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李潤眼巴巴瞅著他, 意思再明顯不過。
邢則點點頭,抽了兩張票出來,話是對辛怡說的:“晚上有時間嗎?我們可以一起去。”
辛怡眼睛亮了亮, 期待都快滿溢出來,可是一想到拖油瓶邢甲胄, 她又猶猶豫豫,“甲胄怎麽辦?”
邢則繞過李潤,將被他擋住的保溫杯遞給辛怡,“甲胄先放醫院,讓值班的醫護照看著,等我們回來再把它接回家。”
下午工作不繁重, 邢則脫下白大褂,轉身便對上辛怡亮瑩瑩的眼睛,她照例挎著鼓鼓的帆布包, 躍躍欲試像小學生要去春遊。
邢則失笑, 自然接過她的大包, 掂了下重量,已經放棄規勸,隻是把水杯翻到最上麵,方便她想喝水時隨手能拿出來。
他們先去外麵吃的晚飯,李潤做東,吃飯的時候一直在聊各種動物, 近來看的書多了, 辛怡偶爾也能參與話題。
“選擇這個時候開放夜間遊園,也是由於季節原因, 春天啊,到處彌漫著荷爾蒙, 充滿意想不到的驚喜跟新生。”
跟邢則閑聊慣了,一時忘記顧及辛怡,等反應過來,還是先接收到邢則警告眼神,李潤忙住嘴,斜眼關注辛怡。
辛怡聽懂了,她態度很坦**,想起小時候看過的紀錄片,還有那句經典旁白,抿嘴笑笑,“既然是奔著教育意義去的,真被看到動物們釋放野性,你不怕接到家長投訴嗎?”
李潤也放鬆起來,手臂朝後,閑閑搭在椅背上,“植物要萌芽,要生長,就不能活在真空裏,無法接受直觀教學,動物園還是不要來了。”
見辛怡接受程度還可以,人不矯情,李潤又說起從馬戲團救助回來的那兩隻老虎:“為防表演時咬人,牙都被拔了,看得我心裏怪難受的,兩年了,身體養的差不多,不知道今年能不能酉己種成功,給動物園添小虎崽。牙拔了的唯一好處,合籠時倒是不擔心公虎會咬傷母虎,聖地亞哥動物園,還有英國野生動物園,都發生過類似慘案,公虎活活把母虎給咬死了。”
辛怡聽他們聊天,菜都顧不上挾,筷子停在半空,圓溜溜的眼睛盈滿求知欲:“雄虎這麽粗暴嗎?”
視線朝邢則身上溜過去,她微微斜側身體,拉出一點微不足道的距離,小動作倒好像是在擔心他隨時會暴起一樣。
邢則都氣笑了。
李潤沒注意兩人之間的暗流,自顧自說:“老虎是野獸啊,因為構造原因,母虎會不適,會疼痛,雄虎通常都會采用比較粗暴的方式,一開始就會咬住母虎的……”
當啷一聲脆響後,邢則猛地起身,動作太倉促,身下的椅子被帶歪,他將手掌重重撐在李潤眼前,眼睛灼灼逼視,壓迫與威脅凝冽的像冰。
李潤瑟瑟一抖,不明白他什麽意思:“怎、怎麽了?”
邢則磨磨牙,眉間擠出一道豎紋,帶出幾分凶戾,他咬字極重:“走,陪我去趟衛生間。”
相識這麽多年,李潤了解他性情,見邢則身體靠近辛怡那一側僵著,尤其是手臂,繃得像岩石,稍稍咂摸了下他的身體語言,李潤大致搞懂,邢則之所以失態,原因可能出在自己剛剛所說的話……
“走著。”李潤轉頭對辛怡說:“你先吃著,我們去去就來。”
看著兩人勾肩搭背走出包間,辛怡收回視線,她也察覺到邢則有點不對勁,拿起手邊的啤酒瓶,看了看度數。
才六度,趁著人不在,她偷偷給自己倒一杯,嚐了嚐,嗯……味道一言難盡。
李潤剛轉去衛生間,確定無人關注,便開始對著邢則嘟嘟囔囔:“你剛剛怎麽回事,我哪句話說錯了,你反應還挺大,嚇我一跳。”
邢則板開水龍頭,任水流拍打在手背上,衣袖上濺到少許水漬,他壓唇,掬了把水拍臉。
“上次從動物園回去後,老虎對我的影響挺嚴重。”
李潤有點呆,半晌才眨了下眼睛,“你說老虎啊,怪不得我挑起話題時你就開始渾身不對勁了,好像總防備我。”他也板開水龍頭,洗了洗手,減小水流時,覺得不對勁:“不對,即便是老虎習性對你有影響,你在防備什麽,該不會是因為我聊起來,你剛巧發作了?”
邢則拋出一個重磅:“辛怡已經知道了。”
李潤反射弧特別長,邢則順手幫他把水龍頭關上,沒找到烘手器,他隨意隨意甩了幾下,正想問李潤要不要現在回去,肩膀猛地受力,李潤這家夥攥得還挺緊,掌心幾乎壓實他線衫的褶皺。
邢則無奈搬開他的手,將自己的肩膀撣撣平。
李潤表情語氣一如既往的誇張:“她怎麽知道的,你告訴的,出於什麽理由,你連自己的親媽都沒說,卻對自己的鄰居敞開心扉……”
邢則幹脆利落製止他繼續腦補:“是她自己發現的。”
他將大致將情形提了下,到現在仍會感喟於辛怡的機敏聰慧。
想象邢則不肯走重複路線,堅持同辛怡爬牆,還被小區保安當場抓現行,李潤笑倒,“太遺憾了,我怎麽就沒在現場,早知道我就跟你們一起去了,還能幫你遮掩遮掩。”
笑得差不多,兩人都洗了把臉,飯店包間空氣不流通,悶悶的,兩人在走廊排風扇下麵站了會,打道回去時,李潤抓住一閃而過的靈知,腳步頓住,奇怪地看著邢則。
“不對,既然辛怡已經知道,你更不應該緊張啊,剛剛我到底是哪一句踩了你尾巴了?”
