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流景不知死亡即將降臨,壓在非寂身上還煞有其事地分析:“以您的實力,想推開我的話動動手指就行,何必多費口舌,可直到現在您都沒動手,要麽你沒了修為,要麽你口是心非不想推開我。”
她眼睛一亮,殷切地看著非寂,“所以您心裏還是有我……”
“你覺得可能嗎?”非寂盯著她的眼睛冷靜打斷。
流景眨了眨眼:“所以您是前者,難怪自您第一次恢複人形起,我就沒見過您使用靈力,原來是這個原因呀。”
神也好魔也罷,其實都懶得很,吃飯喝水都恨不得用靈力輔助,他卻從來沒有用過,隻能說明他如今的情況根本用不了。
“用不了靈力,蛇形的時候依然能毀掉大半個幽冥宮,還能一夜七次金1槍不倒,”流景小臉一紅,“帝君您可真厲害。”
非寂冷淡地看著她,對她話裏的恭維沒有半點反應,也似乎並不緊張自己最大秘密被戳破一事。他被她壓在**,暫時處於劣勢,卻仍像一個從容不迫的上位者。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輕啟薄唇,聲音清冷無起伏:“滾下去。”
“不滾,”流景朝他拋了個媚眼,“除非您收回成命,別罰我了。”
“你威脅本座?”非寂眯起狹長的眼眸。
流景嘿嘿一笑:“我哪敢呀,隻是我這麽大個人了,還天天跪在人來人往的亭子裏,太丟帝君的人了,這才求您網開一麵。”
“本座若是不答應呢?”非寂已經不知多少年沒受過威脅了,看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他不由得冷笑一聲。
流景盯著他清俊的眉眼看了半天,勾唇:“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非寂眼神一凜,下一瞬就看到她的臉突然靠近,他手背青筋凸起,當即便要掐斷她的脖子——
叭。
她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非寂:“……”
“帝君,求你了了了~”流景一個‘了’字百轉千回,抱著非寂的脖子蹭來蹭去,“您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想跪啊啊啊帝君!”
非寂雖已恢複人身,可情毒並未減輕半分,被她這麽折騰著,身體又隱隱要失控,強行克製著低斥:“滾下去!”
“你不答應我就不滾,”流景一副無賴到底的陣勢,“我還親你!”
“……滾出不利台。”非寂牙關緊咬,勉強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流景停下:“您會秋後算賬嗎?”
非寂陰鬱抬眸,直直與她對視。
“懂了,”流景嫣然,立刻滾下床,“謝謝帝君!”
然後果斷滾出無妄閣。
非寂額角青筋直跳,平複許久才冷靜下來,麵無表情召了狸奴進來。
“帝君。”狸奴無意間瞥見淩亂的床,趕緊低下頭。
非寂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眼底一片冰冷:“她知道我修為全無的事了。”
狸奴愣了愣,眼神頓時狠戾:“卑職這就去殺了她。”
“不用,”非寂神色淡漠,已然有了決斷,“盯緊她,若她是非啟的人,這幾日勢必會聯係他。”
狸奴為難:“萬一她將您的事泄露給非啟……”
“隨她,”非寂麵無表情,“正好可以看看非啟打算做什麽。”
狸奴覺得這種不破不立的試探方式還是過於冒險,但見非寂心意已決,隻能答應了。
她最好不是非啟的人,否則這次的賬、連同情毒之禍產生的所有代價,她就同非啟一起受著吧,隻是不知非啟有個好母親,她又有什麽。狸奴攥了攥拳,眼底殺意漸濃。
“什麽?!”
富麗堂皇的小院裏,舍迦驚恐起身,兩隻耳朵都豎了起來,“你再說一遍你幹了什麽?”
“就……親了非寂一下,”流景抓了把花生,“他非要罰我在不利台跪一個月,我怎麽可能答應,所以就用了美人計,你還別說,美人計就是有用,親一下他就聽話了。”
“……如果我剛才沒聽錯的話,你是未經允許強買強賣吧?這算什麽美人計!誰家美人計是靠硬來的!”舍迦頭昏腦漲,“帝君或許是剛變回人形沒有力氣,才會著你的道,你確定等他徹底恢複了不會報複?”
“不會吧,他都答應我不會秋後算賬了,我們得相信帝君的人品。”流景一本正經。
舍迦無言半晌,扭頭就回寢房了,流景一臉好奇地跟過去,就看到他正把家當往乾坤袋裏裝。
“這是要幹什麽?”流景好奇。
舍迦麵無表情:“還能幹什麽,準備跑路啊,不然等帝君緩過神來派千軍萬馬來追殺嗎?”
