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陣法的隱患解決了,其代價就是沉星嶼的靈氣流逝,綿延千裏的星星花徹底枯萎,隻留下焦黃幹枯的枝葉和摻著碎石的貧瘠土地。

空中宮殿內,老祖將注入非寂識海的靈力抽出,凝神靜氣之後緩緩開口:“被濃霧籠罩的,是一根針。”

“針?”非寂蹙眉。

老祖麵色凝重:“具體是什麽針,還得翻閱典籍之後才知道,但如今可以確定的是,它已經和你的識海融為一體,若是輕易動之,恐怕會造成神魂不穩。”

非寂聞言不語,指尖若有所思地輕點膝蓋。

“你可知是誰做的?”老祖問。

非寂:“不知。”

“這麽長一根針放進識海,不該半點感覺也無。”老祖愈發不解。

非寂指點停頓,靜了片刻後道:“弟子在中情毒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時不時神誌不清,或許是那時被趁虛而入。”

“不可能,你先前說過,神誌不清時不準任何人近身,怎會有人趁虛……”老祖話說到一半,突然安靜下來。

非寂眼眸微動:“不是她。”

“……我沒有懷疑她。”老祖無奈。小混球雖然混賬點,卻也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更何況她若真做了,也不會主動來尋自己幫忙。

非寂捏了捏眉心:“師父,能否查出針入識海的具體時間?”

“得先確定是什麽針,才能確定時間。”老祖解釋。

非寂微微頷首:“那便勞煩師父了。”

老祖無聲彎了彎唇角:“你與我客氣什麽。”

非寂眉眼和緩,給她倒了杯茶:“還有另一件事。”

“你要我幫的忙?”老祖揚唇,“我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幫你。”

非寂頓了頓:“是。”

“不問為什麽?”老祖笑了。

非寂:“師父突然反悔,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你呀,總是太懂事。”老祖歎了聲氣,不知是褒是貶。

非寂垂眸:“師父打算何時回蓬萊?”

“還有部分陣法要清,後日一早吧,”老祖慈祥笑笑,“你呢?打算何時離開。”

“也是後日吧,弟子再陪師父一天。”非寂平靜道。

老祖笑笑:“我老人家有自己的事要做,不用你陪,不過你多留一日也好,毀陣耗費不少精力,休息一下再回吧。”

非寂點頭答應。

懸浮的宮殿外,流景在荒瘠的土地上盤腿而坐,百無聊賴地撥弄一朵死去多時的小花。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無聊,小月亮從袖子裏鑽了出來,無聲地晃了晃她的手指。流景跟她對視片刻,問:“你找非寂?”

小月亮乖乖點頭。

“他在陪老祖呢,”流景解釋,“你找他有事嗎?”

小月亮還是不說話,隻是無聲看著她。

“……我好得很,不用他陪,你還是別操心了。”流景哭笑不得,忍不住回頭看一眼窗明幾淨的宮殿。

許久,她小聲問:“你說,非寂他現在幹嘛呢?”

小月亮蹭蹭她的手指。

“我沒別的意思,隻是有點好奇,”流景聳聳肩,“他都給老祖開花了,老祖應該知道他心意了吧……那他們相處起來不會尷尬嗎?”

小月亮歪歪頭。

“你明明會說話的,怎麽就不肯開口呢?”流景無奈。

小月亮還是睜著她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老祖那個人,對誰都有慈心,對自己的徒弟更是看似嚴厲實則溺愛,但再溺愛也是有底線的,別看他們現在相處挺好,不出意外的話,這次分別之後,老祖或許就再也不會見他了,”流景搖搖頭,“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個不可能的人,真是自討苦吃。”

