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知昏睡過去多久, 方慈被眼皮上跳躍的碎光弄醒。
迷糊糊睜開眼,看到主臥的窗隻遮了一層半透明的紗簾,清晨的浮光如水一般流淌。
她趴在**,被子蓋在肩之下, 長發在枕頭上鋪陳。
眼睫顫了顫, 逐漸適應了光線, 她才看清楚, 窗前單人沙發上,聞之宴穿戴整齊坐在上麵,白襯衫黑西褲。
他的目光膠著在她身上, 像是已經看她很久很久了。
那眼神晦暗不清。
讓人心悸。
他虛虛倚著靠背, 雙腿閑閑疊著, 像個居高臨下審判罪人的君王。
襯衫袖筒挽在肘處,肘搭著扶手,前臂自然在沙發外垂著,古巴手鏈卡著腕骨, 修.長的指骨自然下垂, 指間夾著根兒沒點燃的煙。
幾分紙醉金迷之後的慵懶。
邊兒上落地燈還亮著,昏黃的光落在他前臂上、手上。
方慈試著想翻身,剛要發力, 便覺渾身幾乎要散架。
她放棄了,就那樣趴著,曲指抵在鼻尖之下, 與他對望著。
他姿態是鬆弛散漫的, 可那眸底確實是審判她的眼神。
眼眸虛眯, 像是在琢磨怎麽一根一根拆掉她的骨頭。
方慈有點心慌。
他肯定會跟她算賬吧,四年前一走了之, 前幾日他要複合她不肯,昨晚卻又主動勾.引。
昨晚……
他簡直是在報複,全程一言不發,完全沒有收著力道,施虐一般,狠狠碾過了她全身上下裏裏外外。
任她怎麽哭,他都不管不顧,一點兒要哄的意思都沒有,淚珠都被撞得飛出去。
聞之宴夾著煙的兩指微勾了勾,“過來。”
低磁的嗓,聽不出情緒。
方慈沒有馬上動,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看著他。
默了幾秒,聞之宴說,“……要我上去?”頓了頓,很是輕浮地嗤笑了聲,“……現在應該很好進。”
威脅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方慈靜了靜,還是識時務地,手撐著起了身。
薄被落下,真絲吊帶睡裙包裹著的,展露在他眼前。
脖頸處都是吻痕。
幾分狼狽地從**下來,赤著腳走到他麵前。
“坐。”
方慈側身坐到他腿上,先說,“我還沒洗。”
幹淨的一張臉,眼睛有點腫,大概是昨晚哭太多了。
聞之宴圈住她,攏手點了煙,“……聊聊。”
煙霧升騰。
他倚回靠背,口吻很淡,“跟我說說,這四年,開不開心?”
方慈低下眼睫,如實回答,“還行。”
“還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方慈不吭聲。
良久,聞之宴哼笑一聲,“老子現在算是明白了……你不否認,就是肯定。”
方慈瞥他一眼。
他還是漫不經心的模樣,道,“不過,”說著手捏住她下巴,“……方慈,我沒那麽輕易放過你,任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他還是高高在上。
方慈沒看他,沉默好一會兒,“……我們之間就是這樣,從來沒有平等過。”
她語氣很輕,“四年前,我是利用了你,幫我處理那些爛事,而現在,還要這樣重來一次嗎?”
思緒順著煙霧,飄出很遠。
聞之宴看著清晨日光籠罩下她的側臉,“……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天我沒去「雲輕」,你哪裏來的利用我的機會?”
“方慈,我很早之前就見過你。”
方慈這才轉過臉看他,下意識問,“什麽時候?”
“你高三寒假,回京來參加社交季的聚會。”
“哪一場?”
“很多場。”
方慈記得,那時旁人總議論著期盼著,這場聞家少爺會不會來什麽的。
那時她聽了隻覺厭煩。
“……我怎麽記得,那些聚會,都沒有見你出席過?”
“頭幾場沒去,見過你一次之後,場場都去。”聞之宴手落在她裙擺處,指腹似有若無摩挲,“我給你遞過打火機,你沒接。”
方慈完全不記得這件事。
大概,那時她總沉浸在頹敗的情緒中,不太注意周遭。
“……所以……”
“所以,我不是一時興起,”聞之宴眸色深深凝著她,“但是你對我,用完就丟。”
方慈一時無言。
她甚至連抱歉也說不出,如果再來一次,她大概還是會走。
她總是要走,去觸及去試探自己天空的邊界。
她默了默,而後傾身環抱住他脖子趴到他身上。
像是某種安撫。
軟香撲鼻。
聞之宴喉結滾了滾,卻說,“……就這?”
方慈一頓,直起身,抱著手臂,“我本來也沒有要跟你道歉。”
肩膀隻輕輕那麽一縮,本就顫巍巍的肩帶便從薄薄一片的肩頭滑落。
聞之宴眸色暗了,眼睫一落,而後徐徐上掀,將她從下到上看了一遍。
一雙長腿並著,蜷在他身上,吊帶睡裙本就遮不住什麽,上下都露了一半。
睡裙前襟被他指腹壓下。
方慈將差點逸出的一聲輕哼咽了回去,咬著唇,手很自然地撫上他的頭發他的耳朵。
指腹觸碰到金屬物,她勉強睜開眼,在這個時候,借著清晨的光,才終於看清了他耳骨釘的圖案——
那是一隻展翅的灰鴿。
那一刻,內心震動難以言喻。
不知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打了耳洞,戴上了這隻灰鴿。
哭過一次之後,好像淚水便變得很輕易就湧出來。
她忍不住眼眶的潮熱,他的吻輾轉著往上,捏著她後頸吻上她脖子。
吻最終在她耳邊停下,他低低喘著。
初生的陽光下,蜷在他懷裏的她,整個人白到發光,長發淩亂,睡裙也歪歪斜斜。
眼眸含水,一派純真的靡靡。
聞之宴手下落,果不其然觸到了濕意。
他點了火,這時候倒不負責後果了,重新點了根兒煙,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方慈低眼去看他的西褲。
那裏也並不是毫無波瀾,相反,也許比她還……
她淡淡地說,“報仇了?”
