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說是一切皆幻象,心性堅定就可以走到山頂,可真開始漫長的趕路時,枯燥的環境、重複的步伐、六年這個漫長的數字,都是讓人感覺絕望的存在。

最初的一段時間,舍迦還動不動就刺舟明幾句,舟明也不慣著他,幾乎每次都懟回去,流景樂得在旁邊看熱鬧,偶爾還會幫舍迦一下,氣氛說不上太好,卻也不算差。

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舍迦和舟明越來越沉默,流景也神色懨懨,除了趕路一句話也不想說。

又是一段漫長的步行,雖然知道累是錯覺,但流景還是雙腿酸痛,隻好叫上舍迦和舟明原地歇息。

“還好嗎?”舟明過來。

舍迦立刻擋在流景身前:“你想幹什麽?”

“如果你覺得自己可以給仙尊查探身體,我可以不過來。”舟明淡淡開口。

舍迦警惕地盯著他看了半天,才不情願讓開一步:“你最好別耍花樣。”

“這樣的路,我們要走上六年,如果不想太難熬的話,我勸你暫時收一收對我的敵意,”舟明拉過流景的手腕,沒了靈力,他隻能單靠診脈確定她的情況,“否則你這一路將會非常難熬。”

“難熬的是你吧。”舍迦看他不順眼。

舟明扯了一下唇角,幹脆無視他:“脈力強勁,小家夥狀態不錯。”

流景摸摸圓圓的肚子:“那就好。”

三人各自休息,流景突然想起她的小船,那東西不用靈力催動,僅僅需要意念控製即可。她心頭一動,當即從袖中掏出好幾個乾坤袋,根據不同的花紋找到其中一個。

“仙尊,您怎麽帶這麽多乾坤袋?”舍迦好奇。

流景隨口回答:“幾個而已,哪裏多了——”

話說到一半,她才發現乾坤袋裏的東西,需要靈力才能取出來。

而她現在沒有靈力。

“即便能取出來也沒用,說不定還會讓情況更糟,”舟明看到她盯著乾坤袋發呆,已經想到她要做什麽了,“東湖之境的陰氣由情癡愛怨凝結而成,心誌不堅、投機取巧者,隻會陷入更被動的局麵。”

“還能有什麽被動局麵?”流景問。

舟明微笑:“我第二次來時,嚐試直接從蒼穹下落山頂,結果被陰氣所化箭矢刺穿了心髒,直接摔進了山裏。”

流景一愣:“什麽時候的事?”

“大概四百多年前吧,當時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舟明回答。

舍迦麵露遲疑:“你摔進山裏,說明無法使用靈力了,那是怎麽治的傷?”

“治不了,好在時間是靜止的,傷勢也不會更輕或更重,隻需往前走就是。”舟明知無不言。

流景眼眸微動,還未開口說話,舍迦便抽了一口冷氣:“你心髒都被刺穿了,還怎麽往前走?”

“心髒刺穿,又不是雙腿斷了,怎麽不能往前走,隻是走得要慢一些,那一次我估計用了小二十年的時間。”舟明回憶從前時,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平靜。

舍迦從震撼到無言,許久才憋出一句:“那你還挺能忍。”

受著重傷進入停止的時間,雖然傷勢不會更嚴重,可疼痛卻是存在的,拖著這樣痛苦的身軀,獨自一人在重複的環境裏走上二十年,後麵還能來第三次第四次第無數次……的確是非常人所能忍。

雖然恨他傷害仙尊和帝君,但舍迦不得不承認,這人確實是個狠角色。

“既然不能耍小聰明,那就繼續吧,”流景突然起身,淡淡掃了舟明一眼,“我可不想在這種地方走上二十年。”

“仙尊,我們一起!”舍迦追過去,暗暗發誓不能被舟明比下去。

舟明慢悠悠跟在二人身後,三人再次踏上征途。

舍迦起初還豪情萬丈,走了一段時間後,又變得蔫巴巴的,流景雖然一切正常,卻也不怎麽說話了,兩人整天木著臉往前走,倒是舟明一切正常,時不時還要發表些三個人趕路就是比一個人有趣之類的言論。

麵對枯燥的趕路,舍迦思緒漸漸停滯,偶爾聽到舟明說話,也要反應一下才回應,而時間久了,便隨便他說什麽都不開口了。流景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隻是偶爾摸到藏在袖中的乾坤袋,眼睛才會恢複一絲光亮。

在第不知多少次停下休息後,流景一覺醒來,發現舍迦不見了,身邊多了一隻小小的兔子。

“他方才突然發瘋,我將他打暈之後就變成這樣了。”舟明解釋。

流景把兔子抱到腿上,半晌才緩緩開口:“能讓他一直睡嗎?”

