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無妄閣,大殿內。
流景給非寂倒了杯茶就要溜走,舟明卻適時將空杯子伸了過來:“多謝嫂嫂。”
流景:“……”嫂嫂,誰?
“別亂叫。”非寂掃了他一眼。
舟明一本正經:“也是,算起來你比我小個幾百歲,該叫弟妹才對。”
流景假裝沒聽到,直接將他的茶杯倒滿,舟明穩穩端過去,輕撫一下衣袖全部喝完,然後對著流景露出一個春風和煦的微笑。
流景:“……”
他死皮賴臉舉著杯子,流景隻好再倒,結果一倒上他又全部喝完了。流景眼皮一跳,正要給他倒第三杯,非寂突然開口:“自己沒長手?”
“這就護上了?”舟明眉頭微挑,意味深長地看了流景一眼,“看來帝君對弟妹的感情,比我想的要深啊。”
流景和非寂一起無視他。
“弟妹也一起坐吧,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禮。”舟明將自己身側的椅子往她麵前推了推,衝著她玩味地笑。
流景扯了一下唇角:“舟明仙君客氣了。”
舟明驚訝:“你知道我是誰?”
非寂也看了過來。
……狗東西就會給她挖坑。流景假笑:“幽冥宮誰人不知舟明仙君大駕光臨,如今就住在不利台,閣下方才喚我弟妹,說比帝君大幾百歲,又是如此儀表堂堂氣質脫俗,想來是舟明仙君無誤。”
“那我與帝君,誰更英俊?”舟明隻聽自己想聽的,也隻問自己想問的。
非寂捏著杯子的手一頓。
流景笑了:“當然是帝君,您吧……氣質瞧著不錯,但五官分布卻是一般,人瞧著沒不怎麽精神,像個弱書生一樣,跟我們帝君相比還是差些火候,我覺得吧……”
非寂眉頭微動,淡定抿一口茶。
舟明微笑與流景對視,無意間扶上顫動的袖子。
“……不相上下。”流景硬生生改了口風,他的袖子也就安生了。
非寂手指一停,抬眸看向她。
“怎麽個不相上下法?”舟明仿佛看不懂眼色,非要追問到底。
流景沉默片刻,突然笑著走向他:“舟明仙君的杯子空了,我給您倒杯茶吧。”
舟明看著她手裏氣勢洶洶的水壺,默默往後仰了仰:“……弟妹不會是覺得我說話討嫌,要用水潑我吧?”
“怎麽會,您是帝君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我哪敢潑您呢。”流景接過他的杯子。
“這麽說,弟妹願意認我這個朋友?那感情好,我也覺得與弟妹一見如故,合該是至交好友才對,”舟明見她沒打算潑自己,頓時又從容起來,“沒想到弟妹生了一張不沾陽春水的臉,倒茶卻倒得這麽好,不知弟妹在來冥域之前是做什……唔。”
舟明強行閉嘴。
“舟明仙君,您怎麽了?”流景一臉好奇。
舟明勉強擠出一點笑:“你好像踩到我的腳了。”
流景驚呼:“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說著話,又使勁踩了兩下。
舟明:“……”
流景唇角克製不住地揚起,看向他的眼睛裏也盛滿了笑意,舟明一臉無奈,隻好在桌下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角,示意她腳下留情。
被忽視許久的非寂看不到他的小動作,卻本能地感到不悅:“流景。”
流景回頭:“在。”
“退下。”非寂淡淡道。
流景答應一聲就要離開,對上非寂的視線後頓了頓,思索再三還是頂著被舟明看熱鬧的壓力折回他麵前。
非寂抬眸,正要問她回來做什麽,她便突然俯下身,在他耳邊飛快地說了句:“剛才騙他的,你最好看。”
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她嗬出的氣息仿佛還縈繞在耳邊,非寂喉結動了動,默默倒一杯茶喝了。
“她說了什麽?”舟明好奇。
非寂捏著杯子,涼涼開口:“關你什麽事?”