小月亮打了個哈欠,重新鑽回流景的袖子裏。

“還是我聰明,從來都不自討苦吃。”流景將枯萎的小花捏碎,任由碎屑掉在地上。

已經入夜,頭頂是漫天星光,沉星嶼卻是黯淡,孤獨而荒涼地與黑暗融為一體。而在不久之前,這裏還曾星光璀璨,與天空相互輝映。

流景躺成一個大字,任由浩瀚蒼穹落入眼中,星河流轉,每一顆星都是羽化而去的大能留下的餘輝,或許再過個幾萬年,她也會成為一片星雲歸於上蒼,成為另一個人眼中的星星。

許久,一張臉突然出現在上空,代替蒼穹占據她的視線。

流景眨了眨眼睛,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帝君,你來啦。”

“在幹什麽。”非寂等她起來之後才往外走。

流景:“看星星。”

“哦。”非寂沒有再問。

流景挽上他的胳膊:“帝君,老祖什麽時候走?”

“後日一早。”

“我們呢?”

“一樣。”

流景恍然:“你想和老祖一起走啊。”

非寂掃了她一眼,沒有否認。

流景抿了抿發幹的唇,故作無事地問:“帝君,你方才跟老祖聊什麽呢?”

“沒聊什麽。”

“騙人,沒聊什麽還在裏麵待這麽久?不願意說就算了,我又不是非得問。”流景輕哼。

非寂一臉淡定:“不問最好。”

流景:“……”

兩人說話的功夫,就到了寢房門前,流景正要先一步進屋,餘光突然瞥見牆角有一朵散著微弱光亮的小花,她腳下一停,下意識走到牆根,直勾勾盯著花看。

花兒的枝葉已經開始枯萎,根部更是爛了,如今雖然還發著光,卻也能看出是瀕死的掙紮。流景嚐試給它輸入一些靈力,花兒的光頓時強了些,她如釋重負地笑笑,下一瞬便看到它徹底熄滅。

還是死掉了。

流景臉上的笑意淡去,總覺得這事兒有點宿命的意味。

“走吧。”她起身看向非寂,笑盈盈的樣子與先前沒有分別。

非寂看了枯萎的星星花一眼,便跟流景一起進屋去了。

回旋陣的陣眼雖然已經清除,但為了以絕後患,還是要將部分陣法徹底廢棄,老祖留下就是為了此事。她身為長輩,不喜勞煩徒弟,可作為徒弟的兩人卻不敢真的什麽都不做,於是一大早便開始任勞任怨。

“還別說,有徒弟可以使喚就是好,你說是不是啊狸奴?”老祖不知從哪弄來一把太師椅,坐在上頭一邊喝茶一邊跟旁邊的壯漢貓貓閑聊。

負責陪老人家的壯漢貓貓隻能坐立難安看自家主子幹活兒,聞言幹笑一聲:“能孝順老祖,是帝君和冥妃的福氣。”

話音未落,便看到流景一屁股坐在沙灘上:“不想幹了!”

狸奴:“……”

非寂一臉淡定,直接拎著某人後頸去了另一處。

短暫的沉默後,狸奴覺得自己有必要幫她說句話:“冥妃……腦子不太好,但人還是很勤快的,您看她嘴上抱怨,但該幹的一點沒少幹。”

“你倒是了解她。”老祖失笑。

狸奴有些不好意思:“相處久了,多少了解一些。”

“幾個月又算什麽久,你會了解她,是因為沒有抱有成見,否則即便相處百年,該不喜歡還是不喜歡。”老祖含笑抿了一口茶。

狸奴不明所以,但對上她的視線後,還是識趣沒有再問。

忙活一整日,到晚上時總算把所有隱患解決,沉星嶼失了陣法庇護,卻也不再流失靈氣,隻消再過個千百年,這裏會重新生出綠芽,隻是不會再有發光的花兒了。

傍晚,非寂獨自坐在海邊,看洶湧的海浪拍在岸上,泛起陣陣白色泡沫。海麵波光粼粼,映襯得他的臉明滅不定,他眸色清淺,不知在想些什麽。

“帝君,你幹嘛呢?”流景在他身側落座,打破了他難得的獨處與寧靜。

非寂沒有看她:“吹風。”

“看樣子是要變天了,風都是涼的,”流景笑笑,“明日一早就該離開了,不跟老祖道別?”

