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方慈動了動喉嚨,艱難地,“……我們不是已經,已經處在遊戲中了嗎?”
聞之宴意味莫名笑了聲。
笑息經由鼻腔震出,幾近讓她身體起了共鳴,他聲音帶著幾分惡劣,“……我的遊戲,我還沒宣布遊戲規則。”
“……什麽規則,”她聚精會神地想,以此來回避被他圈在懷裏的緊張感,“周幾聯係,在哪裏見麵,這一類的嗎?”
“沒這麽簡單。”
聞之宴說。
指間的煙燃了半根,蓄了一截煙灰,他摁熄在扶手邊茶幾上的煙灰缸裏。
方慈靜等著他繼續說,幾秒鍾後,他右手卻捏著她下頜,讓她上半身轉過來。
略別扭的姿勢。
聞之宴那隻手沒收回,而是摩挲著她下巴,與她對視。
能聞到他手上殘留的煙味。
方慈再度被他深邃的眼蠱惑,心跳如擂鼓,聽到他放低了聲線,“……我可以幫你毀掉聯姻。”
怔住幾秒,而後方慈眼睛都放大了幾分。
“宋裕澤那種貨色,配不上你。”
他應該確實有這個能力,能幫她逃離和宋裕澤的聯姻。
這也是一開始,她那麽衝動地說願意跟他玩遊戲的原因。她甚至模模糊糊想過,是不是要施計讓他愛上她,從而幫她擺脫聯姻。
可是,她從沒想過,沒有等到她做好心理建設而後勾.引他,他反而先提出了這個提議。
一股難以言喻的刺激感席卷了大腦,方慈手扶住他大腿,更深地轉過身來,蜷著腿,膝蓋壓在他腿上,輕聲,“你真的會幫我?”
她望著他,“那我會付出什麽代價呢?”
“跟我試試。”
聞之宴低著眼睫,定定地看著她。
那雙漆黑的眼眸,眸底壓著呼之欲出的野性。
方慈不禁有些出神。
兩人姿態太繾綣,仿似下一秒就能融為一體。
心跳太快,幾乎難以抑製,她緩了緩呼吸,點點頭。
聞之宴指背摩挲著她臉頰,低聲,“從現在開始,不要去管任何人,包括宋裕澤、陳巧月,”頓了頓,強調一般,“隻看著我,明白嗎?”
方慈又點點頭,為了掩飾自己激動的情緒,伸臂環住了他的脖子,小聲說,“好,我答應你。”
聞之宴掌心扣住她的脊背,另一手穿過她腿窩,打橫抱著她起了身。
方慈不敢去想他要抱她去哪裏,把臉埋進他頸間。
上樓的動靜。
而後是擰開門把手。
本以為將會是脊背挨到柔軟的床鋪,卻是雙腳先落了地。
睜開眼,她正站在寬大的更衣間。
聞之宴抬腕看表,“你該睡覺了,明天李佑賢送你。”
確實該睡覺了,明天是周五,一整天的課程。
她還要為下周的學校賽隊集訓做準備。
這麽想著,方慈卻道,“你不在這裏睡?”
“我睡隔壁。”
聞之宴轉身要走。
方慈拉住他的手。
他回過頭來,唇角一抹頗有深意的笑,“……做什麽?要我陪你睡?”
方慈平靜地看著他,試探說,“要不要先接個吻。”
聞之宴虛眯了眼眸,“……我抽了煙的。”
“沒關係。”
聞之宴單手插兜,眼睫一落,而後徐徐上掀,上下仔細將她看了一遍。
她是真的很漂亮,可最吸引他的,卻是那雙眼眸,泛著冷意,清亮而淡然。
很早之前,當初第一眼看到她,看到她的眼神,他心下就莫名竄起了一陣難耐的癢意。
想接近她。
他按捺著猛跳的心髒,輕輕搖頭,笑著,“……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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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之宴離開之後,方慈四處看了看。
更衣間呈橢圓形,寬大,中間設置了中央島台,一角有個約兩人寬的落地鏡。
衣櫃裏放了不少當季的女式衣物,她認出來,那正是之前她從方家帶出來的行李箱裏的東西。
抽屜裏有睡衣和內衣褲。
一應俱全。
簡直是收拾好了等她住進來的。
穿過拱形門框,來到走廊。
左手邊是臥室區域,右手邊是做了個凹型設計,凹陷處擺放著一個高大的中式瓷瓶,背後是一堵牆。
走廊對麵則是洗手間。
洗手間三區分割,洗漱區、淋浴區,泡浴區。
泡澡的浴缸是個嵌入式的四方形,挨著窗戶,能俯瞰後花園。
方慈洗了澡,換上柔軟的睡裙,拿出手機。
她先給虞向雯發了消息說今晚不回去,而後又試著給呂湉發了兩條,呂湉還是沒有回複。
考慮到樓躍的人品,方慈心下有些不安,正要撥電話過去,呂湉的微信就發來了:
「呂甜甜:不用擔心我,沒事」
「呂甜甜:明天學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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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方慈去了樓後停車場,陳巧月就給自己那幫小姐妹發消息說不回包廂了,直接散場。
就在聞之宴帶著方慈離開之後不大會兒,陳巧月那幫小姐妹就下了樓,一個個或打車或叫司機來接,離開了夜店。
宋裕澤最後下來的,他好像還沒玩夠,臉上是悵然若失的表情,“……方慈呢?不是幫你拎東西來了嗎?”
