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次坐上莊碩的副駕駛,郎洋洋還是有些不自在的,他沒有駕照,這麽多年也沒有交過男朋友,基本都是使用公共交通。

偶爾坐朋友的車,他也是坐後座的那一個。

這種有人給自己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的情節,隻是很久之前在偶像劇裏見過。

雨漸漸大了起來,郎洋洋知道自己要是扭捏也隻會讓兩人淋雨,隻好幹脆地坐上去。

看著莊碩輕輕關上車門,兩人隔著玻璃車窗對視一眼,和此刻的雨點一樣慌亂。

莊碩上了車,很利落快速地啟動車子。

“我住在銀葉小區。”郎洋洋主動說,說完又覺得自己這樣說話是不是有點像跟司機說話,又接著補充:“謝謝你送我回家,麻煩了。”

又想提前把下車的時候該說的話說掉了,那一會兒到了該怎麽說?

他送自己回家,是禮貌還是有意思呢?

總之就是很慌亂。

莊碩點點頭,嗯了一聲。

郎洋洋抿抿嘴,雙手不自覺抓著安全帶,轉頭看窗外的景色。

長溪市算是個旅遊城市,並且是以自然景觀聞名的城市,論自然風景確實是很好。

回到長溪市之後,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走、坐公交去近郊的森林公園徒步以及每天下班穿過盤山路回家都是讓郎洋洋覺得放鬆的活動。

就連遛狗心情都好了很多。

窗外的風景看不膩,轉移了注意力,讓坐在莊碩身邊這件事看起來沒有那麽局促。

開了一會兒,在一個很大的十字路口停下了車,郎洋洋抬頭看看,竟然要兩分鍾。

這兩分鍾的時間要是什麽都不說光是想想就有些尷尬。

郎洋洋像以往在職場的時候一樣,條件反射的拿出手機假裝自己很忙。

解鎖手機的瞬間,莊碩刹車,同時開口:“要不要聽歌。”

捏著手機的郎洋洋默默熄滅屏幕,“好啊。”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禮貌又尷尬的笑笑。

莊碩操作麵板,打開列表的音樂,不是連接藍牙,是提前下載在車上的。

好old school,郎洋洋想。

按下播放鍵之後莊碩的手機不斷有微信消息,他打開來看回複消息,郎洋洋樂得自在,稍稍放鬆靠在椅背上看著前方來往的車子。

前方的大貨車過去,周圍安靜一點,郎洋洋才發覺莊碩放的歌自己聽過,有段時間很喜歡聽,反複聽過很多遍。

眼睛往觸控麵板看過去。

這首歌叫《sisyphus》。

是一首擁有迷人前奏的歌,歌手標誌性的口哨聲,利落幹脆的鼓點和清爽的吉他和弦組成了這首獨特的既搖滾又民謠的歌曲。

很長一段時間內是郎洋洋深夜加班後坐末班地鐵回家的伴侶。

是的,郎洋洋稱這些歌曲為伴侶。

寂寞的時候,音樂是最好的夥伴。

莊碩還在回消息,好像是工作消息,郎洋洋往他那邊撇過去的時候能看到他在報表上圈圈畫畫。

半首歌過去,莊碩放下手機,啟動車子,往郎洋洋家的方向開去。

原本以為這首歌是巧合,剛好他也喜歡就下載了。

但奇怪的是這一路上車裏的每一首歌,郎洋洋居然都聽過,好幾次他轉頭去看莊碩的時候,他也看向自己,沒有問出口,但是莊碩嘴角生澀的微笑好像是能代表什麽。

伴隨著熟悉的音樂,郎洋洋不再緊張尷尬地抓著安全帶,開始在副駕駛輕鬆的享受窗外的風景。

車子停在這個老城區的巷子口,郎洋洋鬆開安全帶。

“謝謝你送我回來。”

郎洋洋說。

此時的音樂是《rock\'n\'roll suicide》,細膩的嗓音和迷幻的音樂,讓此刻的氛圍也旖旎。

天色已經暗了,路燈燈光昏暗,泛著涼意的空氣有效緩解兩人臉上的紅暈。

莊碩抿嘴,“不客氣,應該的。”

一邊說著一遍關掉音樂,怕音樂聲太大聽不清郎洋洋說話。

郎洋洋終於笑出來,輕輕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觸控屏幕:“我們喜歡聽的歌好像,我都聽過。”

莊碩:“嗯。”

好吧,郎洋洋剛剛燃起的交流欲望被這一個“嗯”字澆滅,他微微垂下眼眸,正要禮貌告別的時候,莊碩又補充了一句。

他說:“這都是你朋友圈裏分享過的歌。”

郎洋洋又片刻的錯愕,“啊?”

莊碩:“我是在你朋友圈看到你分享過,就下載了放到車裏,你坐車的時候可以聽。”

郎洋洋嘴唇微張,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說點什麽好。

他們才第一次見麵,在微信上聊天不超過二十句,是生疏的、尷尬的、沒有波瀾的。

但是莊碩特地為他去翻朋友圈,做個車載音樂列表這件事,對於郎洋洋而言,就像一塊大石頭砸進了他心裏的湖水。

水花大到模糊了眼睛。

因為這對郎洋洋來說,是很高級的浪漫。

郎洋洋抬眼,看到莊碩兩隻粗狂的大手有些局促地抓著方向盤。

心裏竟然覺得有些甜蜜。

卻又慌亂。

“你很久沒有分享過新的歌了。”莊碩又說。

大概是受不了車裏的沉默,郎洋洋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殊不知對莊碩來說,像在法庭上等待審判。

他不得不說一點什麽,讓法官注意到他,給他一個答案。

郎洋洋看向莊碩,“比較忙。”

“嗯,最近天氣也不好。”

“是啊,今年的雨水好多。”

莊碩笑:“對我來說倒是好事,春天雨水多點,農場種什麽都好。”

“農場?”郎洋洋問。

莊碩:“嗯,我在南溪河灘那邊開了個農場,種種地養養馬什麽的。”

郎洋洋:“河灘那邊?那你知道南溪農場嗎?”

