以一個摹刻般的挑釁笑容,“是嗎,偶爾我還會叫她小笨蛋呢。”
“……”
沈熙如露出無語至極的表情。
邢則大獲全勝,心情頗好,從從容容又呷上一口茶,問她:“今天約我來, 到底什麽事?”
沈熙如用纖細手指捋了捋眉尾,壓下要與他一較高下的心思,終於進入正題:“我今天單獨約你見麵, 是想囑咐你, 一定一定, 要對我們家啾啾好。”
邢則忍下說話的衝動,靜靜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啾啾在我眼裏,很像是一隻印痕期的小動物,無論是誰出現在她的視野,對她好一點點,她都會千倍百倍的回饋。”
沈熙如提及最初同辛怡相識的經過。
那是初中的時候, 辛怡與沈熙如同為音樂生, 由於藝考瀕近,每日除了上課學習之外, 需要用大量時間練琴。可是學校琴房有限,隻能靠搶。
沈熙如父母畢竟是做琴行生意的, 家中有很多鋼琴供她挑選,去琴房練琴,其實隻是為了逃避學習。
當時她注意到一個小姑娘,長相漂亮甜美,每次排隊都能見到她,態度很積極,兩人幾次位置都挨著。
一次排隊時,小姑娘看沈熙如從包中翻出牛奶,露出嫌棄不耐煩的表情,主動搭話問她牛奶是不是不好喝。
那時正值叛逆期,沈熙如頻繁與父母發生爭吵,她嫌棄父母對她掌控欲過強,不止一次強調不喜歡喝牛奶,仍被強塞一盒。
由於內心抵拒,沈熙如隨手把牛奶丟給小姑娘。
這就是她們友情的開端。
“我至今記得她當時的表情,很欣喜,和滿足,特別珍惜的捧著牛奶喝,當時我還疑惑問她,平時你不喝牛奶嗎?她半天沒說話,很久才回我一句,確實好久沒喝,隻有媽媽才會買給她。”
聽到這裏,邢則的心隱痛一下。
猶如沒有收到春信的山野,固執地守著一片荒蕪
沈熙如聲音微哽,“僅僅是因為我隨手丟給她的牛奶,她屢屢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我麵前。”
有一次下暴雨,沈熙如沒帶傘,父母忙於琴行的工作,囑咐她打車回家。
那天的雨好大,她滯留在教室,想等雨小一些再回去。
小姑娘湊巧路過,得知她沒帶傘,便將自己的傘塞給沈熙如。
“她是住校生,我撐傘下樓時,眼睜睜看著她冒著大雨跑去食堂。”
當時之所以接下她那把傘,原以為她會有多餘的,住校生怎麽說也要方便一點。
“可是她真的挺傻的,不麻煩任何人,沒找室友幫忙,甚至沒有要求我先撐傘送她去食堂。”
她們關係開始親近,沈熙如偶然提及學校食堂的蒸排骨好吃。
“她隔兩天就會給我帶一份蒸排骨,讓我嚐嚐。當時我沒多想,學鋼琴的音樂生,在我的印象裏,家庭條件應該都挺不錯的,也是偶然一次,老師拖堂,我也故意拖延了些時間,經過隔壁教室的時候,看到她在啃饅頭。”
小姑娘的同學說,這個月她沒怎麽在食堂吃飯,偶爾去也隻是打一份蒸排骨。大部分都是去校外買最便宜的饅頭對付一口。
可能是混入記憶的分量,此刻的沈熙如總覺得手上茶盞有千鈞之重,她慢慢放低腕部,朦朦水影投映在眼底,唇尾咧出一個並不自然的笑。
“知道我說的小姑娘是誰嗎?”
辛怡頷首,“是我的寶貝,我的小笨蛋。”
沈熙如嫌棄扯唇,“你看她,傻不傻啊。不過隨手丟給她一盒我不愛喝的牛奶而已,她真的好傻。”
邢則側頭望向窗外攢列不息的滾滾車流,半張俊逸麵孔噴浸流光。
而後轉頭,眼尾凝聚淡淡笑影,“她並不傻,你看,她如今不是得到了最棒的回饋。”@無限好文,盡在
沈熙如雕塑般定住,眸底燈火乍然點亮,流光搭建出一座廣廈萬千,燈火萬家的不滅城。
她再也繃不住,猛地朝靠背倒去,嗚咽著用手蒙住臉。
丟人,真丟人!
意識到邢則還在對麵看著,沈熙如猛地用手背揩臉。依舊擺出那副盛氣淩人的姿態。
邢則淡定地繼續喝茶。
“那你知道,半年多以前,啾啾發生過車禍嗎?”