陳巧月斜了他一眼,以一種看白癡的眼神,“她先回學校了。”
“哦,那我也回去了。”
路邊蹲守著好幾個代駕,他隨便叫了一個。
法拉利風風火火上路,一陣刺耳的引擎聲後,轉彎消失不見。
周圍陡然恢複安靜。
陳巧月覺得有些沒勁。宋裕澤是個蠢貨,她自己又何嚐不是,自己孤家寡人一個,倒是先為聞之宴和方慈做起了打掩護的哨兵。
她掌心壓著裙擺,坐到路沿,點了根煙。
對麵樹下停著輛大G,這時候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他站在車邊,攏手點了支煙,抽了一口。
真是稀奇。
這男人戴著副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像個正經的上班族。
怎麽會出現在夜店這條街上?
大概是被她直勾勾盯著,盯太久了,那男人終於看了過來。
路燈昏暗,其實看不太清楚眼神,但陳巧月還是彎了彎手掌,衝他打招呼。
果真是個正派人——那男人沒搭理她。
夜店窄門被從內推開,一陣醉酒男人的喧鬧聲。
陳巧月嫌惡地皺了皺眉頭,就聽到一聲,“嗨美女。”
幾個人步伐虛浮地向她走過來。
陳巧月抽了口煙,打算起身離開。這種時候硬剛沒好果子吃,她又打不過他們。
然而,還沒等她起身,對麵那個一直對她無動於衷的男人卻走了過來。
陳巧月屏息靜等著,走得近了,她心想,果然是張俊臉。
李佑賢站定在她麵前,看向那幫醉漢。
大概是懾於他成熟男人的氣場,那幫醉漢刹住了腳步,陰陽怪氣咕噥幾聲,轉身向另一個方向去了。
李佑賢今晚本是在這裏盯宋裕澤,此刻聞之宴方慈走了,宋裕澤也已經離開,他抽完這根煙,就沒有留下的理由了。
蹲坐在路沿的那個女孩,卻把他叫住了,“嗨帥哥,你救了我。”
李佑賢轉身的腳步一頓,“不用謝。”
“我不是要謝你,”陳巧月仰著頭眨眨眼,“是你得對我負責。”
李佑賢當然知道她是誰,陳家大小姐,陳巧月。
他有任務在身,在聞之宴的幫助下,早就摸清了這個圈子裏一幫小年輕的底細。
陳巧月,不管到哪裏都是大小姐做派,想一出是一出。
他不動聲色,轉回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很平靜,“……怎麽負責?”
陳巧月嫣然一笑,“我今晚缺個暖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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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慈向來認床,在這棟舊別墅,卻睡得很踏實。
第二天起來洗漱完換了衣服,推開門,就看到二樓客廳裏站著的李佑賢。
看到她,便迎上來,接過她手裏的包,“樓下有早餐,吃了我送您去學校。”
她在一樓餐廳吃早餐喝咖啡,李佑賢依舊站在不遠處,管家秘書模樣。
聞之宴總是一覺醒來就不見,她倒是跟李佑賢一起吃了兩頓早飯了。
方慈這麽想著,問,“聞之宴怎麽總是早上就不見?”
李佑賢略頓了下,“……聞少在集團實習,要兼顧學業和工作,比較忙,集團每天早上有早會。”
畢竟是繼承人,要早點熟悉集團業務。
方慈點點頭,“喝杯咖啡嗎?”
這一次,李佑賢沒有推辭,在她對麵坐下,拿過咖啡杯,道了聲謝。
他總是如此,彬彬有禮不卑不亢。
是個很正派的人。
但方慈察覺出,他今天臉色有點不同尋常,隱隱有點疲憊,像是沒睡好。
果不其然,他摘下眼鏡,皺眉捏了捏鼻梁。
“沒睡好嗎?”