莊碩笑得更開朗了一點:“就是我的。”

“啊……”郎洋洋點頭。

原來二姑媽嘴裏說的個體戶,是個農場主。

什麽叫和你一樣,是個體戶,一個農場和一個小小的甜品店,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不過知道莊碩是開農場的之後,他整個人的形象迅速和工作貼合了起來。

這時候莊碩的手機再次響了,是電話。郎洋洋想他工作上估計是有急事,很自覺地推開車門:“那我先回家了。”

莊碩點頭,剛剛的事情是有點著急,他一邊接下電話一邊跟郎洋洋說再見。

郎洋洋笑著,眼睛彎彎,很是清爽溫柔,白皙的臉貼著淺棕色的高領毛衣,像小綿羊又像小鹿。

他小聲地回答:“注意安全,再見。”

莊碩的車子很快離開,郎洋洋站在路口神思了好一會兒。

直到心湖的漣漪逐漸平靜,才抬腳慢慢往家裏走。

他看不清楚莊碩對自己是什麽感覺,也摸不清自己對莊碩是什麽感覺。

好像是自己荒野中的孤僻的小屋周圍出現了腳步聲,寂寞了很久的郎洋洋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好還是不好。

但不可否認的是,是有一點新鮮感的。

晚上處理采購單的時候,郎洋洋再次在網頁上搜索南溪農場。

終於搞清楚,莊碩的微信頭像上的馬就是網站上的那一匹。

那……他會開叉車嗎?

郎洋洋突然想,然後自顧自傻乎乎地笑起來。

分開之後莊碩沒有給他發消息,那種什麽我到家了之類的。

十點多的時候,雷公已經窩在牆角睡著了,郎洋洋處理完工作去洗了個澡,坐在沙發上擦頭發的時候看到酒櫃,這個天氣煮個紅酒喝應該很好。

起身來到廚房,才想起煤氣灶壞了還沒有來得及修。

煮紅酒隻能作罷,倒了一杯威士忌小酌。

藍牙連接音響,點開日推隨機播放。

小酌一杯之後體溫上升,窩在沙發裏看剛到貨的甜品教學書。

是郎洋洋喜歡了很多年的甜品博主出的書,除了甜品製作還有很多她研發甜品的一些思路,有時候研發過程的小故事比甜品更迷人。

看得入迷時,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

按以往這種享受生活的時刻他肯定不會看,但是今天立馬就拿起手機點開看了。

莊碩連發三條消息。

“睡了嗎?”

“農場的空調出了點問題,修到現在終於修好了。”

還有一張兩隻小狗坐在門口的照片。

郎洋洋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上下滑動看了一下之前的聊天頁麵。

拍一張茶幾的照片發給他。

莊碩:“喜歡喝酒嗎?”

郎洋洋:“晚上喜歡喝一點兒。”

莊碩:“冰的。”

郎洋洋:“本來想煮紅酒來著,燃氣灶壞了還沒來得及找人來修。”

對麵一分鍾都沒有回複。

郎洋洋也有些微醺,給他發:“準備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在酒喝完的瞬間,莊碩回複:“好的晚安。”

郎洋洋沒有再回,此時日推列表播放到一首老歌《墨綠的夜》。

之前在郎洋洋喜歡的一個導演電影裏聽到過。

是好久沒有分享過喜歡聽的歌了。

郎洋洋點擊分享到朋友圈。

已經能夠預見今晚會是一個好夢。

果然睡得不錯,去店裏的路上腳步都輕快了些,連日的陰雨也已經散去,早春的長溪市空氣清新到可以灌裝拿去網上賣。

和以往一樣,備完貨已經是九點左右,拿起放在門口的手機揣進口袋裏,拎著店裏的紙袋子準備從後門出去,裏麵是悠悠做的手衝和剛出爐的麵包和榛果醬。

出門之前悠悠叫住他,“洋洋哥,中午有一批貨到哦。”

郎洋洋:“好的,知道了。”

有貨到的話郎洋洋就要早點過來,點貨搬貨。

回家的路上路過菜市場,這裏有很多周邊的農戶過來趕集擺攤,菜都很新鮮。

下意識的問怎麽賣,但是想到家裏的燃氣灶是壞的,做不了飯隻好作罷。

今天原材料到貨要去店裏忙,隻能明天再找人來修了。

一個人生活好像是會這樣,在這種事情很容易拖延,因為一個人的話,吃什麽都行,修燃氣灶就變成了不怎麽重要的事情。

郎洋洋今天穿了長款風衣,抱著一個紙袋子,走過老城區爬滿爬山虎的院牆,把破舊的老巷子走成了青春畫報。

莊碩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是心動的,又有種不真實感。

直到郎洋洋看到莊碩,露出微笑。

“你怎麽在這裏。”

莊碩穿著一件連帽衛衣,下麵是工裝褲和馬丁靴,拎著一個明黃色的工具箱。

他也局促地笑笑,抬起手裏的工具箱說:“我來給你修燃氣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