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些暗喻
事實上今天江川來之前，雲飛和大家提了一下有個同學會來吃飯，因為父母再婚各自有家庭，這個同學已多年沒感受過團年飯了。方唯當時並未想到是他，畢竟他還遠在上海。現在聽江川這麽說，心裏有些微微的難過，便說：“當然，如果你過春節時再來的話。”
“我當然要來的。”他答得很幹脆。
哎呦，再次印證這個客戶私下裏很喜歡對別人的約定不較真，不論人家是否隻是客套話。
看方唯有點驚訝之後又笑，江川補充了一句：“有祝福利是，我為什麽不來？”
“嗯，歡迎你來！”方唯這個邀請，確實是衷心誠摯的。
“真的？”他在她耳邊問完就很認真地看她的表情。
“嗯。”她也很真誠地回答了。為什麽不呢？即便是普通朋友，過年這種時刻，歡迎別人到家裏來，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何況他是雲飛的好兄弟，數動的大客戶。
然後方唯就再次看到了江川那個積雪消融般的笑容。她心裏默默地歎了一口氣，大過年的，這麽簡單的邀請都讓他開心成這個樣子，這孩子，太讓人心疼了！
小區安保比較嚴格，過年期間外來車輛到訪比較麻煩，江川約的車被攔在小區門口。雲飛喝了酒，方唯便讓他陪著小悅，她送江川出去。
兩人慢慢地走在小區安靜的路上，方唯還穿著白天的衛衣外套，夜風吹來有點冷，她縮了縮脖子，再次把帽子蓋上了。
“你最近過得好嗎？”江川問。
“嗯，挺好的。你呢？”
“我也不錯。”他微歎，“就是太忙了。”
“我以為你會很享受的，忙碌的工作狀態？”
“嗯。”
“如果不忙的時候，你會做什麽？”她好奇的問。
“我好像很少有不忙的時候？”他笑，她終於開始對他感興趣了嗎？“如果會有，可能也會想辦法製造一些忙碌的事情。”
“比如？”
“比如，運動，學習，旅行？”
“哦。”她想起他的履曆，他好像在新加坡國立大學還是南洋理工大學商學院讀了 EMBA。
然後他似乎低頭笑了一下，帶著一點自嘲的意味。昏暗的路燈，方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語氣無比落寞：“像這種合家歡劇場，我一直都挺抗拒的。”
哎喲，那種該死的心疼感覺又來了！方唯簡直無法接下去，隻沉默地陪他走著。她從未想過，這個外表光鮮事業成功教養良好的職場精英，原生家庭的傷害竟這麽深。難怪他整個人看上去那麽冷漠，原來也隻是個渴望關愛的普通人啊……她第一次覺得 Jaden Jiang 離她這樣近，甚至近到讓她此刻想給他一個擁抱。
“但是今晚，真的很開心。”他深呼吸了一下，繼續說。
“我很開心，你感到開心。”她輕輕地說，深怕驚醒他的惆悵。
“那，我是不是應該請你吃飯？”
她終於笑：“你應該要請雲飛和小悅。”
“嗯，要的。”他認同地答，又問：“你會一起來嗎？”
“看時間？”她沒有馬上答應。
夜風吹過，方唯忍不住停下來連續打了 2 個噴嚏，安靜的夜裏，聲音相當突兀。她尷尬地吸了吸鼻子：“冷空氣要來了嗎？”
“嗯，下午降溫了。”話音剛落，他的羽絨外套已經蓋到了她身上。
“噢，不用。”她伸手想將外套拉下來還給他。他今天穿了連帽的羽絨外套，看上去就是個大男孩。
“別動。”他將羽絨的帽子疊蓋到她的帽子上，將她整個人罩到他的衣服裏：“不要感冒。”
羽絨服帶著他的體溫，將方唯包裹在溫暖裏，她心裏有點感慨，她還想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呢，他卻先將溫暖給了她。
