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秦枝看呆了。
當然,她不是被自己和安瓊的美貌迷住了,而是,她也感受到了兩人之間神奇的相似。
自然的,她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然後,她沉默了。
她想到了前世安瓊和曹燦陽在北山山洞犧牲的事情,想到了,前世,自己和親人,和真相離得這麽近。
隻是往事已矣,這個時候糾結自責都是枉然,秦枝並沒有放任自己陷在這種情緒裏多久。
兩人重新回堂屋坐下。
秦枝率先說道:“我們,很像。”
奇怪的相像,隻有兩人同框才能被人一眼看出的相像。
兩人對視一眼,仿佛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對某件事情的篤定。
隻是都沒有宣之於口。
她們一個是在職軍人,行事講究證據,猜測隻能是猜測,在事情有定論之前,雖然有移情,但理智而克製。
另一個活了一輩子,能從苦難中尋到花開,自得其樂,行事充滿生活智慧,加上在異世的曆練,性格剛毅果決。
平時不顯,在這種關乎身世的重要時刻,秦枝是冷靜而審視的。
安瓊笑著問道:“十七年前,我家裏出現了一些變故,你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秦枝點頭,默默給安瓊續滿了竹筒裏的水。
安瓊道了聲謝,娓娓道來。
十七年前,安瓊十歲,對家裏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了印象。
那一天,她像從前一樣跟小夥伴們去大院裏霍霍了一圈後高高興興的回家。
“小叔!”進了客廳,安瓊見到安弈高興地衝了過去。
她最喜歡小叔了,小叔有空的時候會帶著她到處玩,也不會說她頑劣,沒有女孩樣。
“小叔,你這次回來能待幾天,能不能多陪陪我?”
安弈滿臉笑容,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頂,說道:“小叔有任務在身,這次回家是特意擠出時間過來報喜的。”
安瓊看著同樣麵露喜色的爺爺,好奇問道:“什麽喜啊?”
“小瓊,你馬上就要有妹妹了!”
“真的嗎?”安瓊驚喜道,“小叔,你什麽時候把妹妹帶回家來,我可以帶著她玩,我把我的小手·槍送給她!”
那可是她最喜歡的東西,她的小夥伴們都隻能看不能摸的!
安弈笑容愈發柔和,他說道:“謝謝小瓊,你真是個好姐姐,不過還要再等幾個月妹妹才能跟你見麵。”
然後他對安立信說道:“爸,我得走了。”
“好,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要更加謹慎小心。”安立信肅容叮囑,又笑著說道,“執行完任務快點把嬴瀾帶回來。”
“京城的醫療條件總要好過湖省。”
安瓊眼睛晶亮地聽著,她隻在幾年前小叔結婚那天見過小嬸嬸,是個很漂亮很漂亮的人。
小嬸嬸見到她,還把糖果糕點塞滿了她的小兜。
她喜歡小嬸嬸!
她想,妹妹也一定很漂亮,她好期待。
安弈立正敬禮,又摸了摸了安瓊的腦袋後轉身離開了。
安瓊從來沒有想過,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小叔。
“幾個月後,爺爺接到了小嬸嬸輾轉托人帶來的消息,說她已經生了,沒有餘力照顧孩子,請爺爺派人把孩子接去京城。”
安瓊喝了口水後,繼續說道:“爺爺怕中途出現什麽變故,親自去的湖省。”
“那時候的我很開心,很期待,催著爺爺快去快回,卻沒有看懂他眼裏的遲疑與隱忍的擔憂。”她苦笑了一下。
大概一個月後,安立信抱著一個繈褓風塵仆仆趕回家。
“爺爺,小叔和小嬸嬸呢?”
“這就是妹妹嗎?快給我看看。”
“是,這就是妹妹。”安立信說道,沒有回答她安弈和嬴瀾為什麽沒有一起回來的問題。
安瓊看著繈褓中瘦弱的嬰孩,下意識皺了皺眉頭:“這不是我妹妹,她跟小叔小嬸嬸一點也不像!”
而且,一點也不漂亮!
這句話,安瓊沒有說出口。
爺爺告誡過她,不能以貌取人。
安立信沒有計較她的話,而是耐心地對她解釋:“小嬰兒還沒有張開,還看不出什麽,等再大一點,就像了。”
“真的嗎?”安瓊問。
安立信點頭。
“那等她像小叔小嬸嬸了,我再把我的小手·槍送給她吧。”
安瓊說完,輕手輕腳握了握小嬰兒的手,說道:“妹妹,你快點長哦。”
“我的小手·槍一直沒有送出去。”安瓊看著秦枝說道。
秦枝沉默。
想了想,安瓊又說了一句:“我在出發執行這次任務之前,在京城看到了一個男同誌的側臉,跟安雯的,幾乎一模一樣。”
“和我們的神似不同,他們就是外形輪廓相像。”
“我原本打算回京城後細查的。”
“安雯?”秦枝念出這個名字,想到了前世那個不可一世的女人。
安瓊點頭,表示被安立信抱回家的孩子就叫這個名字。
這麽多的巧合,如果再加上和安雯長的相似的那個人就是她的弟弟秦興耀的話。
那麽,即使沒有實證,真相也呼之欲出。
院子裏,曹燦陽習慣性摸了摸胸口的傷,今天他過來,除了想要謝謝秦枝的救命之恩外,最重要的,是想知道是誰救了他。
這麽厲害的神醫,他得在人家揚名之前,先抱緊大腿啊。
這樣的話,以後有什麽危險,他直接莽上去就行,誰讓自己後台硬,比別人多了幾條命呢。
就是這麽拽!
