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原本冷清的甜品店中午突然熱鬧起來,一樓還有三桌客人,郎洋洋叫上陳靜文和莊曉宇一起去二樓坐。

昨天陳靜文聽說用蓮子做冰淇淋還覺得很奇怪,今天吃到了之後也不得不感歎郎洋洋的創意。

“洋洋哥,你的擺盤好好看。”莊曉宇感歎,“這完全是米其林餐廳的水平!”

陳靜文也附和:“是啊,每份都做這麽漂亮嗎?”

郎洋洋笑笑:“嗯,這些確實是在米其林餐廳學的。”

陳靜文:“這一份多少錢啊?”

郎洋洋說:“定價是32一份。”

“那也還好啊,這有兩個球,還配一塊小餅幹,比哈根達斯什麽的劃算多了,好吃還漂亮。”莊曉宇說。

郎洋洋點點頭:“其實定個68都可以,不過冰淇淋本身成本是很低的,冰淇淋也不是Brookside的主營商品。現在是因為有電視台節目的熱度有很多人來吃,價格定得高也能賣,但有割韭菜嫌疑,對甜品店的長期口碑沒有好處,我還是珍惜羽毛的。”

對麵兩個人點頭。

莊曉宇趁這個時機提出:“洋洋哥,這個擺盤我能做,能不能讓我來你店裏上班啊?”

眼看話題被搶走,陳靜文立馬製止:“莊曉宇!是我先來的,我跟洋洋有事情要聊。”

莊曉宇:“你不就是想拉人家去開店嘛,你們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八字都沒一撇。”

“莊曉宇!!你懂什麽!”

“我怎麽不懂了!寨子裏沒人誰來買甜品!”

“你還說?你又不會做甜品,趕緊回農場喂羊去!”

“好好好……”郎洋洋伸手製止:“別吵架好麽,這樣,你們兩個的事情我都要想一想,然後會盡快回複你們。”

陳靜文和莊曉宇都看著郎洋洋,一臉的不信任。

郎洋洋承諾:“兩天內回複。”

針鋒相對的兩人才終於放下心來,陳靜文還要去市裏麵辦事,先走了,說好等她回家了就把陳家寨的資料發給他。

臨走前還拉著郎洋洋,悄悄跟他說:“寨子裏有一排房子挨著小溪,溪邊長滿了美人蕉,可漂亮了。”

郎洋洋隻是笑著說是嘛。

他不想表現得太積極,到時候不成的話不好拒絕。

“洋洋哥,你的店不是叫小溪邊嘛,要是在那裏開,就真的是小溪邊了。而且也是兩層小樓哦,前麵是柳樹,可大了。”

郎洋洋禮貌微笑:“我會認真考慮的。”

但其實心裏已經很心動。

莊曉宇留了下來,他說麵試麵不出什麽,主動請求在店裏試崗半天。

“你哥知道你過來了嗎?”郎洋洋問。

最近還是經常聽莊碩說起莊曉宇的事情的,莊曉宇是大姨的小兒子,疼愛非常,不想他離開自己身邊,但是莊曉宇又想出去闖闖。

莊碩沒有跟自己說,那莊曉宇可能是知道了消息自己過來的。

果然,莊曉宇支支吾吾:“不知道……”

郎洋洋不會像莊碩那樣嚴厲,隻笑著說:“那你為什麽想來我這兒上班啊?你又不喜歡烘焙。”

莊曉宇:“你在米其林餐廳工作過,而且都是吃的,總比我媽讓我去交警隊當臨時工的好吧。”

“交警隊也很好啊,大姨是想你先進去,再考個成人學曆就能當正式編製了。”郎洋洋說。

“你怎麽知道?”

郎洋洋也沒打算裝不懂,跟他說實話:“你表哥跟我說的,說是家裏為你的工作焦頭爛額。”

莊曉宇低頭,不說話,不開心了。

“你真的喜歡烹飪嗎?”郎洋洋突然問。

莊曉宇抬頭:“當然!我自學了很多,也在很多餐廳打工過,不信我給你做一個,做普羅旺斯雜燴或者紅酒燉牛肉。”

郎洋洋笑:“好,知道了。”

“那我可以在你這裏上班嗎?”莊曉宇問。

“可以,試試。”

“那我哥……”

郎洋洋知道他什麽意思:“我來搞定他。”

