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職工條例

薑也、張嶷和靳非澤他們幾個圍在書架邊上看視頻,小白本來也想跟著看,可是站著太難受,他肚子上的傷口疼,胃也十分難受,隻好捂著傷口,坐在檔案室裏頭的門邊休息。那視頻不知道多長,他們看了半天都沒看完,小白等得發困,上下眼皮打架。半夢半醒間,他忽然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小白。”

聲音好熟悉,是誰?那人壓著嗓子,聲音刻意放低。

“——小白。”

是大王!小白一個激靈猛然驚醒,朝聲音的來處張望。聲音好像是打門裏來的,檔案室裏麵還有一個小隔間,鎖著門,剛剛他們巡視一圈沒有找到鑰匙,就暫時放棄搜尋隔間。隔著門,模模糊糊能聽見大王在叫他。大王在這上了鎖的隔間裏麵?或許大王和麻花的同事一樣,是被厲鬼抓來的。麻花的同事運氣不好,被開膛破肚遭了殃,而大王還活著,正好碰見他們進入檔案室!

這麽一想,小白覺得很有道理,高興極了,連忙扶著牆站起來,想找人想辦法把門打開。然而他剛剛起身,原本還鎖著的門就吱呀一聲自動打開,開了一條窄窄的細縫。小白拿起手電筒,粲白的光打進門縫,照出一雙呆滯的眼睛。隻見那黑縫兒裏露出大王的一雙眼,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小白。”大王喊他。

小白看他臉色不對勁,這麽蒼白,多半是受傷了,正想叫人來幫忙,卻見大王的臉一退,沒入了門後的黑暗。

“大王?”小白一愣,趕到門邊,“大王,你去哪兒?”

他下意識想探頭進去看,想起麻花的死狀,沒敢探頭,直接開了門。門裏黑洞洞的,有一股死老鼠的臭味,手電筒的光在裏麵逡巡,停在角落的書架邊上,大王躲在書架後麵,探出一張慘白的臉龐,正盯著他喊:“小白。”

“大王,你怎麽了?”小白皺著眉問。

大王朝他招手,意思是要他過去。

大王躲躲閃閃的,小白想了想,覺得他大概是不信任薑也他們,便解釋道:“臨時工大哥他們是好人,他們救了我,你出來,我請他們帶我們出去。”

大王不肯出來,固執地向他招著手。

這模樣怪熟悉的,小白總覺得在哪見過,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可又不知道哪裏怪。他回頭看了看,自己和薑也他們已經有一段距離了。他和薑也他們之間隔了個塞滿檔案資料的書架,他再往前走一步,就會進入薑也視線的盲區。

他盯著大王看,努力思索他感到奇怪的原因。片刻之後,他想到了,大王這個偷窺的樣子,與江老師初次見麵極為相似。他驀然感到毛骨悚然,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身後有個人抵住他後腰,他打了個冷戰,卻看到了靳非澤。

靳非澤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不要說話哦。”

“噓。”張嶷不知道什麽時候摸到門邊來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白的餘光看見,薑也如貓一般伏低身子,無聲無息地潛入了黑暗的隔間。

大王的目光淨盯著他的手電筒,沒看見光下陰影處薑也的動作。薑也手腳並用伏在地上爬,如同伏擊獵物的虎豹。隻見他靠近書架,出手如電,一把擒住大王的脖子,把人給拖了出來。

大王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整個人暴露在手電筒光下。他的身體莫名其妙矮胖了不少,和他的腦袋十分不協調,身材竟然和江老師有些相似。不對,那根本不是大王的身體!這個想法剛出現在腦海,便見大王的腦袋皮球一樣從脖子上滾落在地,骨碌碌滾到小白腳邊。如此近的距離,小白才看見大王臉上的屍斑,和他已經渾濁的雙眼。

小白捂住嘴,淚水滾滾而落。他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大王的頭顱被江老師頂在了脖子上!