“不至於,我既然能好端端走出不利台,就說明他暫時不打算殺我,你要是現在就跑,那他才會改變主意,”流景變戲法一樣掏出一把新的花生繼續嗑,“老實點,該幹嘛幹嘛吧。”
舍迦丟下手裏的東西,無奈地看向她:“求饒的方式有千萬種,以您的聰明才智,想來讓他收回成命根本不難,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用了最差勁的辦法。”
流景沉默了。
自從來了幽冥宮,她總是一副嘻嘻哈哈浮於表麵的模樣,鮮少像此刻一樣情緒內斂。舍迦看著這樣的她,不由得站直了些,心中懊悔自己是不是說話太重了。
他家仙尊生來便是一副玲瓏仙骨,本該自幼傲於雲巔,偏偏還是個孩童時,被當時天界威嚴最盛的南府仙君帶回洞府,名為替天界教養未來仙尊,實則是怕自己在天界的地位被取代,故意鎖其靈骨、困其神魂,意圖讓她變成徹頭徹尾的廢物,即便將來受天命執掌天界,也不能越過他去。
仙尊當初吃了太多苦,才一步步走到今日,可一朝被謀害,又從雲巔跌落凡塵,還受了那麽重的傷,他不安慰她就罷了,怎麽還說出如此傷她的話!舍迦越想越難受,眼圈都快紅了,就聽到流景歎了聲氣:“的確怪我……”
舍迦喉間溢出一聲嗚咽,紅著眼漸漸彎下膝蓋。
“有點見色起意了。”流景滄桑補上後半句。
舍迦彎到一半的膝蓋猛然僵住,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你要幹嘛?”流景看著他要跪不跪的奇怪姿勢,一時間有些莫名。
舍迦噌地站了起來:“見色起意?你對帝君見色起意?!”
“你不知道,他的臉隻有這麽近,還一直盯著我看,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那我把持不住也正常吧。”流景試圖為自己辯解。
舍迦險些昏厥過去:“正常嗎?三界之中,除了你還有誰敢對他那張臉見色起意?還任人宰割,你可真敢想啊!”
流景怕小兔子真氣暈過去,趕緊安慰道:“放心吧,就算他反悔了,我也能帶你離開幽冥宮。”
“那可是帝君!就算情毒入骨,也比你這識海七條大裂的人厲害吧?”舍迦一臉鬱悶。
“那可不一定,”流景將手裏的花生豆往天上一扔,又利落張嘴接住,“說不定我們現在半斤八兩呢。”
舍迦斜了她一眼:“怎麽可能。”
流景笑笑,拍了一下他的兔耳朵:“走,去後廚看看有什麽吃的。”
“首先這個時辰後廚不會做飯,再者您胡說八道被帝君罰的事,已經傳遍幽冥宮了,就算後廚有好吃的,也不會給你了。”舍迦鬱悶提醒。
流景沒當回事:“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唄。”
“……偷吃啊,”舍迦無奈了,“您什麽時候才能讓我省點心。”
嘴上這麽說,卻還是配合流景去了後廚。
而在他們溜進後廚的第一時間,先前的勁裝女子便出現在無妄閣裏。
“帝君,流景和舍迦去了後廚。”她低眉斂目道。
狸奴立刻看向非寂:“大半夜的去後廚做什麽,難不成是等不及要將消息傳出去了?”
剛睡下就被叫醒的非寂掃了女子一眼,女子立刻在虛空劃出畫布,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頓時出現在畫布上。
“這裏也沒有。”舍迦在灶台上翻找一圈,壓低聲音道。
“不急,再找找,總能找到的。”流景去了案板附近,亦是不停翻找。
“他們在找什麽?”狸奴眉頭緊皺。
下一瞬,就看到流景不知從哪翻出來一隻烤雞:“找到了!”
“我想吃個雞腿。”舍迦湊了過去。
狸奴:“……”
同樣的深夜,同樣的內容,狸奴已經不想看第二次,但又怕一不留神就會錯過什麽有用的信息,隻能強忍著煩躁盯著這倆人偷吃。
正看得認真時,旁邊的人突然起身,狸奴趕緊回神:“帝君,你去哪?”
“睡覺。”非寂麵無表情。
狸奴猶豫:“那卑職……”
“盯著。”
“……是。”狸奴隻好繼續盯。
後廚裏兩人吃飽喝足,還不忘將雞骨頭毀屍滅跡,確定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後,心滿意足地對視一眼。
“我沒騙你吧,這麽大個後廚總不能一點餘糧都沒有,都說不會白跑一趟了。”流景揉了揉鼓起的肚子,慢悠悠往外走。
舍迦連忙跟上:“仙……”
流景突然掃了他一眼。
舍迦一愣,及時將剩下那個字咽下去:“先、先等等,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吃食,帶回去當明日的早膳。”
“等什麽等,別貪心呀弟弟。”流景又看他一眼。
舍迦後背出了一層薄汗,勉強扯出一點笑意。
兩人回了小院,便各自安寢了。流景沒心沒肺,在**翻滾兩圈便睡著了,舍迦卻是難以入眠,尤其是想到自己險些脫口而出的‘仙尊’二字,就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要陷仙尊於萬劫不複之地了。
小兔子嚇到神魂不穩,勉強睡去後做了一宿惡夢,直到翌日天亮後驚醒,才勉強鬆一口氣。
正是清晨,萬籟俱寂。
他推開房門深吸幾口新鮮的露氣,這才去哐哐敲流景的房門。
流景鬱悶地扯過被子蓋住腦袋,下一瞬卻有隻手將被子扯開了。
“姐姐,該起床了。”舍迦細聲細氣。
流景無語:“怎麽進來的?”