在郎洋洋這裏應該比去外麵打工讓莊碩大姨放心,給一點時間讓他過渡一下,想想清楚也好。

由於在莊碩和他父母以及莊曉宇父母的口中聽到的,莊曉宇是一個調皮搗蛋、不思上進、學習差,跟山上的猴子一樣的孩子。

所以郎洋洋對莊曉宇的工作是沒有太大的期待的。

但沒想到,在店裏工作的莊曉宇和長輩們口中的完全不一樣。

他除了話癆、好奇心重之外,其他都很好。

他對待客人熱情主動、不懂的地方就會主動來問自己和悠悠、第二天就能像曉雯一樣給客人推薦甜品和咖啡了。

冰淇淋的擺盤也能做得和郎洋洋有八分像。

“他那是還有新鮮感。”莊碩又一次說。

郎洋洋從電腦麵前抬起頭來,臉色有點不好,看著正在檢查雷公皮膚的莊碩欲言又止。

莊碩一邊扒拉雷公的皮膚,一邊繼續說:“他經常這樣,小時候我大姨給他報了多少個興趣班,沒有一個堅持得下來的。”

“莊碩。”

“嗯?”

郎洋洋糾結了片刻,還是決定開口說:“你過來,我們聊聊。”

莊碩回頭,這才發現郎洋洋臉色不佳,立馬收去臉上的表情,好似大難臨頭,過來在地毯上坐下。

“怎麽了?”

郎洋洋在腦袋裏組織一下語言,慎重開口:“曉宇是你弟弟,從小就跟在你屁股後麵玩,我也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又很怕你。”

莊碩:“他怕我是因為我能管他。”

郎洋洋輕輕皺眉:“那你覺得什麽是管呢?你有沒有發現,你總是在貶低他,偶爾誇一下,也是說他聽你的話。”

莊碩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發現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真的覺得曉宇很差嗎?”郎洋洋質問。

莊碩沒有說話,垂下眼去。

郎洋洋:“或許在長輩的眼裏,曉宇確實不是個好孩子,他學習不好,又貪玩調皮,話也很多嘰嘰喳喳的。但是換個角度看,曉宇熱情開朗,總是能逗大家開心,學習不好,但是吃苦耐勞,你自己也說過他從小就幫家裏幹農活,現在也經常到農場來幫你的忙。他才到店裏工作一天,就已經能給甜品擺盤裝飾了,多聰明啊。”

郎洋洋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莊碩的表情,發現他耳朵漸漸紅了起來。

“你說三分鍾熱度,但是三分鍾熱度也有三分鍾的收獲啊,而且你們有沒有想過,那些興趣班是曉宇喜歡的嗎?”

郎洋洋說著說著找到了感覺,“他這麽活潑好動,送他學書法樂器,他肯定不喜歡。就因為他想當個廚師,你們就覺得他沒上進心,那你覺得我也沒有上進心嗎?”

莊碩立刻抬頭:“怎麽會!?沒有!”

郎洋洋看著他的眼睛:“那廚師和甜品師,有什麽差別?”

莊碩:“我……”

“那你為什麽也覺得曉宇不好呢?”

郎洋洋稍稍往後靠一點,歎口氣:“他現在不過才20歲,你想想我們20歲的時候在幹嘛,不過也是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而已。”

看莊碩不說話,麵紅耳赤的很羞愧,郎洋洋知道他聽進去了。

“你看現在大家都覺得我們挺好的,但是我20歲的時候,其實是個性格孤僻不愛說話、瘦得皮包骨的大學生。”

郎洋洋說著,笑了一下,“後來又有很多人說我很溫柔,都不發脾氣。”

莊碩的眼神透露著一股清澈的迷茫,每太明白郎洋洋想表達什麽。

“這呢,就是性格的正反麵。”

“性格的正反麵?”

郎洋洋點頭:“嗯,就像硬幣的正反麵一樣,我們的性格也有正反麵,我的正麵是溫柔,反麵是孤僻。”

莊碩好像明白了一點:“那我呢?”

“你的正麵可靠,反麵是……”

“是什麽?”

“是木訥!”

郎洋洋相信莊碩不是有壞心的人,他不是故意去貶低莊曉宇,也是真的愛護這個弟弟。

隻是從小大家都這麽說,就連莊曉宇爸媽都這麽說,莊曉宇是個小太陽,今天的恨明天就不計較了,這是他的好,不該這樣對待他。

和郎洋洋說明白了之後莊碩想了很久很久。

他沒有長篇大論的說反省自己的話,也沒有去埋怨長輩們的“誤導”。

他隻想了兩件事,一是不應該人雲亦雲失去了自己的判斷,二是洋洋真好。

那種和郎洋洋是兩個卡在一起的齒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莊碩看著暖凋燈光下郎洋洋的臉龐,從他的角度看著,臉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纖長的手指在電腦觸控板滑動,安靜認真的樣子,真的很迷人。

“洋洋。”

“嗯?”

