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冬日天黑得早,氣溫也降得快,八點左右,除了留宿的遊客基本都走了。

郎洋洋擦洗好被子盤子,莊碩拖地擦桌子,配合起來弄完也就十五分鍾。

王誌軍已經先去餐館點菜。

長輩們下午就已經回去,悠悠也趕了過來一起吃飯,餐館裏兩張桌子拚成一張,年輕人圍著坐了滿滿一桌。

原本郎月也要來的,但是下午有事情,回去了到現在都沒有過來。

郎洋洋給她發消息,她說來不了了,說讓民宿給他們留了三間房,今晚喝酒不回家的話可以直接在民宿休息。

郎洋洋坐在莊碩和王誌軍中間,聊聊今天開業的事情。

“這麽看的話,陳家寨的人流量很不錯啊,你的店不大,不用再請服務員。”王誌軍說著,又想:“工作日應該會很閑吧,這裏離市區還是有點遠的。”

郎洋洋點點頭:“是這樣的,不過房租免了三年,成本不高。”

“上周我在市裏麵開項目會,以後陳家寨會有很多活動的,加上周末和節假日,也還好。”莊碩補充。

王誌軍:“那這樣一周幹幾天休息幾天,還能賺點錢,好像也很不錯哦。”

郎洋洋笑笑:“是啊,夏天的時候這裏可漂亮了。”

王誌軍:“可惜明年夏天我來不了了。”

郎洋洋:“沒事,等你回來這裏可能建設得更好了呢?”

“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了,以後會不會變成很商業化的古寨?”王誌軍問。

郎洋洋和莊碩單手托腮想了想。

而後,郎洋洋輕聲開口說:“商業化就商業化了,能商業化說明遊客很多,能賺錢,是好事。”

王誌軍:“可是就沒什麽特色了,現在這樣多好。”

“Kevin。”莊碩頭一回第一次就叫對王誌軍的英文名,他臉上是和郎洋洋一樣溫柔的笑容,解釋說:“對於遊客來說,有特色又方便,景色優美,好吃好玩的地方當然最好了,但對旅遊地來說卻很難。大家打造這個寨子,是為了發展民俗文化,為了給本地人創收,商業化……不一定是壞事。”

王誌軍覺得很有道理,但是一時之間又很難站在他們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因為裝修和甜品咖啡創意而成為“網紅店”的Brookside,抓住了機會保住了質量,成了長溪市旅遊攻略裏的常客,這對郎洋洋來說,好處遠遠大於壞處。

這畢竟是一個工作,郎洋洋不想上升成“夢想”,為了“夢想”拋棄一切郎洋洋做不到。

當初辭掉高薪的大廠工作,回到長溪市開店的決定,也是他籌謀很久,存了錢做了功課,又計劃好久才實施的。

他和莊碩都深知,作為了一成年人他們要吃飯要生活,最好能偶爾照顧到家人朋友,讓跟著自己工作的員工也有豐厚的薪水。

郎洋洋小聲跟王誌軍說:“Kevin,以你現在的履曆,讓你去做一份月薪三千的工作,你也不會願意的。”

王誌軍笑著,聳聳肩。

“好像是,我可能是一直以來賺錢太容易了。”

郎洋洋和莊碩都哈哈笑。

莊曉宇和陳靜雲在上菜了,莊碩起身去幫忙,大家拿杯子的拿杯子,那飲料的拿飲料。

莊曉宇跟著周垣工作了一段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幹勁十足,指導著大家鋪桌布、擺杯子,還非要在桌子上麵擺上鮮花和蠟燭。

“自己吃還放這些東西啊,好講究。”隔壁書店的老板說。

莊曉宇解釋:“當然了,這叫氛圍,吃飯的時候氛圍也會變成錢加進價格裏哦。”

他跟周垣學的是西餐廳的那一套,大家都笑他,莊曉宇卻毫不在意道:“你們不懂,我們以後可是要成為米其林三星餐廳的。”

眾人大笑,不是嘲笑他,是覺得小年輕這幅有幹勁的樣子很好。

在座的都沒有幾個人吃過米其林餐廳,更不知道兩星三星的是什麽意思。

郎洋洋把餐盤擺好,再把周垣做好的菜放上來。

周垣雖然是法餐大廚,但這畢竟是吃本地菜的餐廳,是周垣和村裏的阿姨一起改良的創意菜。

郎洋洋看著麵前放了魚肉丸子的熱酸湯,特地去本地陶瓷手作工作室定做的白色瓷碗裏盛著淡紅色的酸湯,裏麵有兩顆小魚丸,有本村村民種的蓮花白。

喝一口,淡淡的酸味和辣味,魚丸新鮮Q彈,精心切成小片的蓮花白也變得精致了起來,在湯裏像白色的瓷片。

郎洋洋忍不住感慨:“好喝,開胃。”