“明日走時再道別。”

“那多匆忙,不如現在去,好好說聲再見。”流景提議。

非寂總算看向她:“再過些時日,本座就去蓬萊看她了,如今沒必要過於隆重的道別。”

傻子,這次分別之後,老祖未必肯再見你了。流景歎了聲氣,突然生出一分惆悵。

非寂不明所以,看她一眼起身往寢房走,流景看著他被風吹得翻飛的衣袍,突然忍不住開口:“帝君。”

非寂停下腳步。

“……你回去換身衣裳,我們去岸上走走吧。”流景笑道。

非寂回過頭來,月光下,她笑得眉眼彎彎。

許久,他聲音和緩:“好。”

“換身精神點的衣裳,不要總穿玄色,發冠也可以換成繩子,瞧著更溫柔些,有折扇嗎?拿一把如何,會不會顯得更像個讀書人,氣勢上更可憐些。”

非寂剛答應跟她出去走走,便聽到她提一堆亂七八糟的要求,當即冷下臉:“得寸進尺。”

“我也是為你好!”流景對著他離開的背影嚷道。

非寂隻當沒聽到,獨自一人回了寢房,隨意挑了一件與身上衣衫差不多的玄色衣裳換上,便要出門去尋她。

可剛走到門口,他又突然停下,靜默片刻後折回桌前,翻遍乾坤袋找了一件淡青衣袍。冷著臉換上後,沉思片刻又將發冠摘下。

他沒有可以束發的發帶,思來想去還是摘下了手上方鐲,泛著幽光的鐲子轉瞬化作一條絲帕,他垂著眼眸,用絲帕束住頭發。

全部收拾妥當之後,非寂推開門走出去,便看到半空虛浮一行字——

我在岸上瞭望燈下等你。

“又要打什麽鬼主意。”非寂語氣不悅,卻在撫去字跡後走得比誰都快。

沉星嶼和海岸之間隔著上千裏深海,非寂越過這片遼闊的海不過用了片刻,幾乎是上岸的瞬間,便看到了作為燈塔長明的瞭望燈,以及燈下熟悉的身影。

非寂頓了頓,緩步走過去行了一禮:“師父。”

老祖微微頷首,將手裏沒有拆開的信遞給他:“那丫頭搞什麽鬼,特意要我來給你送一封信。”

非寂雙手接過,不緊不慢地將信封裏的字條打開——

“此次分別,還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與心上人好好道個別吧。”

瞭望燈下,非寂麵無表情。

“寫了什麽?”老祖好奇。

非寂抬眸,與老祖四目相對。

許久,他緩緩開口:“老祖先答應弟子饒她一命。”

老祖:“?”

半個時辰後,流景訕訕出現在老祖的寢房裏。

隨著門窗接連關閉,她心虛到了極致,不等老祖開口就撲通一聲跪下了:“師父,我知道你生氣,但我這麽做都是有原因的。”

“你說。”老祖微笑。

流景幹笑著巡視周圍。

“隻有你我二人。”老祖繼續微笑。

流景輕咳一聲:“這件事說起來有點複雜,一時之間我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先說說你為何會覺得阿寂的心上人是老身吧。”老祖這句話幾乎是牙縫裏擠出來的。

流景訕訕:“還不是因為那盆有情花。”

“有情花?”

“師父您就別瞞我了,非寂的有情花是我送他的,他一拿到手就開了一大盆花出來,我那時就知道他有心上人了,隻是不知道是誰,我便讓他把花送給心上人,結果你猜怎麽著?”流景死到臨頭,還不忘賣個關子。

老祖冷眼瞧她:“結果他把花送給了老身。”

“對呀,他送你了,說明他喜歡的就是你呀!”流景激動拍手,“師父你不知道,我就沒見過這麽癡情的人,為了不忘記對你的情意,寧願魂飛魄散也不肯抽情絲,還因為這件事恨了我這麽多年,這也就算了,你說情絲那東西是說長就能長出來的嗎?偏偏他一來三界會談,偏偏和你一見麵,就又開一大盆花,開得那叫一個茂盛啊!”