曹燦陽臉上露出了一個略猥瑣的笑容。
想到以後所有犯罪分子看到他就會嚇得大喊:“不怕死的曹閻王來了,大家快跑啊。”他就“嘿嘿”著樂出了聲。
陶雲鬆:?
堂屋裏,安瓊問秦枝:“你家人對你好嗎?”
“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秦枝知道安瓊問的是什麽?
她搖搖頭,說道:“沒有,他們對我挺好的。”
到目前為止,她確實沒有覺得家裏人對她的區別對待有什麽不對。
孩子多的家庭裏,父母對孩子有所偏愛是很正常的事情。
秦枝喝了口水後,想起了不久後會收到母親的來信,說姐姐要結婚,缺少嫁妝會被男方看不起,通篇訴苦後,開口就問她要一百塊的事情。
之前不覺得有什麽,現在想想,好像就是從這件事情開始,家裏對她除了索取外,不再有溫情。
所以,安雯,那個跟她錯換了人生的女人,這個時候已經找上了她家人了嗎?
他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並沒有撥亂反正的想法,反而想著榨取她最後的一點價值,是這樣嗎?
秦枝端起竹筒喝了口水,垂下眼眸。
“安同誌,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秦枝說道。
她把自己有個雙胞胎弟弟的事情跟安瓊說了,也把家裏的地址給了她。
如果證實安瓊離京前看到的那位男同誌就是秦興耀。
那麽,就算沒有其他的證據證明她的身份,安雯的身份也會被質疑。
她將不能再隨意享受安家的資源,再想如前世一樣隨心所欲操控別人的人生,就更別想了。
倆人很快達成共識,這件事情由安瓊去查證,兩人等有了鐵板釘釘的證據後,再相認。
“我希望這次,我能快點把我的小手·槍送出去。”安瓊笑著說道。
秦枝聽到安瓊的話後,微微笑了一下,對安瓊說道:“你等我一下。”
“好。”
她走進臥室,從係統空間裏拿出一張七品平安符,注入靈力激活,然後,用特殊的手法折好。
這特殊的手法是為了不讓靈力流逝,使平安符在被觸發的時候發揮最大的效力。
她手裏的七品平安符能讓人避過三次小劫,一次大劫,短時間裏保安瓊平安肯定不成問題。
可別說秦枝小氣,隻拿出一張符籙給人。
要不是對安瓊印象好,她又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姐姐,符籙的事情,她是半點也不會透出去的,更不可能大喇喇的給人。
這張符籙是她的心意,也是她對安瓊,對安家小小的試探。
她總要知道,在利益麵前,他們的選擇,才能決定下一步該怎麽走。
前世被放棄了太多次,她現在的安全感全部來源於自身的底牌。
她當然希望自己是被期待,被維護的。
若是事與願違,她就說自己隻是送了安瓊一張折紙,至於這張折紙為什麽會有神異的能量,她怎麽知道呢?
她在山上撿來的,覺得好看才送人的啊。
安瓊見秦枝進去臥室也不催促,她打量四周,發現堂屋非常幹淨。
就是字麵意義上的幹淨,一張竹製方桌,加上幾張竹凳就是這間堂屋的所有。
桌子和凳子都很新,還隱隱散發著竹香,非常有意趣。
但,簡陋也是真的。
“這個給你,你放在身上。”秦枝從臥室出來後,把手上的平安符交給安瓊。
安瓊眼神微動,什麽也沒說,道了聲謝,接過平安符後,小心翼翼收好。
安瓊還有任務在身,站起身告辭。
“安瓊姐,你們聊完啦。”曹燦陽見兩人出來,笑著迎上去。
“聊完了,秦枝,那我們先走了,過陣子再來看你。”安瓊說道。
“好。”
曹燦陽明顯有些欲言又止,被陶雲鬆拉著走了。
“秦枝,你保重。”
“你也是。”
目送汽車離開,秦枝鎖上院門,想著等雙搶結束了,大隊長肯定會給兩天假期,到時候,她就去深山打坐去。
想到自己的生活可能會發生的變化,想到自己需要應對的未知,以及有可能很快就會和安雯對上,她就有了想要增強自己實力的迫切感。
“安瓊姐,雲鬆哥,你們是不是要回京城了?”曹燦陽問道。
“是啊,我們現在就直接去鎮派出所提人。”安瓊說道。
“你們放心回京城吧,秦枝這裏我會照看的。”曹燦陽說道。
這樣一來而去,他跟秦枝就有交情了。
保不齊,秦枝哪天心情好就幫他引薦那位神醫了呢。
曹燦陽暗戳戳打著小算盤,想著秦枝家裏東西太少了,他得空去供銷社裏尋摸些好東西送過去。
“你也要跟我們一起回京城。”陶雲鬆風輕雲淡地說道。
曹燦陽:······
為什麽?
