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沒偷◎
許多年前,蘇明冉曾被冤枉過偷東西。
他們一家被邀請去參與重要的飯局,飯局上蘇任華發現自己帶的煙不夠,使喚蘇明冉去買包煙。
祁星河在旁邊鬧著要回去,蘇任華沒辦法,讓蘇明冉順便幫祁星河買冰淇淋安撫祁星河。
祁星河非要跟著一起去。
兩個小孩來到一家便利店,祁星河不光看上了冰淇淋,還看中了非常酷炫的打火機。
蘇明冉告訴他,他們的錢付不起打火機的錢,祁星河不聽,趁著蘇明冉付錢的功夫自己塞進兜裏。
兩人過超市的防盜門,機器響個不停。
店長氣急敗壞地攔下他們。
很快蘇任華來了,店員剛說“你家小孩偷東西”,蘇任華的一巴掌掃過蘇明冉的臉頰。
“蘇明冉,蘇家有錢,你要什麽我沒給過你,現在學會偷東西了!”
蘇任華剛談黃了一筆生意就接到了店長的電話,氣不打一處來,不分青紅皂白斥責蘇明冉。
街上看熱鬧的人很多,和多年後的今天一樣,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蘇明冉身上。
當年蘇明冉極力辯駁,向蘇任華解釋著自己沒有偷東西,東西是祁星河拿走的,是祁星河想要,他阻止過,沒有用。
現在的蘇明冉渾身緊繃抬著頭站著,他不為其他人解釋,他為自己解釋。
“東西不是我拿的。”他根本不知道客人手裏戴著一條價值昂貴的手鏈。
一字一句說得很用力,蘇明冉沒有看任何人,一直盯著客廳敞開門的天空,他清楚沒有人會信他的辯白。
所有人不信他不要緊,他向上蒼傾訴,他沒有偷。
“不是你拿的是誰拿的?東西自己張腿跑到你書包裏頭的?”
“蘇明冉你當年就是個慣犯,偷超市裏的打火機冤枉你弟弟,現在又偷。”
“我看我得報警,讓警察處理這件事。”
客廳裏蘇任華暴怒地指著蘇明冉的鼻子罵,小心地拿起那條價值上千萬人民幣的項鏈還給陳太太。
“蘇先生,你教養的好兒子。”陳太太冷笑著接過,仔細查看手中的手鏈。
手鏈的連接處有被損壞的痕跡,陳太太拎著手鏈,趾高氣昂地道:“蘇先生,我這條絕版的手鏈已經被損壞了,鑲嵌的寶石有磨損的痕跡,你剛才和我談合作的事我看別了,我們先來談談你該怎麽賠我一條手鏈。”
蘇任華蘇家這些年家底並沒有表麵上看著殷厚,賠幾千萬的一條鑽石手鏈明顯不值當,更何況是蘇明冉造成的。
蘇任華已經斷了和陳太太合作的心思,想著給對方一個台階下,語氣並不如之前那般的客氣,“我認識一個專門修高奢手鏈的工匠,陳太太可以送去那邊修理。”
陳太太雙手抱在胸前,沒聽出蘇任華內裏的含義,在心裏算計了一番。
她這人一向不吃虧,想借著手鏈的事獲取相關的利益,又想給蘇任華下馬威。
“蘇先生,我這手鏈是皇家遺傳下來的寶物,東西壞了就算修好能和之前一樣?”
蘇任華沒耐心幹脆翻臉,“不瞞您說,蘇明冉不是第一回偷了,他在家經常偷竊,我們是沒辦法管教,大不了我對外不認這兒子,把他趕出家門。您報警也好,抓起來痛打一頓,或者別的,我都無所謂。”
“他這麽大的人,自己犯下的錯自己承擔。”
蘇陌替自個兒的父親補充,“既然是他偷了您的東西,自然是他向您解釋,他害得我們蘇家丟了臉,正好給他個教訓。”
總之一切和他們蘇家沒有半點關係。
陳太太臉色變得很難看,她也沒料到蘇家人根本就不稀罕這個鋼琴彈得很好的兒子,她還想著利用這事換取點籌碼。
陳太太氣不打一處來,手裏捏著她的鑽石手鏈重新在心裏算計著。
既然蘇家已經明確不管這件事,她得不到一丁點好處,麵子上得掙回來,“成,既然你們都不管,就讓你家這兒子跟我去警局,關他個幾天幾夜。不去也行,讓你家這小偷跪下爬在我麵前,學幾聲狗叫,這件事就算了。”
那條手鏈破損不算嚴重,隻是連接口的金屬薄片有斷裂的痕跡,更換金屬薄片即可,賠不了幾個錢。
至於鑲嵌的寶石有磨損,是陳太太誇張的說法,寶石完好無損。
蘇任華和蘇陌心裏鬆了口氣,蘇陌推著一直發呆的蘇明冉,口吻嫌惡,“還不快去!”