“怎麽,這是衝我發脾氣呢?”舟明失笑,“我不過是逗她幾句,別的可什麽都沒做。”
“你還想做什麽?”非寂抬眸。
舟明笑了笑:“還真不好說,這姑娘有趣得很,你若真不喜歡她,不如……”
沒等他將剩下的話說完,一道精純靈力便朝他殺去,他猛地側身避開,靈力仍在他臉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舟明抬手擦一下血痕,傷口頓時恢複無痕:“怎麽越來越沒耐性了。”
“她識海受損,有七條大裂,”非寂直接步入正題,“給你十日時間,能醫好嗎?”
“十日?”舟明笑了,“你可真看得起我。”
“就十日,”非寂眸色沉沉,“做不到,本座拿你是問。”
舟明沉思片刻,扭頭就往外走。
“去哪?”非寂問。
“逃命。”
非寂:“……”
十日是不可能的十日的,七條大裂,即便是蓬萊老祖來了也不可能十日就治愈,舟明走到門口又折回來,也隻是說會盡全力醫治。
非寂也知道他若不行,那這三界之中便沒有行的,最後隻能答應。
兩人討價還價的功夫,流景已經回到了小破院,早已在院中等待的舍迦立刻迎上來:“見到舟明仙君了?”
“見到了。”流景擺擺手,不想多提。
舍迦卻難得沒有眼色:“都聊了些什麽,可知道天界如今的情況?”
“非寂也在,哪有機會聊這些。”流景無語。
舍迦頓了頓,又開始緊張:“那帝君沒發現什麽不對勁吧?”
“能發現什麽不對勁?”流景一臉莫名。
舍迦歎氣:“你跟舟明仙君從幾歲的時候就認識了,相處時難免太過熟稔,帝君心思又細,我怕他會瞧出端倪。”
流景想起剛才舟明幾次三番逗自己,頓時冷笑一聲:“就算露出破綻,也都是他的錯。”
舍迦扯了一下唇角,正要再說什麽,狸奴突然出現在門口。
“狸、狸奴大人?”舍迦做賊心虛,連聲音都大了些,“您怎麽有空來了?”
“奉帝君之命,來給流景送靈藥,”狸奴將乾坤袋扔給流景,流景一把接住,他這才轉頭對舍迦道,“對了,今日起你就是宮中管事了,空閑了去一趟無祭司,把自己的名字從雜役那本冊子上挪出來。”
舍迦猛然睜大了眼睛:“我我我……我升官了?”
“嗯,恭喜了。”狸奴還有別的事要忙,簡單說一下後便離開了。
流景看一眼他離開的背影,又扭頭看向舍迦,發現小兔子眼圈都紅了之後頓時嚇一跳:“不至於吧,一個管事而已。”
“仙尊你不懂!”舍迦突然激動,“你沒做過雜役,怎麽會知道從雜役到管事有多不容易!”
“很難嗎?”隻幹了幾天雜役就晉升冥妃的人確實不懂。
舍迦對上她不解的眼神噎了噎,頓時感覺做管事確實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不管怎麽說,升官是好事,你去準備一下,我們晚上好好慶祝一番。”流景拍拍他的胳膊。
“沒錯,是得慶祝!”舍迦重新高興起來,歡呼一聲往外跑。
流景笑著目送他跑出去,便聽到他隔著院牆說了句“舟明仙君好”,她臉上的笑一僵,扭頭就往屋裏走。
“跑什麽?”
身後傳來舟明悠悠的聲音,流景淡定回頭:“誰跑了?”
“你不是想跑?”舟明慢悠悠往院裏走,順手撫一下袖子。
流景掃了他的袖子一眼,輕嗤:“這是我的住處,我有什麽可跑的,倒是舟明仙君,不是帝君的座上賓嗎,怎麽跑到我這小破院來了?”
