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肯定不知道。”李解用漏勺撈起燙熟的肥牛, “Leon的任職公告她都沒看。”
易拉罐被捏出“嗶啵”一聲，陶婷盯著桌麵發愣，不知道在想什麽。
“牛肉丸可以吃了嗎？”
“應該可以, 你試試看。”
“他隻喝冰美式, 家在萬悅華府, 但現在住在商業中心那邊的一家酒店公寓裏。”陶婷冷不丁地開口，背書似的說，“很早就出國了，本科是在德國讀的, 研究生時候去了哥大，他有個朋友在我們學校當老師，應該是發小。”
安今和李解停下說話聲，扭頭看向她。
“西山有個莫裏莊園, 聽說是個富豪用來金屋藏嬌的，上個禮拜他過去玩了，不知道他和主人是什麽關係，反正他家境肯定不簡單。還有......”陶婷頓了頓, “他很會做三明治。”
她突然一本正經的樣子倒把另外兩個人搞得不知所措了。
“我就知道這麽多。”陶婷偏過腦袋, 覺得氣氛有些奇怪, “你倆怎麽了？”
“我以為你要匯報什麽大事呢。”安今說。
李解撫著胸口舒了口氣：“我也是, 嚇死了。”
陶婷摸了摸脖子, 決定還是安靜吃飯吧。
“還有一個月才元旦。”安今舉起酒杯，“我討厭十二月。”
李解也拿起杯子：“馬上就公司年會了，這個月很快的。”
陶婷放下筷子，把飲料瓶湊上去補齊空位。
“年會？”安今雙眼發亮, “會幹什麽啊？”
李解回答說：“吃飯、表演節目、做做遊戲什麽的。”
“啊。”安今失望道，“那也很無聊啊。”
李解嚇她：“別說無聊, 你先祈禱到時候不會拉你上去表演節目吧。”
安今一點都不慫：“我去就我去，姐可會唱歌了。”
隻有陶婷快擔心死了：“真的會拉人上去表演嗎？”
“不知道諾伯特會怎麽辦，我以前實習的時候，有領導還主動要求上去唱歌呢。”李解回想起來仍舊曆曆在目，“我一直假笑鼓掌，臉都僵了。”
陶婷代入了一下Leon上台唱歌的樣子，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誒，那馬上年底了，你實習期是不是也要結束了？”李解看向陶婷問。
“對。”陶婷的心情轉瞬間就沉重了起來。
安今搭著她的肩問：“怎麽樣？有信心轉正嗎？”
陶婷搖搖頭：“我不知道，希望能吧。”
李解想說點什麽，但還是忍住了，他隻舉起酒杯對陶婷說：“加油，看好你。”
三個人邊聊邊吃，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最後鍋底都快燒幹了。
從火鍋店出來，陶婷問李解和安今：“要送你們回去嗎？”
“不了，我走走就到了。”安今扣好外套扣子，向他倆揮揮手，“拜拜。”
“我去地鐵站。”李解對她說，“你開車小心。”
陶婷點點頭，車還停在公司樓下，走過去大概十分鍾，就當飯後消食了。
火鍋店裏燥熱，吃得她出了一身汗，現在冷風吹在泛紅的臉上，陶婷舒服地歎了口氣。
寫字樓還亮著零星燈火，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一個悠閑的周五之夜。
道路上車輛寥寥，陶婷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方。
馬路對麵的男人有些眼熟，她慢下腳步想看得更清楚。
視線交匯那刻，世界仿佛摁下了暫停鍵。
紅燈結束，綠燈亮起，陶婷踩著斑馬線到達下一個信號燈。
“你怎麽......”
Leon先她一步開口：“去吃火鍋了？”
陶婷抓起頭發嗅了嗅：“味道很重嗎？”
“和Liam他們？”
陶婷不擅長撒謊，心虛地撇開視線說：“對。”
“我就知道。”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你剛下班嗎？”陶婷問。
“不是，回來拿個東西。”
“今天周五，不好打車的，我送你吧。”陶婷承認自己的殷勤有一部分是出於對她們拋下他的愧疚。
夜色已深，又背著光，陶婷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
Leon拒絕說：“不用了，你早點回家。”
“走吧。”陶婷卻堅持道，“反正都順路的。”
Leon跟著她走到停車場，副駕駛的座位上放著早上被打濕的那本書。
他拿在手裏，翻開看了看，留下咖啡漬的那幾頁不再平整，皺皺巴巴的。
“這書你在哪裏買的？”他問陶婷。
陶婷扶著方向盤啟動車子：“怎麽了？”
Leon用指腹輕撫過書頁，說：“周圍書店我問了一圈都沒找到。”
陶婷愣了愣，沒想到他會去給自己再買一本。
“沒事的。”
“白鯉，我沒聽過這個作者。”
“對。”陶婷說，“她是台省人，在內地不太有名。”
“怪不得是繁體字。”Leon轉頭看向她，“那你怎麽會看？”
“高中的時候和爸媽去那邊旅遊，在當地書店看到的，覺得有意思就買了，走的那天我還去把她所有的書都買了回來。”陶婷邊回憶邊說，“別人都帶鳳梨酥什麽的，隻有我半個行李箱都是書。”
車廂裏燈光昏暗，又是密密麻麻的繁體字，看久了讓人頭暈，Leon合上書，問她：“很好看嗎？這麽喜歡啊。”
“嗯......很難得見這樣的女作家。”陶婷看了眼他手上的書，說，“就像這本，講的是女子監獄，這裏麵關押的所有女人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良家婦女’，她們一開始互相看不順眼，然後開始慢慢了解彼此的過去.......”陶婷越說越沒信心，停住沒再繼續下去。