“他在騙你過去,你過去就完蛋了。”張嶷嘖嘖感歎,“感覺我們遇到的鬼越來越聰明了,現在這個居然還會騙人。”

薑也把江老師的身體按住了,李妙妙端來了他的頭顱,啪嘰插在他脖子上。頭顱插反了,臉與背部的方向一致,李妙妙又調整了一下,把他的腦袋轉了180度。

“你是不是食用過螾?”薑也問。

江老師不吭聲。

他的腦袋摘下去又安回來,感覺不太靈光了。

“螾在哪裏?”薑也繼續逼問。

江老師仍舊不說話,他雙目發直,根本不像活人。

靳非澤笑著說:“你沒辦法拷問一個已經死掉的人。”

“你有辦法?”薑也蹙眉問。

“當然。”靳非澤笑意溫柔。

薑也讓開身,靳非澤蹲在江老師身邊,讓李妙妙放下背包。靳非澤從裏麵取出醫用手套,又取出一把鋒利的折刀。薑也以為他要嚴刑拷打,誰知他把折刀戳入江老師腹部,向下一劃,江老師的肚子開了一個血淋淋的口子。

薑也:“……”

小白臉色蒼白,差點嘔吐。

靳非澤又拿出一把剪刀,剪開江老師的胃袋,探進裏麵掏了掏,掏出一捧砂礫似的蟲卵。

靳非澤的表情十分嫌棄,道:“小也,這都是為了你。”

“我不是薑也。”薑也再次強調,他蹲下身查看蟲卵,都是被凍過的,尚未成熟,還沒有長出螾。薑也偏過臉看了看被剖了肚子還一臉麻木的江老師,對靳非澤道:“幫他縫起來吧。”

靳非澤丟了剪刀,笑眯眯道:“我的小也和我上過床,我願意幫他忙,你呢,憑什麽讓我幫忙?”

張嶷震驚了,“你倆上過床!?”

李妙妙的眼睛也瞪得溜圓。

“……”薑也擰著眉,下意識脫口而出,“我沒有和你上過床。”

“咦,”靳非澤歪了歪頭,疑惑地問,“你不是說你不是薑也麽?”

“我……”薑也想說什麽,又卡了殼。

沒錯,他不是薑也,他為什麽要反駁?有種奇怪的感覺充斥他的胸腑,如鯁在喉。他閉了閉眼,再次確定自己的認知,他不是薑也,他是江燃。

“要我幫忙,不是薑也也可以,”靳非澤注視他漆黑冰涼的眼眸,柔聲道,“和我上床吧。薑也欠下的債,你替他還,我對你比對他更好。”靳非澤眉眼彎彎,問,“好不好?”

薑也驀然壓下眉宇,沒來由地感到憤怒,恨不得把眼前靳非澤這張俊美的臉蛋揍成豬頭。為什麽這麽生氣,薑也自己也說不清楚,總而言之,就是很生氣!

“離、我、遠、點。”

薑也忍著慍怒,不再搭理他,自己取出針線,幫江老師縫起肚子。

接下來,無論靳非澤說什麽他都不理他了。薑也繼續問江老師話:“你叫什麽名字?”

江老師沒反應。

“江小冉是你什麽人?”薑也再問。

這次江老師有了反應,他轉了轉僵硬的眼球,說:“小冉……”

“你是她父親?”薑也猜測,“你為什麽要把誤入禁區的人都帶往宿舍?”

他呆呆地喃喃:“我要遵守《教職工安全條例》……必須遵守《條例》,必須遵守……”

“《教職工安全條例》?”張嶷愣了,“《安全條例》還有教職工版本?”

薑也搜了搜江老師的口袋,找出一張陳舊的破紙,上麵歪歪扭扭寫著許多字,這些字猶如鬼畫符一般,雜草一樣亂七八糟。

“這是什麽字?”小白說,“寫得太草了,看不懂。”

“這字不是太草,”張嶷把紙接過來,放在光下看,“這壓根不是陽間字。”

“什麽?”