邢則眼神有點悶,有點沉,睃他一眼,答也不答,走回包間。
邢則坐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倒酒,酒瓶攥在手裏,他皺眉低頭看了眼,晃了晃,瓶底的啤酒所剩不多,能晃出泠泠的響聲。他掀眸,朝身邊的辛怡看去,目光太分明,情緒太直接。
辛怡心虛,手還攥著冰涼的杯子,低頭掩飾。
身邊的男人陡地笑了。
笑聲低低的,被淡淡酒精熏漬後的枯啞落在耳邊,擦燃一星火,灼熱了辛怡的耳朵,她不自在地抓了抓耳珠。
良久,才感覺身邊的視線移開。
李潤留了心思觀察兩人互動,眉眼間的那點湧動他看得真切,一時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嫌棄地搓了又搓。
於是,兩人都忘記了追究邢則剛剛的反常。
夜間遊園跟辛怡想象的不一樣。
周圍黑黢黢的,濃度不一的黑暗在眼前鋪開,總感覺夜色後麵蟄伏著什麽,兀然聳立的建築物輪廓散發出幽幽光芒,偶爾不知道從哪個方向會很突然傳來各種聲響,尖銳的鳥鳴,亦或者是猛獸粗重的喘息、壓抑在獸喉深處的滾滾雷咆。
辛怡拽緊帆布包帶子,旁邊邢則往回扯,“這個重,我來拿。”
辛怡沒鬆手,反而又往自己這邊拖了拖。
邢則眉棱上挑,偏眸看身側女孩,光線太暗,借著頭頂星月散發的自然光源,勉強能夠看到她抖顫的羽睫。
“害怕?”
“你不怕嗎?這麽黑,甚至我連你都看不清楚。”
為了不打擾他們沉靜體驗遊園,始終保持沉默的李潤終於開口:“黑就對了,這就是在模仿野外自然環境,在黑暗中才能更好觀察夜行動物”@無限好文,盡在
“但是……也太黑了。”辛怡小聲咕噥。
園區走了差不多一半,邢則掏出手機看眼時間,“找個地方休息下吧。”
動物園中心位置有個小廣場,裝置了少量遊樂設施,還有動物周邊跟飲料小吃販賣,有點像個小型的遊樂場,燈火粲粲,不少遊客聚集附近,十分熱鬧。
邢則去買了杯奶茶,遞給辛怡,“喝點吧,壓壓驚。”@無限好文,盡在
李潤不樂意:“有那麽嚇人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開的是鬼屋。”
辛怡用吸管戳開封口,小小聲說:“主要這裏本來跟市區就有段距離,晚上又烏漆墨黑的,遊客們也有很素質,沒人開口說話,我就有點……”@無限好文,盡在
李潤眼神忽地一定,看看辛怡,又看看邢則,語出驚人:“不然你倆幹脆牽手走路得了,這樣就不會害怕了。”
“噗。”辛怡差點沒被珍珠噎到。
邢則忙給她拍了兩下背,李潤毫無所知,用自己的左手跟右手演示,啪地相互一拍,手指一根根交叉攥過去,“就這樣,十指相扣,肯定有安全感。”
邢則皺眉乜他,知道他打得什麽主意,趁辛怡翻包找紙巾時沒注意,照著李潤後腦勺來了一記。
李潤輕嘶,揉了揉,回敬給他一個肘擊。
邢則也嘶了一聲,主要他後腰上還有淤青,昨晚突發事件後,艱難擺脫掉野獸凶性,回過神腰側就磕桌角上了,早晨起來時還在隱隱作痛。
“怎麽了?”辛怡疑惑地眨眼看她。
邢則功力深,表情鎮定從容,也抽了張濕紙巾擦手,“你害怕的話,我們可以提前回去,反正園區已經逛了一半,消食也消得差不多了。”
李潤不大樂意:“我還想讓你幫忙提建議來著。”
辛怡喝空奶茶,找到垃圾桶,“走吧,我們繼續,”
“等下。”邢則低頭忙活,修長手指解開帆布包上的掛鉤,將肩帶捋長,一端遞到辛怡手裏,“拿著,我牽著你。”
辛怡沒接,表情為難,抬頭看向邢則,嚅嚅道:“你不覺得,很像甲胄的牽引繩嗎?”
“……”
李潤簡直要笑瘋了,哈哈哈地不知道吸了多少涼氣,到最後甚至開始咳嗽,邢則嫌棄他,站遠了些,跟辛怡靠得更近,“要不,你拉著我?你去哪,我就跟去哪。”
他的聲音太磁性,尤其是刻意壓低的時候,像深濃秋意裏細響遝遝的枝梢,秋葉蕭蕭凋落。
辛怡掩眸,輕揪耳珠,“嗯……”
她正要去抓帆布包,幾步遠,忽聽一聲詫異的詰問:“辛怡?你身邊這男的是誰?”
三人循著聲音方向,朝一個身材矮胖的男人看過去。
辛怡眼皮跳了跳,太不湊巧了,竟然是吳永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