“謝謝。”她沒再拒絕，兩人繼續向前走。
“雲飛和小悅很幸福。”他說。
“嗯，是的。他們很幸運，在合適的時間裏，遇到了合適的人。”方唯由衷地說：“真心替他們高興！”
“你有一點改變想法了嗎？”
“什麽想法？”
“就是你在上海和我說的。”
“哦。”她想起來，搖搖頭：“沒有的。”
“為什麽？你不羨慕嗎？”
“為什麽要羨慕？別人的幸福與自己無關。”她笑：“你得走你自己的路。”
“是嗎？”他微微歎了一口氣，“但我覺得很羨慕。”他看著前麵，有點感傷地說：“我很羨慕你們，擁有如此踏實的幸福。”
“……”噢，她內心又升起一陣疼痛，都不知道說什麽安慰他好了。
他轉頭看她：“你說，我們應該是同一類人？”
“嗯。”
“但我從未試過像你這樣為家庭付出。”他轉頭看她：“你的演技很自然。”
“什麽？”
“今天的麻將。”
“哦……”這樣都被他看出來？“你不是不會打麻將的嗎？”
“我學什麽都很快。”他笑出聲來：“你還回去換戰衣？”
“做戲做全套啦，有時候借助道具逼真一點。”她很爽快地承認了：“輸點家用讓媽媽們高興高興，不過今天我算是借花敬佛，最後付錢的人是你，哈哈。”
“我也已經收回來了。”他拍拍口袋的紅包，“所以，你真實的水準怎樣？”
“大概也就是，讓小悅寶寶的紅包自己付？”她俏皮地說。
“哈哈！”他忍不住笑出聲，又問：“伯母好像很喜歡打麻將？”
“應該是近十幾年都排在她的業餘愛好 TOP 1。”好像爸爸走了之後，媽媽就愛上了打麻將。
“所以她是久經沙場實戰豐富了。”
“嗯。所以你得小心。既要知道她想要什麽，又不能讓她知道你知道。放水真心是項技術活。”
“看來我得練練。”
“哈哈哈，”他真是做什麽都那麽認真！“那倒不用，你發揮真實水平就好。”他完全不是陳校長的對手好嗎？況且他應該也沒有什麽機會再跟大家打麻將。
“你也喜歡嗎，打麻將？”
“一般般。但媽媽們喜歡嘛，我是被動提升技術。不過，我覺得媽媽有句話說得很好，她說，打麻將是從隨機的混亂中重整秩序。”
“驚歎。”
“有沒有覺得跟命運，跟人生，有一點點異曲同工之妙？”
“嗯，實在精辟。”他豎起大拇指。
“所以，陳校長是有大智慧滴。”
“你也很聰明。”
“當然。”方唯說完又忍不住笑了。
“我最近正在改變自己。”
“哦？”
“因為我發現自己，無法控製地想念一個人。”可能是這樣的夜晚，令他無比地想要傾訴，又或者是因為太久沒有見她，此刻的江川覺得熾熱的感情正在心裏橫衝直撞，急切地想要找一個出口。
“呃……你覺得這種感覺令你困擾嗎？”因為覺得她聰明，所以現在他是在和她討論愛情嗎？
“不。這種感覺很新鮮很吸引。她令我發現了另一個自己。”
“哦？”
“幼稚小氣又多疑，優柔寡斷瞻前顧後，不自信。”他笑。
方唯也笑了，想起 Emily 之前分析說老板陷入愛情的言論，深深地為她的洞擦力感到折服。她曾因此懷疑過 Jaden 喜歡自己，因而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後來他們的聯係僅限於分享行業研究資訊。她也笑自己想太多了，即使他曾經對她動過心思，那也隻是工作上的心思。
現在他甚至如此坦誠地分享感受，在她麵前承認自己幼稚小氣，他喜歡的怎麽可能是她？瞧瞧淩雲飛，在小悅麵前多注意維護自己成熟男人的形象和魅力呀！
“你都已經這樣了，還不覺得困擾啊？！”就說了愛情這東西不能隨便碰，看看都把我們成熟冷靜沉穩的 Jiang Jiang 變成什麽樣子了？