說完轉身想跟莊碩分享一下,隻看到莊碩端起碗一口喝完燙,一口吃掉裏麵的菜。

……算了。

“Kevin,喝喝看。”郎洋洋說。

王誌軍拿著勺子,先喝一口湯,再吃魚丸和蓮花白。

“賣我一百塊我都可以接受,前提是可以續。”

郎洋洋哈哈笑。

周垣和莊曉宇作為廚師終於也上桌了,“你們試試這個臘肉,今天來吃的顧客評價都很高。”

“對你評價也很高吧。”王誌軍揶揄他。

大家都爆笑,今天進店的顧客沒有一個不誇廚師帥的。

其實周垣也沒有帥到那麽那麽誇張,明星那麽多,多少還是看過帥哥的。

但是在長溪市這種小地方,沒見過這麽帥的廚師。

也許是人類對於“製服”的偏愛。

王誌軍托著下巴,含情脈脈地看著周垣,用他標誌性的粗嗓夾子音說:“帥哥一旦穿上廚師服、軍裝、西裝白大褂之類的,就立馬上升一個等級。”

莊曉宇:“沒開玩笑,我都快彎了。”

周垣被說得很不好意思,舉杯說:“好了好了,我不是Tom Cruise也不是Johnny Depp,來嚐嚐今天的酒。”

舉杯喝了一口。

這是周垣和陳靜雲去隔壁省的酒莊裏挑的白葡萄酒,很多遊客是喝不慣本地的土酒,就備了白葡萄酒和糯米酒,讓想喝酒的遊客有個選擇。

“怎麽樣?”陳靜雲問。

王誌軍超級無敵第一個捧場:“好喝!這不比幾千塊的酒差,配中餐也不違和!和主廚一樣很美味,啊我說的是主廚的菜。”

王誌軍是活躍氣氛的慣手,周垣也脾氣好,兩人一來一去,餐桌上就熱鬧了起來。

根本不需要郎洋洋和莊碩給大家介紹王誌軍,他自己就能很快融入進去並且成為黃色笑話大王。

在這種場合玩鬧,王誌軍開黃色笑話的對象都是男性,不會太過。

晚飯吃到了十點多,大家都喝了酒不能開車,好在今晚一起吃飯的大多就住在寨子裏。

朗月留的房間郎洋洋和莊碩一間,王誌軍一間,悠悠一間,剛剛好。

“洋洋哥,我怕明天早上趕不及去開店,要不還是叫我媽來接我吧。”悠悠已經醉了,坐在餐廳門口的大石墩子上。

郎洋洋也醉了:“沒事。”

然後在地上蹲著。

王誌軍還在裏麵喝酒,周垣和書店老板都是酒量好的,書店老板教他們劃本地的拳,一發不可收拾,連周垣也上了頭,踩著椅子和王誌軍劃拳。

莊碩把郎洋洋和悠悠扶起來,左右胳膊一邊掛著一個。

“回房間休息,明天我叫你們起床,再送你們去店裏,安心的睡。”

悠悠嘟囔著:“記得啊記得叫我。”

山野間民宿的員工都認識莊碩,從裝修開始他幾乎每天都來陳家寨,幫郎洋洋和朗月盯著裝修。

見他們進來,前台幫忙把悠悠帶去房間。

郎洋洋和莊碩都是男性,就沒有再進去,隻是囑咐前台幫忙給她手機充一下電。

“Kevin呢?”郎洋洋坐在民宿的**,眼睛都閉上了,還是沒有穿著外衣躺**。

手裏還在摸索著解扣子。

莊碩把礦泉水倒進水壺裏燒上,過來幫郎洋洋解扣子:“他還在喝呢,靜雲和曉宇還在,他倆沒有怎麽喝,說一會兒帶誌軍回來睡覺。”

“Kevin!”

“好好,一會兒曉宇和靜雲帶Kevin回來睡覺。”

莊碩也喝了不少,給郎洋洋脫完衣服、擦臉洗腳,自己也困得站不住。

大**兩人抱在一起很快睡了過去。

明天的太陽升起來,又是忙忙碌碌歡聲笑語的一天。

王誌軍原本計劃在長溪市呆半個月,但是一周後,聽說周垣要去雲南徒步,他也想去。

兩人一拍即合,衝進迪卡儂裏買了裝備之後就要出發。

郎洋洋和莊碩送他們倆上了飛機,兩人站在航站樓大廳裏看了好一會兒。

朋友們來了又走,每次送人走的時候心裏都有點空落落的。

“誌軍說了還會再來的。”莊碩說著,輕輕拉一下郎洋洋的手。

郎洋洋抬頭看他,笑著點點頭。

機場裏人來人往,兩人最後看了一眼飛機的時刻表,轉身往停車場走。

回程的路上車裏放著莊碩給郎洋洋做的專屬歌單。

莊碩說:“好久都沒有更新歌單了。”