“這兒還破?”舟明看了眼奢靡的小院,“陽羲仙尊要求未免太高了些。”
“……別亂叫啊,這裏是冥域,哪有什麽陽羲仙尊。”流景警告。
舟明從善如流:“好的,妖姬。”
“什麽妖姬?”流景腦子沒轉過來。
“禍國妖姬啊,”舟明一臉無辜,“整個冥域都傳遍了,說帝君被禍國妖姬引誘,整日待在無妄閣夜夜笙歌不理政務,還為了她折辱塵憂尊者不說,還趕走了妖族公主,以至於失了妖族這一大助力,冥域複興至少延緩三百年。”
流景:“……”
“不愧是陽羲仙尊,識海都傷成那樣了,還能憑一己之力攪亂整個冥域,卑職實在佩服。”舟明總結陳詞。
流景沉默看他一眼,轉身往牆角的柴火堆走,舟明笑眯眯跟上:“幹什麽?”
她抄起一根柴,仔細看了看又放下,繼續在柴火堆裏挑挑揀揀。
舟明欠嗖嗖提醒:“仙尊,幹柴能燒就行,不必非要挑個好看……”
話沒說完,流景已經找到了心儀的柴火棍,抄起來就朝他殺去。舟明眉頭輕挑,化出一把扇子輕輕擋住,又反身朝她殺去,一時間飛花落葉,滿院繽紛。
兩人你來我往,誰也沒有動用靈力,但憑身手對打了半天,最終以流景的柴火棍直指舟明心口結束了這場戰鬥。
“識海都快碎成渣了,怎麽還這麽厲害?”舟明無奈。
流景輕嗤一聲,反手敲了一下他的腰,舟明當即單膝跪地,吃痛地悶哼一聲。
“裝什麽,我可沒用力。”流景斜了他一眼。
舟明笑得有些勉強:“誰跟你裝了?”
流景眼神微變,當即上前將他扶起來:“你受傷了?”
“一點小傷,不足掛齒。”舟明輕呼一口氣,按住躁動的衣袖。
流景掃了他一眼:“什麽小傷能把醫仙傷成這樣,將衣裳脫了,本尊也長長見識。”
“不好吧,男女授受不親。”舟明溫吞為難,話音未落柴火棍便抵在了傷口上,他也立刻正常了,“這就脫。”
舍迦進門時,舟明已經脫得上身隻剩最後一件,其餘的全層層疊疊堆在腰間,而流景抱臂而站,正饒有興致地盯著他散開的衣領。
“我……”他艱難開口,天界老大和老二同時看過來,他扭頭就跑,“我什麽都沒看見!”
砰!院門關上,院內再次隻剩兩個人。
“仙尊,我一世的清白,這下全毀在你手上了。”舟明歎息。
“少廢話。”
流景見他磨嘰,直接將最後一件裏衣扯開,衣衫散開後露出腰上的傷口。傷口瞧著已經有段時間了,但仍有血跡氤出,剛才一場打鬥下,徹底將裏衣染紅了。
“萬針草,難怪這點小傷一直沒好,”流景從傷口裏捏出一根透明的草屑,疼得舟明輕輕抽氣,“用這個當武器,可真夠歹毒的。”
萬針草的草葉細如針,每一根上又有上千個毛刺,一旦紮進傷口便會與血肉融為一體阻止傷口愈合,隻有用最精純的靈力將其吸出才能解,否則傷口會一直潰爛擴散,直到整個人都化作一具白骨。
“傷口也不大,怎麽沒處理一下?”流景蹙眉問。
舟明勾唇:“忙著逃命,誰也不知明日又會遇到什麽艱險,靈力自然要省著點用。”
“你跟非寂不是關係挺好,怎麽不找他幫忙?”流景挑眉。
舟明失笑:“他萬一從我受傷的事上猜出天界如今境況,再趁此機會攻打天界,我豈不是萬死不辭?”