不,他不走!
他跟神醫之間的距離就差一點交情了啊。
“我聯係了管院長,等回到京城後,你們兩個都要去他那邊仔細檢查一下。”
陶雲鬆跟安瓊相處這麽多年,極少有這樣自主決定一件事情的時候。
但是安瓊的事情結結實實嚇到他了。
隻有等管院長檢查過後,確認安瓊沒事,他才能真的放心。
曹燦陽:······
所以,他是順帶的?
他不想被順帶,可以嗎?
事實證明,不可以。
他們到達鎮派出所跟守在那裏的吳慕程寒暄了幾句後,安瓊就單獨進了審訊室。
沒過多久,她就出來了。
幾人找了間空辦公室談了一陣後,安瓊他們就壓著李黑子和衛端北上了。
從火車站回來後,吳慕程直接去了北山山洞附近,跟已經在那邊守了幾天的公安換班。
雙搶順利結束,楊樹給所有人放了兩天假。
秦枝婉言謝絕了讓她一起去鎮上逛街放鬆的邀約,準備接下來兩天直接待在山上。
她在師傅的那個世界斬妖除魔的時候,也學了好些身法,上山的速度非常快。
等到了深山,她才停下來,慢慢行走在山林間,尋找最適合落腳的地方。
這裏的山很奇怪,草木蔥蘢,綠樹成蔭,但深山裏卻沒有猛獸出沒,隻有零星幾隻野兔鬆鼠從她腳旁和樹邊快速躥過。
秦枝環顧四周,這樣連綿的大山,深處卻沒有猛獸,實在違和。
要說為什麽秦枝這麽確定,這就要歸功於前世了。
有段時間經常下雨,她兒子不知道怎麽了,沒有肉就不吃飯,非常鬧騰。
北山山坳那邊隻要下雨,過去就是送菜,魚肉就別想了。
秦枝的日子雖然苦,但孩子很快就會長大,肉眼可見的有盼頭,她又是那種很想得開的人,絕對不會在那個時候去北山山坳裏摸魚。
於是,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山上。
剛開始當然是什麽收獲也沒有的,大多數時候就摸了把野菜野果,好話說盡,哄著兒子吃了。
上山的次數多了,她就摸索出了尋找動物蹤跡的方法。
她仿佛天生就擅長這些,下北山山坳摸魚也是這樣,幾次後就掌握了方法。
她兒子總是好一陣,鬧一陣。
秦枝上山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時間長了,這九山都要被她摸遍了。
除了野雞野兔外,她還在深山裏發現很多品相絕佳的中藥材。
別的東西不認識,人參靈芝她是知道的,小時候在連環畫裏看到過的。
不過,她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有些東西不是她這種單身帶著孩子的女人該碰的。
秦枝回憶著前世的點滴,手腳麻利地挖出一根嬰兒手臂粗的人參。
眼睛都要笑眯了。
所以,她從不抱怨。
因為,所有走過的路都會開出花來。
她最愛人參花!
秦枝好好稀罕了一陣才放進係統空間。
又采了幾株有些年份的好藥材,她找了個靈氣相對濃鬱的地方開始打坐吐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深山裏的靈氣不僅比山腳濃鬱,靈氣中似乎還蘊含了一股其他的能量。
反正秦枝吸收起來是極為順暢和舒適的。
之後兩天,秦枝吸收完靈力,就拿出符筆符紙繪製符籙,靈力用完了,就繼續打坐吐納。
兩天下來,係統空間裏符籙存量又多了很多,她本人的根基也更加穩固了。
看了看天色,秦枝準備結束這次山上之行。
北山——
“花姑,黑子怎麽找的地方,這麽繞!”
身形瘦削,麵色蒼白的男人拗斷一根擋路的樹枝,回頭對一個長相樸素的中年女人抱怨道。
“廢什麽話,我們出來的時候,那兩人還活著吧?”女聲不耐煩地說道。
“我出手你還不放心啊,保管讓他們死不了,活不好。”男聲誌得意滿地說道。
“我說花姑,你也太慣著黑子了,他一句話,咱們就千裏迢迢過來接應,還要帶著倆累贅。”
“你懂什麽。”花姑冷嗤一聲,“黑子不能出事,而那兩人關鍵時候可是保命符。”
白皮不以為然,但還是拍著胸脯說道:“我把人打昏綁了起來,還上了鎖,那邊地方又偏僻,絕對不會出問題的。”
“這麽不放心,怎麽不親自動手?”白皮聲音極低地抱怨了一句,然後又好奇問道,“他們什麽都沒招,你怎麽確定他們是臥底?”
花姑瞟了眼白皮,說道:“等你混到我這個位置,你也能一眼分辨出來。”
“從這裏走,黑子說的山洞應該快到了。”花姑看了眼手上根據黑子口述畫的簡易地圖說道。
山洞附近,已經換了幾次班的吳慕程換了個姿勢繼續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