“所以你為他的情意感動,想幫幫他。”老祖麵無表情。

流景沒點眼力見,聞言搖了搖頭:“他要是喜歡別人,我可能還會幫忙想想主意,可喜歡的是您……那就不行了,一切還得看您的想法,我不可能在未經您允許的前提下幫他做什麽,萬一惹得您煩惱,豈不是萬死不辭。”

“說的倒是好聽。”老祖嗤了一聲。

流景一臉真誠:“弟子句句真心,這次幫他也沒別的想法,隻是覺得以您的性格,分開之後怕是輕易不會再見他,為免他留下遺憾,所以才想著讓他好好道個別,其他的什麽想法都沒有,弟子發誓。”

“這樣說來,他還得謝謝你?”老祖反問。

流景幹笑:“那得看您方才有沒有給他留幾分麵子,要是扭頭就走,我估計他現在別說感謝我,不記恨我就算萬幸了。”

老祖睨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倒了杯養身茶慢慢喝。

屋子裏靜悄悄的,隻有角落裏安神的流水景台發出輕微響動。

流景在進這屋時就做好了挨揍的準備,結果等了半天什麽都沒等到,心裏正忐忑時,便聽到老祖悠悠開口:“若他喜歡的另有其人呢?”

流景一愣,下意識笑了:“怎麽可能,我不可能猜錯……”

對上老祖看透一切的眼眸,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房間再次恢複安靜,這一次多了一種叫人喘不過氣的膠著。

許久,流景艱難開口:“他不喜歡您,又會喜歡誰呢。”

“是呀,他喜歡的是誰呢,”老祖放下茶杯,“你如此聰慧,難道半點都猜不到?”

流景隻覺呼吸都變得困難,一向靈動的雙眸難得呆滯,無數疑問盡數化作一句——

“怎麽可能。”

老祖看她一眼,眼底透著幾分悲憫,卻沒有再過多解釋。

夜色漸深,風愈發涼了,海浪聲一陣大過一陣,整個沉星嶼仿佛都風雨飄搖。

流景從老祖房間走出來時,腦子還一片混沌,看到非寂負手站在月下,下意識停了腳步。

他換了一件淺綠色衣袍,沒有用玉冠束發,雖然氣質還有些偏冷硬,卻透著幾分平日沒有的煙火氣。

“挨揍了?”非寂回眸。

流景默默走到他麵前,第一次認真打量他。

“看什麽?”他平靜地問。

流景靜了片刻,反問:“我鬧出這麽大一場誤會,害你在老祖麵前丟臉,你就不生氣?”

“生氣。”

流景頓了頓。

“但本座更是好奇,”非寂眼眸漆黑,隱約有微光流轉,“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才會讓你生出如此誤會。”

流景不語,慢吞吞往外走,非寂也不急,安靜跟在她身後。

兩人一路無言,不知不覺又一次走到沙灘上。

一個多時辰前在這片沙灘上時,流景還當自己是個局外人,一個多時辰後,她便徹底無法再置身事外。

“你為何……”

“老祖同你說了什麽。”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流景清了清嗓子:“你先說。”

非寂盯著她看了片刻,道:“你知道我曾心悅陽羲的事了。”

這一句並非疑問。

雖然剛才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可真正從非寂口中確認時,心情卻是有些微妙的不同。流景無言許久,再開口已經有些艱難:“你、你從前怎麽不告訴她。”

“她沒有對我開花。”非寂看向大海。

流景失笑:“就因為這個啊。”

“嗯。”非寂神色淡淡。

流景玩笑道:“那你也可以說的,說不定她會試著喜歡你。”

“用不著。”非寂直接拒絕這種可能。世上不論哪種感情,都是勉強不來的,這一點他十歲那年就知道了。

流景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停頓片刻後又問:“所以你之所以那麽恨她,不僅是因為她拔了你的情絲,還因為拔情絲的那個人是她?”