“那不正好,讓他去跟占據天界的叛軍碰一碰,咱們坐收漁翁之利。”流景輕笑。
“就怕得不償失,”舟明掃了她一眼,“叛軍好對付,非寂卻未必了。”
流景本來也是瞎貧,見他還晾著傷口,便提醒道:“冥域暫時安全,你還是處理了吧,這傷口留一日是一日的危險。”
舟明不語,抬手醞起一團靈力,朝著紮滿萬針草的傷口壓去,原本平靜的眉眼頓時泛起痛色,但不知在顧及什麽,強忍著沒有出聲。
他專注療傷,流景也沒閑著,找了個蘋果坐在屋簷下哢嚓哢嚓,等他將所有草葉都吸出來時,她的蘋果也吃完了,又摸出一把瓜子哢嚓哢嚓。
“……仙尊好胃口啊。”療完傷的舟明臉色極差,說話也有氣無力。
流景將瓜子分給他一半,兩人相對哢嚓。
“說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流景翹著二郎腿問。
舟明嗑瓜子:“我還想問你,怎麽突然失蹤又突然出現在冥域,識海還受了這麽嚴重的傷。”
“顯而易見,我被人暗殺淪落至此,為了保命才來幽冥宮。”流景沒見到他之前,一直怕被他擠兌,真被擠兌了反而淡定了。
“我也差不多,”舟明笑笑,“你突然消失,我自然要查,結果被人引到你的洞府裏,險些死在那兒,無奈之下隻能先逃出來。這些人追著不放,我隻能躲躲藏藏,直到斷羽恰好需要我幫忙,又告訴我你在冥域,我才過來與你匯合。”
說罷,他又感慨,“我怕非寂發現天界動亂,再危險都沒敢來冥域,誰知你一早就來了,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在凡間狼狽逃命。”
“都說是被追殺至此了。”流景斜了他一眼。
舟明又搶了她一把瓜子:“我雖一直躲著,但也沒少打探消息,如今占據天界的叛軍,正是當年南府那些弟子,幾千年來養精蓄銳,滲透天界每個角落,叛亂之後便快速接管了天界,若我的消息沒錯,他們會在三個月之後的三界會談上,宣布再立新主。”
“野心不小啊。”流景冷笑。
三界會談是由蓬萊老祖牽線、每隔千年舉行一次的大會,各族之首都會參與,前幾屆因為怕她和非寂打起來,蓬萊老祖勒令兩人隻能有一個參加,另外一人派人過來,結果倆人都沒來,她讓舟明代為參加,非寂則派了狸奴。
叛軍非要在三界會談上宣布立新主,無非是要一個名正言順。其他四族看到他們,便知道天界早已易主,若敢反對便是與新主作對,若是不反對,就等於承認了新主的身份。
“老祖若知道他們險些害死自己的寶貝徒兒,肯定要教訓他們。”流景眯著眼睛哢哢嗑瓜子。
舟明看一眼寶貝徒兒:“老祖一生,收五族之徒、辦三界會談,無非是為了三界和順再無戰亂,隻怕她未必會為你出頭。”
“……你這麽直接說出來,可就有點傷人了。”流景用瓜子皮砸他。
舟明輕嗤一聲:“不過是想讓你認清現實罷了,我的仙尊。”
流景扯了一下唇角:“認清現實又有什麽用,我現在自身難保,你總不會指望我能在三界會談前殺上天界吧?”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治傷。”舟明說著,指尖順勢搭在她的手腕上,未等探看臉色就變了,“靈力怎麽鎖了?”