聞之宴自鼻腔冷哼一聲,“差得遠。”
拋棄了他四年,他不可能沒有恨意。
他總歸是有怒火要發泄。
自昨晚在VIEW餐廳樓下,在他麵前哭了,方慈就已決意不再對抗他,於是這時反倒平靜了,任他要怎樣,她都接受。
“那你要怎樣?”她問。
聞之宴抽了口煙,虛眯著眼眸,道,“方慈,重新開一局遊戲吧。”
“跟四年前一樣,一切聽我的。”
“……什麽規則?”
“隻有一條,”他說,捏著她下巴,迫使她與他對視,“……我要你坦誠。”
這四年裏,他翻來覆去將他們從前相處的種種反複咀嚼過無數遍,才意識到:四年前遊戲開始時,她必是已經做好了離開他的準備,那一切的甜蜜洶湧,都包裹在她的謊言之下。
方慈輕輕點頭,“……有期限嗎?”
這句話問出口,她屏了息,靜等他的回答。
“兩個月。”
就到這收購項目結束。
到時候,再看她的選擇,他必要她主動走到他懷抱中。
對方慈來說,這卻是鍘刀落下一樣的話語。
她心尖泛起疼痛。
所以,他與梁韻兒的訂婚,就在兩個月後嗎?
“好,”她再度環抱住他脖子,“我答應你,絕對坦誠,毫無保留。”
頓了兩秒,聞之宴單臂環住她,鼻尖埋在她頸側深深吸了一口氣。
四年零八個月了,他好像終於第一次、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活過來了。
方慈小聲說,“你抱我去洗澡。”補了句,“洗完澡,我要吃迷迭香岩鹽貝果。”
聞之宴喉間震出幾聲輕笑。
那笑帶著幾分寵,像是看到偏愛的女孩兒終於敞開心扉學會恃寵而驕了。
他喜歡她在他這兒作,喜歡她耍脾氣。
他抱著她起身,去淋浴間。
甚至服務到家,幫她洗了。
洗完,方慈站在鏡前吹頭發。
聞之宴就虛虛倚靠著洗手台,看著她。唇角是一抹懶懶的笑意,眸底幾分壞勁兒。
這才是他。
方慈心想。
放肆張揚,又野又壞,讓人難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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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之宴打電話讓喬叔去買早餐,而後去了書房。
早上本來有早會,他今兒是來不及去了,隻能線上進行。
早會講究簡短高效,十五分鍾便告結束。
打開微信,無數條新消息,第一句統統是:聞總生日快樂!
這種消息,他一向懶得回,但今兒心情好,群發回複了句謝謝。
下一秒,展成亦的電話打了進來。
按了接通,那邊就笑問,“怎麽回事,你什麽時候開始回複生日祝福了?”
聞之宴哼笑了聲。
多年老友了,展成亦能品出他笑聲裏的情緒,“心情這麽好?”試探地問,“……難不成,方小姐……”
聞之宴嗯了聲。
展成亦由衷說了句,“恭喜,苦盡甘來。”
這些年,沒見他心情好過,幾個朋友也跟著遭殃,吃盡了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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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間裏,她的衣櫃還維持著原樣。
方慈換了身兒衣服,從床邊地毯上拾起昨晚被扔掉的棉布長裙,掏出手機。
幾個未接來電,曲映秋的楊姝美的。
她打開微信給楊姝美發了消息,告訴她自己外宿了一晚,今天回去。
至於曲映秋的電話,大概是興致問罪來的。
昨晚,齊鴻遠大概率很不高興。
她給曲映秋發了條短信:
「我有我的辦法,不要再來幹涉我」
坐在床邊思忖片刻,她給李佑賢發了條微信:
「:你有沒有認識的比較靠譜的職業經理人?能不能介紹一個給我?」
她自覺自己不是生意人,方家若要引進投資大刀闊斧改革,那必定需要個專業的職業經理人來打理。
李佑賢很快推了兩張名片過來:
「:這兩位都不錯,可以見見」
「:是要代替曲總收拾公司麽?」
「方慈:嗯,謝謝,改天請你吃飯」
「:怎麽不找聞少幫忙?」
「方慈:不想讓他幫我」
若是向聞之宴開口,別說介紹職業經理人,就算要方家頃刻間起死回生,他大概也能辦到。
可她不想,最起碼在這方麵,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不想再聽曲映秋罵她勾搭上聞家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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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飯,聞之宴上樓換衣服。
那時候,方慈正站在床邊發消息,VIEW餐廳說派人把她的外套送來,她正在給對方發送森和公館的地址。
聞之宴從背後抱住她,看著她摁手機,而後捏著她下巴,偏頭去吻她。
溫存的吻,含.吮廝.磨,呼吸愈來愈重。
方慈推他的肩,含混地說,“……你……不上班嗎……唔……”
聞之宴把剛剛戴上的腕表解開,領帶扯掉,啞聲說了句,“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