不等非寂回答,她便小聲嘟囔一句,“可我覺得不太公平,她又不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她……而且那時的情況,你危在旦夕,就算她知道,恐怕也隻有拔情絲救人這一條路可走,你恨她恨得真是毫無道理。”

“老祖當真是什麽都同你說了。”非寂略有些無奈。

流景幹笑一聲,沒敢說話。

非寂再次陷入沉默,雙眸盯著浪花翻湧的海麵,似乎在做一個很艱難的決定。流景自己都心不在焉,也沒注意到他的情緒,隻知道海上的大浪第十次湧起時,他突然看向她。

“本座可以告訴你,但你不能生氣。”他板著臉道。

流景被他眼裏的認真鬧得心裏發慌:“我、我能生什麽氣。”

“也不得翻舊賬。”非寂再次強調。

流景訕訕:“我不是那種人。”

非寂不說話了,漆黑的眸安靜與她對視。

海上的風越來越涼,流景的頭發被吹得有些亂了,正要問他回不回寢房時,便聽到他說:“情絲在時,一杯水、一碗粥,一次閑聊,都因那個人不同而變得不同,因此長留記憶中,可一旦情絲沒了,一杯水就隻是一杯水,同從前喝過的千萬杯水都無甚區別,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流景怔怔看著他,隱約猜到了什麽。

非寂不願提往事,卻也知道此刻不說,日後隻怕是說不清了,於是蹙著眉頭繼續解釋,“情絲被一寸寸拔出時,那個人便變得與其他人沒有不同,關於她的記憶也漸漸沒了意義,隨其餘事一同泯然,甚至比其他記憶更模糊不清,我甚至開始記不清她的臉,若無意外,待情絲徹底拔出,她便隻是一個同過窗的陌路人。”

“我……”他輕抿薄唇,“我當時不願忘,卻隻能忘,無奈之下隻能選擇恨。”

這世上能比愛更能叫人長久記住的,也就唯有恨了。

流景萬萬沒想到他對自己滔天的恨意,並非來源於自己不顧他意願拔了情絲,更非來源於所謂的身份對立,而隻是因為他單純想記得她。

“先前我對你說過,要殺她是為冥域生靈帝君之責……其實是騙你的,”非寂別開臉,沒有看她黑亮的眼睛,“這般錯漏百出的理由,你竟半點疑問都無。”

“……你當時大義凜然的,我很難不信吧?”流景見鬼一樣看著他。虧她還反思很久,合著根本原因並非如此。

“天道的確不公,但隻占三成,更多的是因為……”非寂抿了抿唇,“我恨慣了,三千年占據我人生一大半,即便恢複記憶,即便明知不該,卻還是克製不住對她的殺念。”

他不想承認自己卑劣的心思,便用更多借口去掩飾,可實際上卻一日比一日清楚,陽羲無錯,是他自己不願這三千年為報仇所做努力變成笑話,便索性一錯到底,反正……

“你現在生出新的情絲,也是因為她?”流景看著他沉靜的側臉,終於忍不住問。

非寂回頭,與她四目相對的刹那,眼底泛起點點笑意:“你覺得呢?”

流景突然噤聲。

“我因新長出的情絲記起往事,對她的恨意也逐漸模糊,但……”非寂又一次看向大海,“我的情絲,並非因她而生。”

能索性一錯到底的原因,便是因為他從未混淆這一點,反正……一杯水終究變成了一杯水,即便因這杯水有過不同的心情,卻也隨著時過境遷變得沒有不同。過去的一切皆隨舊情絲拔出,新的就是新的,縱然會記起過去,但過去已無法再影響他分毫。

他已有新的人,新的人生。

風聲烈烈,吹得人衣袍翻飛糾纏,最後擰成一團。

非寂抬手化出結界擋住惱人的風,這才認真與她對視:“我的情絲因誰而生,嗯?”

流景突然有些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