“非寂幹的,十天之後就解了。”流景無所謂道。
“一天也不行,”舟明眼底潛藏怒意,可一張臉生得太溫和,瞧著仍是如沐春風,“我這便給你解開。”
“那可不行,”流景趕緊將手收回來,“你要給我解開了,他肯定要生氣,咱倆如今都算是寄人籬下了,還是注意點吧。”
“就任由他這麽鎖著?”舟明直直看著她。
流景失笑:“怎麽了這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靈力被鎖的人是你呢。”
“陽羲……”
“我知道,你擔心我嘛,”流景笑意盈盈,“但鎖靈力與鎖靈骨天差地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除了不能使用靈力,別的都挺好。”
舟明抿著唇,顯然不認同她的話。
流景隻好點點他的袖子轉移話題:“行了,把人放出來吧,都鬧多久了。”
“也不知你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每次一靠近你十裏之內,便總是這樣躁動。”舟明看著她的神色,知道她心意已決不會解鎖,隻能無奈從衣袖裏掏出個巴掌大的半透明小姑娘。
小姑娘立刻跳到流景身上,順著她的衣襟爬到脖頸處,抱著她不肯撒手。
流景將人拎起來,笑著戳戳她的臉:“多日未見,想我了吧。”
小姑娘沒有說話,而是重新爬到她肩膀上,在她臉上親了親。
“與我從未這樣好過。”舟明泛酸。
小姑娘聞言,頓時眼淚汪汪地看向他。
“……我錯了,別傷心。”舟明立刻伏低做小。
流景樂了,摸著小姑娘的腦袋道:“你這懼內的毛病是越來越嚴重了啊。”
“夫人身體不好,不哄著點怎麽行。”才出來短短片刻,小姑娘的臉色便有些發白了,舟明隻能朝她伸出手。
小姑娘依依不舍地看向流景。
“乖,去吧。”流景溫聲道。
小姑娘這才鑽進舟明袖子。
“也不知咱倆到底誰才是她夫君。”媳婦兒一回去,舟明繼續醋。
流景一本正經:“實話告訴你,小月亮一早跟我說過,若我是男子,她肯定要嫁給我。”
舟明表情一僵:“她還說過這樣的話?你是如何回答她的。”
“我說修仙之人沒那麽多講究,兩個女子也是可以成婚的。”流景頗為得意。
舟明沉默片刻,搬起凳子坐到院裏去。
“幹什麽去?”流景好奇。
“離你遠點,免得你帶壞我家夫人。”
流景:“……”
這倆人在院中閑聊,院外舍迦也沒閑著,先是自掏腰包請後廚準備酒菜,又出宮一趟買了裝點庭院的物件,還不忘給流景帶些瓜子花生之類的零嘴。他出去的急,沒有帶乾坤袋,也懶得用靈力將東西收起來,於是抱著一大堆往宮裏走。
狸奴正看著守衛換值,一回頭就看到一堆東西上露出兩隻兔耳朵,當即抱臂詢問:“買這麽多東西幹什麽?”
“姐姐說要給我辦慶功宴,讓我準備一下。”舍迦還沉浸在升官發財的喜悅裏,對著狸奴說話時都忍不住傻樂。
狸奴無言片刻:“她給你辦慶功宴,還讓你自己準備?”
“有什麽問題嗎?”舍迦不解。
狸奴與他對視片刻,麵露同情:“以後自己長點心眼,別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舍迦:“?”
“慶功宴何時開始?”狸奴又問。
“今晚,”舍迦忙回答,“狸奴大人若是有空也一起來唄,人多也熱鬧些。”
狸奴今晚不當值,聞言有些意動:“都有誰?”
“我,姐姐……可能還有舟明仙君。”舍迦說完有些心虛,生怕他會問為何舟明也在。
狸奴倒是淡定:“帝君請舟明仙君為流景療傷的事,你們已經知道了?”