“你要強製他昏睡?”舟明目露驚訝。

流景抬眸:“他少年心性,長期待在這種地方,很容易迷了心智神魂潰散,與其時刻提醒他,不如讓他睡過去。”

這些陰氣絕非舟明口中那樣溫和無害,它們無時無刻侵蝕他們的道心,試圖用無聊枯燥的重複來動搖他們,從而達到逼瘋他們、讓他們徹底迷失在這裏的效果。

舍迦心性不堅,不如直接睡過去。

“倒是不難,但他一旦睡了,我們除了趕路,還得帶著他,短時間內還好,時間一久再小的累贅,也會變成重若千斤的存在。”舟明皺眉提醒。

流景平靜與他對視:“不是我們。”

“什麽?”

“是你,”流景勾唇,“你負責把他帶上去。”

舟明:“……”

流景懶洋洋靠在石頭上:“還是那句話,如果他出事,那采長生的事就可以終止了。”

舟明沉默許久,到底還是妥協了,於是再上路時,懷裏多了一隻肥兔子。

少了個嘰嘰喳喳的少年郎,路上就更乏味了,但速度也快了起來,流景凝神靜氣,不再受身體乏累的錯覺困擾,也不再時不時休息。她放空了一切,隻管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堅定,偶爾看到前人的骸骨和行李,也隻是淺淡地掃一眼。

漸漸的,她很少再想起非寂,也時常會忘了肚子裏小家夥的存在,過去的歲月相比東湖之境單一的環境,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她甚至忘了這條路有多長,隻覺自己該一輩子都在路上。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發覺天色好像暗了下來。

“再走三個時辰,我們就走出去了……”舟明巡視一圈周圍環境,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流景定定看著他,久久放空的思緒還有些茫然。

“仙尊,我們快到山頂了。”舟明淺笑著看她。

流景沉默許久,乏累感突然洶湧而來,她突然往地上一坐,嚇得舟明倏然上前:“你怎麽了?!”

“累。”流景呈大字狀躺在地上,話都懶得多說。

舟明:“……”

短暫的安靜後,他緩緩開口:“仙尊,行百裏者半九十。”

流景閉上眼睛:“你把舍迦叫醒吧,我先睡會兒。”

舟明無奈,隻好由她去了。

流景很快便墜入了黑沉的夢境,說是夢境,卻什麽也沒有,隻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如溫熱的泉水一般將她淹沒,她卻不覺得窒息,隻是一種久違的寧靜。

她覺得自己意識清楚,好像沒有睡著,可睜開眼時,周圍已經暗了下來。流景遲緩地眨了一下眼睛,看著蒼穹之上的星光想,東湖之境可真厲害,即便沒有凶獸惡靈坐鎮,單就這不眠不休需要走上六年的路,也足以摧毀大部分人的心智,讓他們永遠止步於殺陣前。

流景躺了許久,才緩慢坐起身。

舍迦已經恢複人身,抱著一截樹枝睡得正香,他身側是同樣熟睡的舟明。流景盯著舟明的臉看了片刻,便伸了伸懶腰起來散步。

快到山頂了,陰氣淺淡不少,雖然靈力還不能用,但至少能看得到日夜星空、能感覺到腹中孩兒的存在了。小家夥仿佛睡了一場大覺,醒來後緩慢地動一動,如之前一樣彰顯自己的存在,渾然不知於流景而言,這是時隔六年第一次感覺到她。

流景無聲笑了笑,將裝著非寂氣息的乾坤袋拿到鼻尖嗅了嗅。淺淡的氣息從乾坤袋裏溢出,小家夥頓時精神不少。

流景眼底笑意更深,正要把乾坤袋收起來,腳下便不小心踢到了什麽東西。她低頭一看,是一副骸骨,看身上破爛的衣裳,像是個年輕人。

能走到這裏的人,心性非尋常人能比,假以時日定能有所成就,可惜如舟明所言,行百裏者半九十,他就這樣死在了抵達山頂之前。

流景麵露遺憾,無聲注視片刻後正要離開,突然又感覺不太對——

這個人的衣裳,怎麽這麽像幽冥宮的侍衛?

“仙尊。”

身後突然傳來舟明的聲音,流景眼眸微動,轉身看向他:“醒了?”

“別亂走,萬一迷路就不好了。”舟明提醒。

流景朝他走去:“這裏還能迷路?”