“又三天了。”

郎洋洋不說話,故意晾一下他,但是嘴角又控製不住地上揚。

莊碩收到了信號,像個興奮的大馬猴一樣起身:“我去洗澡!”

也許是這兩天想的事情多,今天做完兩人都沒有倒頭就睡,郎洋洋靠在莊碩懷裏,拿著手機翻看陳家寨的資料。

“你覺得陳家寨怎麽樣?能翻身嗎?”

“看著難。”

“嗯……”

郎洋洋聽到他不看好,有些失落。

但是莊碩又說:“但當初我接馬場的時候,大家也不看好,誰能想到現在能做成一個農場。”

“嗯?”郎洋洋抬頭看他。

莊碩捏捏他的肩膀:“我這麽木訥的人都蒙對了,你比我有遠見,也比我了解市場,如果你覺得可以,那就大膽去做。”

“真的?”

“當然!缺錢我賣馬賺錢給你開店。”

郎洋洋笑:“要是不夠呢?把田地也賣了。”

莊碩:“我倒是想,那些田地也不是我的啊,我租的。”

“哈哈哈哈。”兩人大笑著滾到了一起。

當初開第一家Brookside的時候,郎洋洋一天看八十次存款頁麵,半個月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掙紮糾結了許久,才敢拿出錢來開店。

才半年時間而已,境遇大變,他有了開店的經驗,也有充足的存款,更有支持他的伴侶。

既然決定了,第二天郎洋洋就和莊碩一起再去陳家寨,把它裏裏外外前前後後全都看個仔細。

畢竟陳靜文自己說了,店麵優先他來挑。

上次隻是在寨子的前半部分轉了轉,這次往後麵走,終於看到了那個小瀑布的真貌。

原以為是村裏的河流有落差,沒想到這個落差是二十多米,水流直下,敲擊水潭的聲音響亮,水霧四起,站在旁邊就好像置身於武俠劇中的決鬥場景。

今天正好是周六,有幾個人在水潭裏玩,還有人穿著古裝在旁邊岩石上拍照。

郎洋洋在旁邊看了幾分鍾,看得入迷,發梢濕了都沒有發現。

“漂亮吧!”陳靜文說。

這裏水聲大,說話都是吼著的,郎洋洋也吼著說:“好看!”

瀑布雖然漂亮,但不適合談事情,看了一會兒就往外走。

“小水潭的水從這裏下去就是一條小溪,也有可以玩水的地方,小溪一直往下穿過寨子,就進了南溪河裏。”

陳靜文興奮地介紹著:“夏天拖家帶口玩水什麽的,這裏真的很合適,就是很多人還不知道這裏。”

郎洋洋:“現在還不到7月,已經有人來玩,很快這些人會散播出去,大家就知道了。”

陳靜文:“是呀是呀,我也是這麽想的,現在是自媒體當道了。”

“那我們去看看店麵吧。”郎洋洋說。

陳靜文在前麵帶路。

店鋪其實也都是寨子裏一些老房子改的,村裏沒錢,做得很粗糙。

兩人跟在陳靜文身後,莊碩念叨著剛剛應該把雷公帶過來玩玩水的,又說這瀑布吵得耳朵疼。

郎洋洋一心看鋪麵,仔細看著沿路的風景。

陳家寨有很多香樟樹和柳樹,都長了很多年,正是夏天,遮天蔽日地蓋著沿路的矮房。

想必到了夏天在寨子裏玩也不會熱。

“這次要是能申請到資金,就先把停車場和路修一修。”陳靜文說。

郎洋洋和莊碩同時抬眼,看著陳靜文的背影,她天天在外麵跑,後脖子曬得快有莊碩黑了。

兩人對視一眼,露出認可的笑容。

他們認可的是陳靜文對寨子和戶外的認知,她很清楚,要打造一個自然趣味的古村落,最要緊的是交通問題。

“洋洋哥,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小溪邊的鋪麵了,這一排都是臨溪的。”

郎洋洋快步走過去,還沒來得及看鋪麵,看到拐角的颯爽身影。

“姐?”

郎月摘下墨鏡:“洋洋?你怎麽在這兒?”

旁邊的陳靜雲麵露尷尬,忍不住搓搓手。

話音剛落,兩人迅速明白了現在是怎麽回事。

兩人轉頭看向陳靜文,異口同聲道:“不是說這裏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