蘇明冉依舊站著不動。
“蘇明冉你什麽態度?陳太太已經給你台階下了,你還嫌不夠丟人?”
陳太太的這番話對於蘇家來說是明顯的退讓。
反正手鏈是蘇明冉偷的,證據確鑿,蘇明冉的死活和他們無關。
蘇陌繼續推搡著蘇明冉。
蘇明冉始終站得很直,他沒有什麽表情,臉上全是麻木。
“好啊,我已經夠退讓了,你們還想我怎麽樣?是真想我安個盜竊的罪名,讓你關上好幾年才罷休?”
陳太太氣得麵頰漲紅,她手中拽著皮包,狠狠砸向了蘇明冉。
蘇明冉的臉頰被皮包中凸出來的金屬刮破了臉頰。
他還是沒有動。
陳太太氣極,得不到相對應的利益,報警始終不解恨,她指著蘇明冉的鼻子罵道:“你真以為偷了我的手鏈就能夠不了了之?你去問問你爸,我老公到底是做什麽的,得罪了我下場是什麽!”
早年陳太太的老公就和當地的混混交情不淺,她老公憑借那群地痞流氓得到了不少好處。
那群混混一個個都是狠角,打傷人斷胳膊斷腿是常有的事,偏一個個靠著她老公活得相安無事。
蘇家人特別是蘇任華和蘇陌很清楚,也見識過,絲毫不曾開口幫蘇明冉說話,甚至蘇任華對陳太太道:“要不您把他帶走,隨便找個地方解恨,我們一定不會追究其他責任。”
蘇任華是誠心為陳太太解氣,而陳太太以為蘇任華是來給她氣受的,氣得胸膛一起一伏,抖著手要給她老公打電話,真要叫人過來。
眼看著事情越鬧越大,去外頭散步的夏文秀進來了,“這是怎麽了?”
夏文秀一直在外頭和家裏人打電話,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陳太太與夏文秀私下的關係還可以,況且陳太太也要巴結夏文秀,見到夏文秀哭著跑過去,“夏姐,這家人全都欺負我。”
……
臨近傍晚,偷竊事件的結果是夏文秀替蘇明冉解決了。
夏文秀在一群太太裏身份尊貴崇高,對蘇明冉有好感,也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賣給陳太太一個麵子,好言相勸,又以自己的人品向陳太太保證手鏈一定不是蘇明冉拿的。
“陳太太,我剛逛院子看見那家人是怎麽對待那孩子的,他不會偷你的東西,他一直都跟我在一塊。”
陳太太旁邊的貴婦道:“我看啊,一定是蘇家某個傭人偷走了您的東西,嫁禍給他。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可不敢跟蘇家做生意。”
“陳太太,您也別急,往後看,蘇家在日後一定有事求您。”
“蘇家最近往別的業務發展,從前靠著手裏頭的一些藝人維持著他們家的商貿往來,現在都多少年沒出過出彩的藝人了。”
蘇家發家是靠著太祖父的商業運作,後來蘇任華的父親一手創建了蘇家的商貿大廈,再後來蘇任華接手。
蘇任華和他的祖輩相比沒有過人的資質,蘇家的商業帝國在他手上已經失去了半壁江山。
為了蘇家的發展,蘇任華開創了一家經紀公司,最愛簽約那些家境貧窮長相優異的少男少女,利用他們的樣貌去拉攏更高層的客人,換取一定的資源。
這才維持住了蘇家在圈子裏的地位。
“陳太太我們回去吧,這片地方真是晦氣。”
蘇家宴席是在晚上正式開始,沒到晚宴全都走了。
一群貴婦往蘇家門口走去。
蘇明冉見狀一直跟在夏文秀的身後想要表達感謝,這麽多年來蘇明冉獨自承著蘇家的一切,夏文秀是第一個出手幫他的。
但他沒有錢作為謝禮,本身沒有價值,一句幹巴巴的“謝謝”太不值錢。
夏文秀送著其他貴婦上車,回身擁抱著蘇明冉。
她生養過孩子,也曾被迫丟失過,實在不能相信為什麽有人會這麽對待自己的孩子,也不敢想象蘇明冉在蘇家到底是怎麽過活的。
她相信有良知的人清楚蘇明冉的處境,都會忍不住幫他。
“孩子,我知道你想要謝謝我,但對我來說是舉手之勞。想要感謝的話,下次見到你,彈一首鋼琴送給我,可以嗎?”