嗯，瑜總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好像雀躍的心情更多一些？”
哈，這樣都還雀躍啊？方唯實在難以理解。“愛情方麵，我還真給不了什麽有價值的建議。”她攤手表示無能：“或者你可以谘詢情感經曆比較豐富的人，取取經？”
“可能我會更傾向自己探索？”江川的嘴角有溫柔的笑意：”畢竟我喜歡的那個人，是這樣的獨一無二。”她在戀愛中會是什麽樣子，他也隻想自己看到。
“哇~這種覺悟！”方唯一聲驚歎後下了結論：“我覺得你一定會成功的。”
“真的？”
“真的！無論事業還是愛情，我覺得你都會成功。”噢，這樣夜晚，方唯很高興能給孤獨的人以鼓勵和支持。
“謝謝！”
“不客氣。期待你的好消息！”
“一定。”他笑，“我會第一時間和你分享。”
哈，這麽認真的嗎？方唯再次在自己為江川標注的關鍵詞“較真”下做了 highlight，描紅加粗大寫。
到了小區門口，江川說車就外麵，讓她留步。方唯將羽絨外套脫下來還給他，他現在隻穿著襯衣加羊毛衫，出了小區風大。
他卻製止她：“夜涼，回去小心。”
“你回去更遠……”
“我馬上就上車了。”他微微俯身為她為她拉上拉鏈，“聽話。”很快又加上一句：“如果你感冒，雲飛會打我的。”
“那衣服……”
“下次吃飯的時候還給我。”他朝她揮揮手，“快回去，到家後發給我。”
“好吧。”她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已轉身走向路邊的車。想著他回去大年初一也將是一個人，她又覺得夜風中他高大的背影，有那麽一點孤獨……
方唯在家待到初五，感覺再被陳校長繼續圈養下去，春節假期她就不止胖三斤了。
初六晚上她和張小瑜約晚飯。小瑜正準備假期後錯峰出行去東北滑雪，慫恿方唯一起去，方唯笑：“如果 Mike 同意我放假，我當然想去的。”
“算了。要征得他的同意，我難免又要出賣色相！”小瑜拒絕：“明明是你的假期，為什麽犧牲的是我？！姐一個人出去浪不美嗎？”
“其實我們下周末公司年度旅遊。”方唯毫不客氣地：“所以即便你犧牲色相，Mike 可能也不會同意我休假。”
“嗬，小看姐的魅力了！”小瑜不服，又忍不住問：“去哪裏？”
“跟你完全相反，去三亞。”
“為什麽這個時候去三亞？下水應該還有點冷吧？”
“也是錯峰出行了。”方唯笑：“不過溫度應該挺舒適的，不會太熱。”
“好吧。”
小悅今年是第一年嫁到雲飛家過年。初二便和小悅一起回了娘家，一直待到初五晚上才回來，她妊娠反應持續時間比較長，四個多月還不太能聞油煙味。初六那天淩媽媽本來要過來給小悅煲湯，結果下雨。方唯就在家庭群裏讓她別跑出來了，她下午過去給他們煲了湯，才出門赴和瑜總的約。
傍晚雲飛給江川打電話，讓他過來吃晚飯：“方唯唯煲了一大煲湯！快來吃飯！”
江川也不客氣：“那我就不叫外賣了？”
結果去到，方唯卻不在，江川難免有點失望。但湯確實很好喝。暖胃的老火湯，這樣的天氣喝下去，整個身體都妥帖了。
席間小悅笑眯眯地問江川是否以後在廣州工作。
“嗯，但可能還是需要頻繁出差。”
“你要不要考慮拍拖？”
她真是率真得可愛。江川笑：“小悅有推薦嗎？”
“我很多優質女生資源哦！”
雲飛知道江川不想拍拖，便說：“江川眼光很高。”
沒想到江川竟然很配合地說：“還好。小悅身邊的女孩子應該不錯。”
“就是！”小悅嬌嗔地瞪了雲飛一眼，又興致勃勃地對江川說：“我的閨蜜，就是我們結婚的伴娘，她對你印象很好哦！”
江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