郎洋洋想了想:“昨天在店裏放日推,剛好聽到一首好聽的。”

“我想聽。”莊碩說,他今天穿的也是郎洋洋給他買的衝鋒衣外套,因為實在是太喜歡。

郎洋洋連接藍牙,在手機裏找到那首歌。

來自美國民謠歌手Samuel Beam的《 love vigilantes》。

經典的民謠吉他和弦聲和十一月的陽光很搭,陽光從車窗外麵灑進來,被照到的地方都暖呼呼的。

郎洋洋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了,扔到後座去。

“好聽嗎?”郎洋洋問。

莊碩說好聽,“這個歌名是什麽意思?”

郎洋洋看了一眼手機,說:“愛情守望者。”

看歌名的時候也看了一眼歌詞,昨天都沒有注意,原來這還是一首反戰的民謠歌曲。

單聽這首歌旋律有多麽美好,歌詞就有多殘忍。

和這個世界一樣,這個世界很殘忍,但是愛像美好的旋律,為這個殘酷的世界潤滑,擦亮髒汙的眼睛,去發現美好的地方。

“真好聽。”莊碩再次肯定,郎洋洋發現了,莊碩喜歡的風格就是搖滾和民謠,而自己更喜歡R&B和布魯斯。

莊碩:“晚上想吃什麽?”

郎洋洋想了想:“吃火鍋吧,天這麽冷,正好二姑媽送了新的胡辣椒來,可以做蘸水。”

“好,我再買點蝦,給你鹽焗一盤。”

“嗯!幹脆現在就去逛超市吧,逛完我去店裏你回家。”

“好,去永輝?”

“可以。”

“剛好今天天氣好,回去我給雷公洗個澡。”

郎洋洋舒爽地歎口氣,靠著椅背,情不自禁地說:“真好呀,天氣真好。”

莊碩也笑:“真好啊。”

郎洋洋轉頭看莊碩,他笑著補一句:“跟你在一起真好。”

此時《 love vigilantes》放完,自動跳到下一首,是莊碩喜歡的痛仰。

“一段危險的旅途結束。”歌手唱。

郎洋洋和莊碩跟著:“我要和你平靜的生活。”

周垣在小群裏發,說他和Kevin要起飛了,再見。

Kevin偷偷給郎洋洋私聊:謝謝你呀洋洋,是你讓我反思到我有多麽渾渾噩噩。謝謝你告訴我,就算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也要勇敢的問問自己的心。辭職,創業,閃婚,你的每個選擇都看起來很離譜,我三十歲辭職、留學,好像也有點誇張,但是除了問問佛主,我也有勇敢真誠的在深夜裏問過自己的心。謝謝你,洋洋,祝你和莊哥永遠都幸福。才離開,我已經在期待下一次見麵了,想念你的南瓜布朗尼。

郎洋洋都不知道眼淚什麽時候滑落的,是莊碩遞紙過來才發現。

莊碩沒有問怎麽了,隻是笑著。

他有點凶的臉上是溫柔的笑容。

郎洋洋給王誌軍回消息:也謝謝你,Kevin,一定很快就會見麵的,記得給我分享你的新生活。

Kevin:知道啦,死鬼。

汽車駛入高架橋,速度提了上來,陽光也更濃烈。

郎洋洋看著窗外的山景。

長溪市的一年四季都是綠色的,但又不是同樣的綠,春天是翠綠的,一片翠綠中夾雜了白的粉的果樹花朵;夏天是濃綠的,夏天雨水充沛日曬充足,樹葉長到最大,是大自然的護眼模式;秋天是黃綠的,落葉喬木和常綠樹互相慘雜著,是大自然在cos小畫家;冬天是暗綠的,深沉濃重,跟動物一樣,在儲存能量等待下一個春天。

“去年,我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郎洋洋看著窗外說。

莊碩:“春天我們就遇見了。”

郎洋洋:“是啊,我那時候,還很怕自己選擇回家是錯的,還想著不行就走呢。”

“現在呢?”

郎洋洋轉頭看著莊碩笑笑,不說話。

兩人心照不宣,湊過來接了個吻。

人生就是由一個又一個的選擇構成的,如果總是不思考,直接去做所謂的“最好的選擇”,就慢慢累積成那個根本不是自己的自己,在某個看著鏡子的時刻,陷入無盡的內耗。

郎洋洋在心裏再一次告訴自己。

就算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也要勇敢的問問自己的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