“說不準,我也隻走過一條上山路。”舟明朝她伸手。

流景看一眼他手上的戒指,慢悠悠借了一下他的力道,從山林回到了大路上。

舍迦還在睡,抱著樹枝一動不動,嘴唇還微微張著。

流景和舟明默契地停下腳步,沒有過去打擾他。

“繁星密布,看來明日是個大晴天。”舟明抬頭望蒼穹。

流景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仰頭看向星空,許久才緩緩開口:“小月亮最喜歡晴天,可惜一到山頂便是殺陣,不能放她出來透透氣。”

舟明溫和一笑:“難得你時隔六年,還能第一時間想到她。”

“又不是真實的六年。”流景掃了他一眼。

“於時間上不是,於身處山中的我們卻是。”舟明無意識摩挲手上的戒指。

流景沉默良久,笑了:“如此說來,你來了十餘次,豈不是比尋常人多出了幾十年的經曆?”

“這樣的經曆你想要嗎?”舟明反問。

“想要啊,為何不想要?”流景挑眉,“雖然枯燥了些,但對我而言,卻是偷來的六年。”

說罷,她突然有些遺憾,“可惜這些陰氣不是什麽好東西,否則我就在生完孩子之後再來一趟,既不耽誤救小月亮,還能與我剛出生的小姑娘相處幾年。”

舟明一頓:“小姑娘?”

“嗯,是個姑娘。”流景垂眸,含笑撫上小腹。

舟明盯著她看了許久,笑了:“小姑娘好,若是隨你,便更好了。”

“隨非寂也不錯,他模樣漂亮,小姑娘像他肯定迷倒三界,”流景說完,還認真想了一下,結果又搖了搖頭,“算了,還是別太漂亮了,小姑娘沒必要太漂亮,夠強就行了。”

“你與帝君的孩子,天資注定獨一無二,不可能差的。”舟明噙著笑道,“可取名字了?”

“沒有。”

“不如先取個小名?”舟明詢問。

流景撿起一塊石子,在手裏掂來掂去:“沒必要。”

“為什麽?”

“取了名字,我就舍不得為其他人冒險了。”她說。

舟明倏然安靜。

“非寂和小月亮,好像也不是其他人,”流景失笑,“隻是做了母親,心便不受控地偏向孩子,不取名字尚能克製一些,一旦親自為她取了名,自此有了更深的羈絆和責任,便很難再割舍了。”

“那也該取一個,總不好什麽都不留給她,更何況……”舟明無聲笑笑,“運氣好的話,也未必會死。”

流景輕嗤一聲:“騙鬼呢?”

一旦逆天而行,便有天譴降臨,以她如今的修為,除了魂飛魄散還能有第二種可能?

她隨意靠在石頭上,慵懶地望著星河:“不過仔細想想,生死也就那麽回事,三界五族,從來不存在什麽永生,修為再高的大能,也有衰老離世的那一天,我不過是將這個結果提前了幾千幾萬年罷了。”

“當真無畏?”舟明問。

流景斜了他一眼:“現在問是不是太晚了?”

舟明無聲笑笑。

“怕,怕死了,可還有回頭路嗎?”流景起身,“若是可以,我還真想試試一直活到圓滿歸寂的滋味,你見多識廣,可知大能的正常衰老離世是什麽樣子。”

大多數步入衰老的大能,都喜歡提前躲到一個無人的地方隱世而居,直到天降異象昭示死亡,所以雖然隔上幾千年便會有異象降臨,她卻沒見過即將歸寂的大能。

“關於衰老,五族沒有不同,都是兩鬢斑白多忘事,隻是修為高到一定程度,便不會再輪回轉世,而是化作山川河流、微風細雨滋養三界萬物。”從汲取三界靈氣修煉,再到回饋三界以靈氣,是一個大圓滿,亦是所有修煉之人追求的盡頭。

流景設想一下畫麵,竟然覺得羨慕:“我如果能活到圓滿歸寂,一定也毫無保留。”

“那便祝你能活到那日,”舟明笑道。

“陰陽怪氣誰呢?”流景卻不領情,橫了他一眼就朝舍迦走去。

舟明跟上:“是衷心祝願,你若真有運氣活下來……”

“那我就先殺了你給風語償命。”流景打斷他的話。

舟明挑眉:“我拭目以待。”

流景輕嗤一聲繼續往前走,舟明的步伐卻慢了下來,盯著她的背影看了片刻,突然開口叫住她:“陽羲。”

流景停下腳步:“又幹什麽?”

“怪我嗎?”他問。

“……你說呢?”流景無語,仿佛他問了什麽蠢話。

舟明沉默半天,又問:“恨我嗎?”

這下輪到流景沉默了。

繁星之下,山林之中,一片寂靜。

舍迦隱約有醒來的趨勢,抱著樹枝翻來覆去地哼唧,總算給灰暗的林子帶來一點生息。

流景看著舟明清俊的眉眼,突然發現他相比從前也消瘦了不少。

“我若能細心一些,及時發現你在做什麽就好了,”她懶散地抬起眼皮,“舟明仙君,這三千年裏也吃了不少苦吧?”