張嶷搖頭晃腦,“這是陰文。你們聽說過‘青辭’沒有?古代的道士寫給上天的文書叫做‘青辭’,寫那種文書不能用正常的文字,必須使用陰文,人和鬼神的文字不一樣,寫陰文鬼神才能看懂。**文的人極少極少,你們運氣不錯,哥這個天師府的繼承人剛好會點兒。”

“翻譯。”薑也道。

“行行行,我看看。”張嶷把條例一條一條念了出來——

1、本校有教職工、學生、遊客和祂四種生物。學生必須進入宿舍休息,祂需要源源不斷的祭品。遊客不需要睡覺,不用管。如果你感覺到祂的存在,請盡快離開原地。

2、學校禁止高聲喧嘩,祂可能會發現你。

3、每個年級有13個班級,如果你看見第14個班級出現,意味著祂已經降臨,請破壞14班的門鎖,逗留在14班的人將會被祂發現。

4、對於教職工來說,教學樓和宿舍區均無任何門禁限製,但女廁所不能進入。

5、如果你發現自己經常陷入幻覺、恐慌狀態,請食用黑蟲。黑蟲可以減輕你的恐慌,但你可能因此被祂察覺,並失去理智。如果你已經失去理智,請無視這條。

(下麵有一行小字,“黑蟲消除恐懼,也會消除離開這裏的欲望”,“有吃過黑蟲的人消失了,他們去哪了?”)

6、如果你發現學生製定的安全條例,請無視。安全條例並不安全,我們和她們都終將成為祂的一部分。

下附一行潦草至極的話,錯字頻出——

(我能感覺到,祂在找什麽東西,最近來的頻率越來越高了。我撐不住了,我必須食用冰凍過的蟲卵,盡管這拖延不了多久,我遲早會變成怪物。沒關係,隻要能陪伴小冉,變成行屍走肉也無所謂。

小冉,我的女兒,我對不起你。我教你善良真誠,卻沒有教你人心險惡。)

薑也又搜了一遍江老師的周身,這次他們發現,江老師的手臂上也有一行小字,似乎是用刀刻出來的,已經結成了疤。

大家把手電筒照上去,定睛一看,上麵寫著——

記住小冉,她是你的女兒。

“猜對了……那個女孩真的是他的女兒。”小白感歎,“可祂又是什麽?”

“你不用管,”張嶷神秘兮兮地擺擺手,“這是世界的秘密,知道的人基本都死了。”

小白果然被嚇到,捂著肚子一句也不敢多問。

薑也注視著教職工安全條例,眉關緊鎖。

“祂找的是你嗎?”張嶷小聲問。

前後零零碎碎聽薑也和靳非澤說過一些關於祂,還有那個會替代薑也的神秘人的事兒,張嶷不是傻子,自己慢慢明白了一點兒。洞神想要留下薑也,可薑也陰差陽錯被神夢結社帶離婁無洞,祂要尋找的,十有八九就是薑也。螾指引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就意味著有螾的地方一定離祂很近。薑也要去那個世界,又絕不能被祂抓住,如今待在這裏,恐怕十分危險。

等等,張嶷忽然想起了什麽。

薑也低頭研究條例,沒有回話。

“我聽一個人說,你植入了第三隻眼,祂就看不見你了。”

“誰告訴你的?”薑也猛然抬起頭。

張嶷聳聳肩,“我看到阿澤和一個人說話,但是我沒看見那個人。”

薑也正想回頭問靳非澤,卻發現江老師直勾勾地盯著數碼相機裏的視頻。他食用了螾,已經失去了理智,但或許有些東西能把他喚回來。薑也想要嚐試一下,目前關於螾的線索隻能找江老師了,找廁所裏的女鬼希望更渺茫。薑也把數碼相機舉起來,江老師的眼睛也跟著抬了起來。薑也點擊第三個視頻,按下播放鍵。

作者有話說:

靳非澤:就喜歡看老婆生氣,好可愛。

薑也:……(忍住揍他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