“車禍?”邢則的動作猛地頓住,不敢置信地抬頭,筆直看向對麵的沈熙如。
重踞高處,從容的那個變成沈熙如,她動作優雅地提壺,壓腕,為邢則斟茶。
“車禍是怎麽回事?”邢則斂眉追問。
沈熙如視線在他臉上盤旋一圈,對男人的急切表現比較滿意,回憶起當初的車禍,到現在仍是心有餘悸,左手不由抵進胸口。
“當時啾啾是為了救一隻車流中的小貓,她在紅燈最後幾秒衝出去,對方車輛經過斑馬線沒減速,各負一半責任。我知道她這樣不對,行為不該提倡,她也很後悔,可是當時的第一反應,不想看到一個小生命在自己麵前眼睜睜逝去。”
沈熙如深吸氣,用翻湧的瞳眸凝向邢則。
“她真的柔軟又善良。”
邢則心口似被螫針蟄刺,無從遏製的灼痛感衍溢成巨大的思戀,他想她,忽然很想很想。
……
聽到門響,辛怡正綁發。
邢則浴室的蓮蓬頭出了點小問題,出水口被堵,她一個人嚐試探索修理,過程是忙亂些,甚至由於在操作時不慎將開關板開,導致半身被水淋透,好在毛病最終被她解決。
一邊挽發,人一邊朝玄關去,正想同邢則分享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人忽然撞入一堵胸膛。
邢則動作迅速,辛怡甚至沒能看清他人是如何從玄關瞬移過來的。
“……寶貝,小笨蛋。”
綿密的吻急雨般落下,在辛怡頸側濺起陣陣驚戰,她無措仰頭,手胡亂抓住他脊背,手指描繪著撐高衣料的肩胛線條。
沒想到領略到人生的新體驗後,邢則熱情仍未消減,尤其今晚,她都要被他的熱情融化掉。@無限好文,盡在
滾燙呼吸落在耳廓,他動情地一聲聲喚她:“寶貝,小心肝……”
墊在頭頂的那隻手在風急浪高中蜷曲瑟縮,男人的手掌往上遊,不容掙脫地虛攏扣握,拇指愛憐地摩挲腕骨位置,一下更比一下溫柔。
“……我的啾啾。”@無限好文,盡在
辛怡驀地撐開眼睛,眼神迷蒙,心口似撞入遊蝶,蝶翎顫顫,采來裝綴早春的第一簇鮮色。
埋於凍土之下的蟄眠正緩緩複醒。
辛怡籲籲喘氣,捧住邢則下頜,“你叫我什麽?”
邢則箍住人,急促的吻落在眉心眼尾,“啾啾。”
她望進他情意醺濃的眼睛,心窩暖熱,不需要語言,她瞬間領會了一切。
之前,辛怡本以為自己一無所有。
實際上,她很幸運。
擁有最好的愛人,也擁有最好最好的朋友。
辛怡眼眶潮熱,幾欲落淚,她繃直唇角,笑得幸福又狼狽,“我好像總是讓她擔心。”
邢則靜靜抱著她,溫存包容她一切激烈起伏的情緒,再用唇舌吮舐全部濕痕。
邢則沒有瞞她的打算,順便問起半年多以前的車禍,靜靜傾聽辛怡敘述,過程中輕柔地按揉她纖細皓腕,易折般需他傾心來嗬護。
辛怡吸了吸鼻子,聲音委委屈屈,臉頰往邢則胸口蹭,“無論車禍發生時,還是住院修養那段時間,我都特別無助。”
邢則心疼的要死,無來由的愧悔讓他惻痛不已,“如果我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辛怡用騰出一隻手,搭在他頸側,上下撫摩。
“我很感謝小如跟她媽媽,改天我們一起請他們一家吃飯好不好?”
“當然,我們一起。”
辛怡貼在邢則心口,說了好一會兒話。
邢則問她小名為什麽叫啾啾。
辛怡陷入回憶裏,笑容蒙上一層動人光澤,“據我媽媽說,她懷我的時候,夢到過兩次鳥。”
“鳥?”
辛怡輕輕點頭,“據她所說,是種羽毛顏色很漂亮的鳥,所以就給我起名叫啾啾。”
她揚起頭問邢則,“什麽鳥很漂亮?”
邢則略想了下,“漂亮的鳥可太多了,比如極樂鳥,藍鳳冠鳩,美洲紅鹮。”
他低頭,親親她小巧鼻尖,“不過在我眼裏,你比它們都漂亮。”
辛怡好笑,“我為什麽要跟鳥比。”
邢則不管,身體力行表達對她的喜愛。
結束時,邢則抽來紙巾擦拭,辛怡急急用手肘頂他胸口,忸忸怩怩,臉頰羞紅,堅持要自己處理。
邢則輕笑,沒為難她,抽幾張幹淨紙巾遞過去,分神的功夫,辛怡感覺大腿一熱。
低頭瞧見是什麽,辛怡又羞又氣,掄起手臂擂他幾拳,“怎麽這麽不小心,一開始就要紮好啊,你看,被子都弄髒了。”
邢則自知理虧,沒狡辯,一心解決惹出的麻煩,“抱歉,不大熟練,多來幾次,有經驗就好了。”
辛怡羞恥不已,憤憤用他手臂磨牙。
邢則由著她啃咬自己,唇尾懶洋洋地蹭她耳側,認錯態度極好,“你去衝澡,我來處理。”
辛怡咬唇,繃著小臉,“今晚不可以了,要適可而止。”
邢則沒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