舟明搭在兩側的雙手倏然握緊,眼角也泛上了一層薄薄的紅。

“可是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我是,你也是,這些年做下的種種業障,終有一日會回到你身上……且受著吧,都是應得的。”流景遺憾地笑了一聲,轉身將舍迦叫了起來。

“是啊,沒有回頭路了。”舟明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休息夠了,便繼續往前走,流景和舟明都沒有再提先前的對話,隨著山頂漸漸出現在眼前,兩人又一次如陌路人一般。相比他們的沉默,一覺睡到山頂的舍迦卻十分精神,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仙尊,您真的走了六年嗎?真的足足六年?”

“這麽無聊的路走上六年,仙尊一定很辛苦吧,等會兒摘仙草的時候我去就好,您歇著點。”

“不對,去也該某些人去,我又不打算救誰,為什麽要去……那個誰聽見沒有,待會兒到山頂你打頭陣!”

流景已經六年沒感受過這樣的熱鬧,一時聽得眉眼帶笑,絲毫不覺得他煩,倒是旁邊的舟明突然開口:“閉嘴。”

舍迦一頓,回過神後怒了:“你憑什麽……”

“有人先我們一步來了。”舟明眸色沉沉。

流景蹙眉,抬眸便看到前方大路塌陷山林俱毀,顯然是有過一場惡戰。

“這裏是殺陣第一層?”舍迦三兩步跳到倒在路上的斷木上,閉著眼睛感受之後驚訝,“竟然被強行摧毀了。”

舟明臉色極差:“我上次來時,還是完好無損的。”

“所以有人在你之後來過,”舍迦修為不佳,對法陣卻有極大的直覺天賦,雖然第一層已毀,卻依然能感覺到其留下的餘威,“這陣法太凶了,即便那人僥幸破了第一層,也未必能破第二層,繼續走吧。”

他話音未落,舟明便已經從斷木上一躍而過。

舍迦扯了一下唇角,上來就要攙扶流景過去,流景無奈一笑:“靈力已經回來了,還扶什麽撫。”

舍迦一頓,這才後知後覺發現靈力回歸。

上山這條路,舟明雖然走過很多次,卻一次都沒有進過殺陣,他往前走了一段後,麵對突然出現的十個一模一樣的分岔路,不由得停下腳步。

舍迦斜睨他一眼,默默超過他,憑借直覺選擇了其中一條。大約是流景提前交代過什麽,他沒有出言嘲諷,隻是讓舟明快點跟上。

三人以舍迦為首一路往前走,每隔一段路便會看到激烈打鬥過的痕跡、以及被毀的陣法,舟明的臉色越來越差,幾乎難以維持風度。

隨著陣法被破壞的痕跡越來越重,舍迦漸漸也遲疑了:“不會我們到的時候,長生草已經被摘走……”

“不可能!”舟明眼神一戾,威壓刹那間爆了出來,壓得舍迦幾乎要跪下。

流景抬手拂去他的攻擊,不悅開口:“瘋了不成?”

舍迦得以解脫,立刻躲到流景身後:“又不是我摘的,你吼什麽吼。”

舟明深吸一口氣,再抬眸已經平靜下來:“走吧。”

舍迦嘴唇動了動,試圖嘲諷兩句,但對上流景的視線又忍住了。三人再一次出發,一路上誰也不說話,安靜得隻能聽到腳步聲。

在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後,三人麵前出現一大片草叢,草叢高達一丈,徹底擋住了前路。

舟明正要上前,舍迦突然拉住他:“這後麵是最後一層法陣。”

舟明猛然看向他:“什麽意思?法陣還完好?”

“嗯,完好,”舍迦雖然看不慣他,但必要時候還算識大體,“目前還未啟動。”

“所以長生草還在。”舟明低喃一聲,整個人都有些脫力。

舍迦懶得跟瘋子說話,扭頭對流景道:“我感知不到最後一層是什麽,也找不到空子可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法陣尚在休眠中。”

“先過去看看。”流景做決定。

舍迦答應一聲,便拉著舟明主動去最前麵帶路,結果剛扒開草叢走過去,兩人就突然僵站著不動了。

“怎麽了?”流景被他們同步的動作逗笑。

這倆人站著不動,一句話也不說。

流景意識到不對,剛要放出神識探路,肚子裏的小家夥突然鬧騰起來,她倒抽一口冷氣,下一瞬便有一把熟悉的刃尖便指向了她。

……不會這麽巧吧?流景默默咽了下口水,一抬頭便看到了熟悉的貓耳朵。

“狸奴大人,你怎麽在這兒?”流景故作驚訝。

狸奴偷瞄她的肚子兩眼,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露出身後麵無表情的某人。

流景:“……”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