蘇明冉鼻子微酸,用力點頭。
所有客人都走了,蘇明冉望著已經遠去的車站在蘇家門口,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穿過蘇家的前院準備去打工。
家中一群傭人圍著他。
“蘇明冉你闖下大禍還想去哪兒,蘇先生正等著懲罰你。”
陳太太不再追究蘇明冉,但蘇家人不會放過他,他丟了蘇家的臉,蘇□□定會懲治他。
……
蘇明冉被蘇任華關在蘇家的地下室裏,不允許任何人給他水和食物,說要餓他個好幾天。
這間地下室蘇明冉經常來,小時候他犯了一點錯誤就要被關進去,他也已經習慣了。
地下室裏常年沒有人打掃,全是灰塵。
蘇明冉被關進去時,沒有帶東西,他翻找著,從破舊的紙袋子裏,找到了去年他放在這兒的麵包。
因為從小被關在這裏,蘇明冉已經學會了偷偷藏東西。
他藏東西的次數有限,地下室常年被鎖著,麵包是他費了點功夫放進去的。
蘇任華對蘇明冉狠,卻也怕真的餓死人,一般是關三天,這次大抵也是三天。
地下室很黑,蘇明冉看不見光,他趴在地上,連呼吸都很輕微。
麵包的包裝袋被老鼠咬了,幸存下來的隻有三個小麵包,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這三天。
蘇明冉閉著眼,思考三天過後要怎麽向咖啡店的老板解釋他不請假曠工的事。
不知道呆了多久,蘇明冉一直處於昏睡狀態維持著體力,直到他聽見地下室的門開了。
蘇明冉擋住刺眼的光線,很久後他才適應外界的光。
蘇敏敏站在地下室的門口,甩著一把鑰匙,衝著蘇明冉道:“喂,可以出來了。”
蘇明冉慢吞吞地起身,他低血糖很嚴重,走路一晃一晃的,強撐著力氣往前走。
蘇敏敏嘴裏嚼著口香糖,低頭瞧著她的朋友圈。
那條手鏈是她偷的,她在手鏈上做了點手腳,陳太太戴上後沒多久自然脫落,被跟在身後她撿到了。
蘇敏敏的目的不是偷,而是發照片在網上炫耀。
她本想著偷偷還回去,陳太太出乎意料的更早發現了情況,於是這條手鏈出現在了蘇明冉的背包上。
反正蘇家的人一定會信是蘇明冉偷的。
那條手鏈的照片被她發在朋友圈上。
蘇敏敏拍攝的角度很刁鑽,並沒有展現手鏈的全貌,讓人誤以為是另外一條同款類型的手鏈。
【可以啊,哪裏搞來的?】
【哇,手鏈好好看,敏敏真有錢啊。】
【羨慕羨慕!】
【喲我小看你了,這手鏈多少錢。】
炫富的好處是許多高官家的兒子為她點讚,開始約她出去。
那群小姐妹對她改了口風。
蘇敏敏隨口吐掉沒有味道的口香糖,按著手機,【沒多少錢,也就幾千萬吧。】
關掉手機,對著渾身有些味道的蘇明冉,捂著鼻子嫌棄地道:“喂,你得感謝我,本來父親是要關你整整三天,現在關你兩天,是我說了好話。”
蘇明冉沉默著往外走。
蘇敏敏“嘖”了一聲,瞧著蘇明冉那副可憐的模樣,道:“喂,你現在能賺錢,忍不了蘇家大不了走唄,幹嘛還留在這裏?”
蘇明冉丟下蘇敏敏去附近的廁所,他擰開水龍頭,喝了一大口水,他在心裏回答著蘇敏敏的話。
他很想離開,但他要找人,在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