“挖了個洞,”舍迦討好一笑,俊俏的小臉十分討喜,“您知道的,兔子就這點本事了。”
流景無奈坐了起來,與他對視片刻後摸摸鼻子:“放心吧,現在沒被監視。”
“姐姐,謹言慎行。”舍迦臉色一變。
流景注意到他眼下的黑青,樂了:“昨晚嚇得不輕啊。”
舍迦頓時苦了臉:“真沒被監視?”
“暫時沒有,”流景伸了伸懶腰,“畫布已經散了,監視的人也沒將神識探進院中,但之後就不一定了,我的嫌疑還未消,如今又知道了非寂的大秘密,他暫時沒殺我,估計是想引出什麽人。”
“什麽意思?”舍迦緊張地問。
流景看他一眼,問:“你可知給非寂下毒的人是誰?”
“……我一個雜役,怎麽可能知道這些,”舍迦有些無語,但隨後又道,“不過整個冥域敢給帝君下毒的,估計也就隻有塵憂尊者了。”
“塵憂尊者?”流景眉頭微挑。
“就是非啟的母親,上一任帝後,”舍迦解釋,“帝君生母體弱多病,誕下帝君後不到一年便力竭而亡,塵憂尊者便將帝君帶在身邊養著,直到十年後生下非啟閻君,南府仙君前來道賀,順便為冥域皇族卜了一卦,結果卜出帝君有帝王之骨,塵憂尊者自那以後與帝君離心。”
“這個南府仙君怎麽四處害人,“流景嘖了一聲,“若無他這一卦,非寂幼時便不必吃那些苦,這兩兄弟長大以後按資質定儲君,大家都心服口服,非啟和他娘也不會再生什麽事端。”
“可不就是,糟老頭子真是壞透了!”舍迦跟著罵一句。
流景斜了他一眼:“你都猜到是非啟他娘了,非寂也該想到了才是,怎麽不見他有所動作?”
“塵憂尊者雖多次想加害他,可十年的養育之恩卻是實打實的,帝君估計也是念在這一點,才三番五次不追究,”舍迦歎氣,“但這次鬧得實在太過分了,將幽冥宮攪得天翻地覆不說,還險些害了帝君性命,帝君若再容忍,隻怕以後會變本加厲。”
“他就算不想容忍,隻怕在他神誌不清的這段時間,證據也被清理幹淨了,”流景笑笑,“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應該不會對非啟他娘做什麽,但會想別的法子殺雞儆猴。”
“誰是那個雞?”舍迦好奇。
流景以為他順口一說,對上他的視線才發現他是認真在問。
她沉默片刻,反問:“你在幽冥宮做事可有月錢?”
“有,每月三顆中等靈石。”舍迦不知道這跟他問的問題有什麽關聯,但還是認真回答。
流景語重心長:“乖,這不是你月錢三顆靈石的人該考慮的事。”
舍迦:“……”
“總之呢,今日起非寂會將我盯得更緊,日夜不休也沒準,你作為我的‘表弟’,自然是一樣的待遇,”流景捏住他的臉晃了晃,“也沒必要太緊張,別瞎喊什麽仙尊就好,聽懂了嗎?”
舍迦一臉乖巧地點了點頭。
“幹活去吧。”流景滿意鬆手,等他出去後繼續補覺。
她這回給非寂輸清心訣消耗不少心力,雖然跟他睡一覺後恢複了大半,但因為還是接觸時間太短,剩下的那些隻能靠自己補足。
如今靈藥全用完了,打坐也沒什麽用,隻能靠睡覺休養生息了。
流景凝神靜氣睡得昏天暗地,直到傍晚時被一陣叮叮當當吵醒。
她皺著眉頭開門,正要興師問罪,罪魁禍首就笑眯眯朝她招了招手:“姐姐,你醒了呀。”
“你幹嘛呢?”流景還有些困倦。
“幹活呀,再過半個月就是了,這些冥域十年一次的廟祭,這些都是那幾天要用的東西,我得連夜做出來才行。”舍迦揮了揮手裏的銅片。
流景頓了頓:“你也說還有半個月了,這麽著急幹什麽?”還連夜做出來,她跟他同住這麽久,就沒見他熬夜幹過活。
“當然要急了,就算是雜役,也要做最優秀最勤勞的雜役,這樣才能對得起帝君的栽培,對得起幽冥宮給的月錢。”舍迦飛快地瞄一眼四周,不知道監視他們的人是從哪個角度盯著的,但還是一本正經地演。
流景:“……”
兩人無言對視許久,舍迦:“姐姐,你先去休息吧,不要打擾我幹活。”
“不,弟弟,”流景走上前,“姐姐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幹活,我也一起吧,雖然帝君如今不想見我,但我也想為他多做些事,誰讓我愛他入骨呢。”
舍迦:仙尊,論無恥還得是你。
流景:你也不賴。
盯了許久的畫布、早已經昏昏欲睡的狸奴:這倆人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