“……嗯。”
摘下眼鏡之後,那種溫潤的感覺消減了不少。
方慈盯著他,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厭惡感。
那絕不是愉快的似曾相識。
但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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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賢開著大G送她去學校的一路上,她都在想這個問題。
到底沒想明白,到了學校,在教室見到呂湉,心下鬆了口氣,就把李佑賢那件事給按到了腦後。
虞向雯幫她拿了課本,405宿舍四個人又一起上了一整天的課。
下課後,方慈循著【ISS模擬法庭京大賽隊】微信群裏發的地址,來到一個空教室,參與集訓前的準備工作。
ISS是全球有名的國際投資仲裁模擬法庭比賽,京大賽隊將於十一月份赴滬市參加國內的總決賽。
下周兩天一夜的集訓中,將進行四場全英文辯論,並且辯論前半個小時才會被告知所屬辯方,旨在增強賽隊的隨機應對能力。
方慈年紀最小,負責一些最簡單的文書收集整理工作。
她將影印出來的資料發給每一位學長學姐,就聽賽隊負責人杜老師說,“這一次集訓,陶寅駿學長會跟隊指導,大家抓住機會,多問些問題。”
台下一陣歡呼。
方慈卻莫名想起了曾和陶寅駿一起相談甚歡的聞之宴。
無論何時,一想到他,先進入腦海的便是他的漆黑眼眸。
那股子痞壞的勁兒,大概很招小姑娘喜歡。
其實,方慈對這種混不吝的浮浪男生向來不感冒,就像宋裕澤,她隻覺得對方淺薄。
但聞之宴是不同的。
他那股「無所吊謂」的淡然,並不像宋裕澤那樣是財富堆積出來的,而是由他眸底的掌控感從內向外輻射而來的。
不可撼動。
其上浮著一層野性的痞壞。
幾乎在瞬間就抓緊了她的心髒。
抱著書,回宿舍的途中,她漫不經心地想著這些。
手機震動。
宋裕澤發來的消息:
「明晚的局改到後天晚上了。」
方慈想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所說的“局”,是上周六雙方家長見完麵,她在聞之宴的住處時,宋裕澤打來電話說的那個。
當時,他說的是幫她搭一搭人脈。
方慈正在斟酌怎麽回複,微信又彈出一條消息:
「聞之宴:周日晚上,李佑賢來接你」
她心下浮現預感:這倆人說的難道是同一件事?
估計是一分鍾內沒得到他的回複,宋裕澤直接撥了電話過來,她按了接通放到耳邊。
“怎麽不回消息?”
“正要回。”
宋裕澤笑了聲,好像有點得意,“告訴你,這個局,是聞少親自攢的。”
話音落地,他靜等幾秒,大概是在等她的驚呼。
方慈對他心裏的小九九心知肚明,沒給任何反應,隻默不作聲。
“哎,你真是的,一點兒不知趣,”宋裕澤道,“我是作為陳巧月的合作好友被邀請的,我特意提了帶你,聞少同意了。”
“拉了群呢,我待會兒把你拉進來。”
“嗯。”
“周日晚上要我接你嗎?”
“不用了,我自己去。”
“那成。”
剛掛斷不到一分鍾,手機又響了。
方慈接起來,“喂。”
那邊是聞之宴的低嗓,“……在哪兒?”
“回宿舍的路上。”
“宋裕澤跟你炫耀過了嗎?”
方慈沒忍住,笑了聲,“嗯。”
像是覺得她這笑聲新鮮,聞之宴一時沒出聲,默默聽她笑音的餘韻。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帶著笑意,“方慈,周日晚上,跟我喝杯酒吧。”
他曾跟她說,要在心情好時喝酒。
此刻,她心情久違地舒暢,甚至想快進到周日晚上。
“……嗯,好。”
沉默有頃。
聽著聽筒裏彼此的呼吸聲,像是突然回到了他護送她從圖書館走回宿舍的那一晚。
那時,他配合著她的腳步,走在她身後十幾步遠的地方。
想到這兒,方慈問,“……你在哪兒?”
“老宅。”
聞周果然跟家裏人告了他一狀,說他帶女孩子出入君度的大平層。
他被老爺子一通電話叫了回去。
“哦,”方慈咬唇思索,“……後天的局,你是要做什麽?”想了想又補了句,“我需要做什麽嗎?”
聞之宴低笑了聲,“你有一件事要做。”
“什麽?”
“隻看著我。”
慢悠悠的低嗓在心尖一寸一寸磨過,方慈幾乎能感受到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心跳聲驟然放大,脊背泛起一陣刺激的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