“知……知道了,”舍迦清了清嗓子,“此事還得多謝帝君。”
“帝君解毒一事上,流景立了大功,受賞也是應該的,”狸奴點點頭,“你且去吧,不必刻意等我,我若有時間就直接去了。”
“好嘞,多謝狸奴大人,”舍迦抱著東西回小破院去了。
為了防止再看到什麽不該看的,他在院門口猶豫很久,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無人應聲。
他又敲敲門。
還是沒人回應。
“……出去了?”舍迦麵露遲疑。
院子裏,兩個人各自嗑了一堆瓜子皮,饒有興致地看著緊閉的院門。
“他怎麽回自己家也敲門?”舟明問。
流景睨他:“還不是被你嚇的。”
舟明笑笑,一揮手門便開了,門外的舍迦嚇一跳,趕緊抱著東西進來:“仙尊,舟明仙君。”
“先前重逢太匆忙,還未好好打招呼,”舟明噙著笑,風度翩翩,手裏的瓜子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時隔多年未見,小兔子長大了。”
“舟明仙君倒是沒變,還是同以前一樣俊朗。”舍迦看著如此清風朗月的人,難得生出一分緊張,再看坐在馬紮上哢嚓哢嚓嗑瓜子的某人,恨其不爭地歎了聲氣。
某人:“?”
無言片刻,流景冤枉地指著對麵的瓜子皮小山:“那一堆是他嗑的。”
“別瞎說,舟明仙君才不屑做這種事。”舍迦當即反駁。
舟明溫和一笑,端的是遺世而獨立:“仙尊說是我,那便是我,不必與她爭執。”
流景:“……”
舍迦對著舟明不好意思地笑笑,用眼神提醒流景注意形象。
流景冷笑一聲,繼續哢嚓哢嚓。舍迦見狀也隻好由她去了,繼而說起了自己邀請狸奴的事,說完還小心翼翼看流景一眼,怕她覺得自己多事。
“既然叫了,那便把斷羽和悲老翁也喊來吧,”流景思忖,“其他管事也一並叫來,一來熱鬧熱鬧,二來也以同樣的身份重新認識一下,將來也好辦事。”
舍迦頓時開心了:“那再把不利台的幾個侍衛大哥也叫來?先前我去不利台找你時,他們沒少幫忙通傳。”
“這樣一來酒菜可能就不夠了,你去後廚再說一聲吧。”流景囑咐。
舍迦答應一聲,把東西放地上便跑出去了。
舟明看著他走遠,立刻坐下嗑瓜子。
“不裝了?”流景冷笑。
舟明一臉淡定:“仙尊已經如此不靠譜了,仙君至少要有點距離感,免得下麵的人心生不敬不好管教。”
流景才懶得理他那些歪理,在舍迦帶回的東西裏翻找一遍,找出兩袋五香的瓜子,直接扔給他一袋。
舟明順手接過:“將來你離開冥域時,他肯定也要跟著走,既然早晚要走,你們倆又何必考慮得那麽長遠。”
他說的是慶功宴請其他管事的事。
流景勾唇:“這叫在其位,謀其事。”
“也是。”舟明舉了舉茶杯,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夜幕降臨,不利台籠罩在黑暗之中,比往常要更為安靜。
非寂打坐結束,敏銳地察覺到與平日不同,便叫了侍衛進來。
“外麵為何這麽靜?”他問。
侍衛忙抱拳:“回帝君,冥妃娘娘在辦慶功宴,狸奴大人和其餘幾個不需當值的人都去了。”
“慶功宴?”非寂抬眸,想起自己今日答應過的事,荒唐地笑了一聲,“不過是升個管事。”
侍衛聽到笑聲,見鬼地看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
非寂收斂情緒,淡淡開口:“召斷羽來。”
“帝君,斷羽醫神也去了,一同前去的還有她的徒弟和宮裏幾個管事。”侍衛小聲道。
“這麽大陣仗,知道的是為做管事慶祝,不知道的還以為要篡本座的位。”非寂捏了捏眉心,起身往外走。
侍衛趕緊跟上:“帝君要去哪?”
“找舟明下棋。”非寂冷淡道。大長一夜,毫無睡意,總要找點事做。
侍衛更慌了:“舟明仙君……也去了。”
非寂停下腳步,麵無表情地看向他:“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