“被我講出來好像就沒那麽精彩了。”
“沒有。”
“就是可惜她在內地還沒什麽名氣，我要是當上編輯我一定去聯係她。”陶婷說。
Leon問她：“那你怎麽不考慮去出版社工作？”
陶婷答：“本來秋招的時候想投簡曆的，但那邊現在隻收應屆畢業生。”
Leon點點頭：“有了電子書，傳統紙媒受到衝擊，崗位縮招也正常。”
“希望有生之年白鯉老師能被越來越多人看見吧，最好能來內地辦見麵會。”
聽到身邊的人笑了一聲，陶婷慌張道：“怎麽了？”
“和那倆貨呆久了，我發現你話也變多了。”
陶婷臉一紅：“是不是我太吵了？”
“沒有，挺好的。”Leon看向車窗外，“你成長了。”
陶婷手抓著方向盤，慢慢睜大眼睛，反複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難以言說的喜悅蔓延開來，她咬住下唇，嘴角向上翹。
陶婷想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麽這樣一句不痛不癢的誇獎都能讓她這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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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Leon上任CMO後，市場部的部門會議越來越頻繁。
以前Darlene和Jeffery各自帶一組，A組做A項目，B組做B項目，互不幹涉，直接一組人從頭做到尾。
但Leon來了之後直接否定了這種模式，他把新能源汽車這個大項目裏的各個環節分配到不同小組，大家各司其職，互相配合。
這樣一來Liam和Ann就輕鬆了不少，Leon讓他們專心解決充電樁的問題。
他總是在會議上強調數據可視化，這對陶婷來說完全是盲區，她開始在下班之後自學Python。
楊芳婷看她每天晚上都坐在電腦前，還以為她是在加班，對此頗有怨言：“你這領導不行，怎麽天天那麽多活要幹，這是壓榨！”
“我是在提高自身的核心競爭力。”這些圖表模型把陶婷一個文科生折磨得頭疼，她擺擺手說，“媽你沒事就出去吧。”
“那你早點睡覺，注意眼睛啊。”
陶婷點點頭：“知道了。”
月中的時候行政送了年會邀請函過來，黑色信封燙金印戳，做得還挺氣派。
陶婷把Leon那份拿進他的辦公室，順帶問他：“我們部門要出一個節目，聽說法務部和公關部都是總監上，行政那邊讓我問你......”
沒等她把話說話，Leon就斬釘截鐵道：“我不去。”
“......好吧”
“不是還有Darlene和Jeffery嗎？”Leon的音調都不自覺提高了一度。
陶婷抿了抿唇：“那我去問問。”
走出辦公室，她還在回味剛剛Leon的表情。
頭次見他這麽慌這麽抗拒一件事情，太新奇了，陶婷勾起嘴角，他不會是有什麽偶像包袱吧。
年會在即，但元旦前實習生有一場轉正答辯。
這幾天安今和李解為即將到來的年會興奮不已，還嚷嚷著要減肥，白天隻吃沙拉。
陶婷是沒心情沒胃口，吃什麽都行。
“誒陶婷，你禮服買了沒啊？”安今問。
“沒。”陶婷咬了口吐司，低著頭在看她剛寫好的項目複盤，隨口答，“年初我爸公司年會，我新買了一條裙子，可以就穿那個。”
“你爸開公司的啊？”安今驚訝道。
陶婷噎住，搖頭否認：“不是，就是那種小工作室。”
安今還想再問什麽，陶婷把手裏的發言稿遞給李解，說：“你幫我看看，這樣行了嗎？”
“我看看。”李解接過。
他快速瀏覽了一遍，皺起眉頭說：“條理是清晰了，但看不出你的價值，你不要寫得太流水帳了。”
陶婷歎了聲氣，疲憊道：“那我再改改。”
安今伸手搶走發言稿，把叉子塞到她手裏：“你專心吃飯吧，放鬆一下腦子，別一直看了。”
“好吧。”
“誒，那你的leader到底是Leon還是Darlene啊？”李解問陶婷。
“我也不知道。”陶婷說，“名義上應該還是Darlene吧。”
“最終結果肯定是以你leader的評分為準。”李解提醒她，“那從今天開始你趕緊好好巴結Darlene。”
“啊？”陶婷慌了，“那不完了，我和她都沒什麽交集。”
她雙手合十閉眼祈禱：“求求了就讓我的leader是Leon吧。”
李解笑她：“之前不是隻要混到張實習證明就行麽？現在又想留下來了？”
陶婷睜開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態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轉變的。
也許就是在今天上午，Jeffery宣布海達已經簽訂合同，和諾伯特達成戰略合作，屬於“潛途”係列的第一支概念短片出爐，大家圍坐在會議室裏，在影片結束時不約而同地鼓起掌。
那一刻她的掌心都是汗，心髒在胸膛裏快速跳動，那種打心底的喜悅和成就感是陶婷前二十年從未體會過的。
她為之著迷，並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