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電話錄音
薑也把視頻快速過了一遍,停車場的監控攝像頭清楚地拍下了十歲靳非澤遇難的始末。監控室裏所有人都沉默了,霍昂哭得涕泗橫流。與此同時薑也從實時監控的大屏幕裏看到靳非澤爬進通風管道,逃離了他媽媽的追捕。薑也心底一鬆,暫時緩了口氣。
張嶷歎了口氣,猶豫了半晌才道:“可憐是可憐,但是薑也老弟,你也別太心疼他。哥給你個忠告,心疼男人是悲劇的開始,心疼阿澤是找死的序幕。”
霍昂的眼淚哇哇往外冒,“太可憐了,媽的,我的心好痛。”
一米九的大高個兒哇哇哭,張嶷有點受不了,說:“你也不至於哭成這樣吧?”
霍昂不停擦眼淚,說:“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很難過,很想哭。咋的,硬漢不能流淚嗎?”
他的眼淚流成了麵條寬,止也止不住。
薑也忽然問:“霍哥,1加1等於幾?”
霍昂低頭掰著手指頭算,“1加1等於……2!”
“不是,”張嶷有點震驚,“老哥你上過幼兒園嗎?為什麽1加1還要掰手指頭算?”
薑也臉色凝重,“靳非澤說這座醫院對人的精神有影響,霍哥恐怕有點不正常了。”
醫院裏有太歲,雖然還沒發現祂的蹤跡,但恐怕隻要祂在的區域,人的精神就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而如果直麵太歲則會直接發瘋,這也是當初在太歲村的地下甬道劉蓓蒙住他眼睛的原因。這座醫院的鬼怪基本喪失了理智和溝通能力,估計就是因為在太歲的籠罩下待得太久了。
隻是薑也沒想到,這才一個白天加一個黑夜,霍昂就已經中招了。
明嶽雙手合十,道:“或許我們應該高興,他發瘋是變成智障,而不是變成殺人狂。”
“誰說我是智障?”霍昂忽然怒了,“我最討厭別人說我智商低!誰,出來,來啊,爺用聰明的腦瓜捶死你!”
張嶷:“……”
薑也:“……”
明嶽:“……”
薑也讓張嶷照顧好霍昂,轉頭繼續翻視頻。他發現,施阿姨總是在固定的幾個地方藏東西,所以每次小靳非澤都能很快找齊“寶物”。其中有一個地方正是注射室的冰箱,和施阿姨以前藏東西的地方吻合。如果其他藏“寶物”的地點也沒有變,那麽他就知道妙妙的內髒都在哪兒了。
薑也扯來一張草稿紙,記下施阿姨藏“寶物”的地點,分別是院長辦公室的辦公桌抽屜、612病房的床底和3樓護士導診台。
“怎麽樣?”張嶷看他記了幾個地點,道,“我們現在去找小妹的內髒?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阿澤很可能是在騙你。”
薑也搖搖頭,問:“你們手機還有電嗎?”
明嶽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又看了看霍昂的,都有。
“靳非澤小時候在510的陽台角找到了信號,你們也去試一試,看能不能打電話給沈老師求救。”薑也背起李妙妙,抓起背包,說,“我去找妙妙的內髒。”
“你一個人能行嗎?”張嶷很擔心。
薑也看了看哭得喘不過氣兒的霍昂,說:“你們一個人要清路,另一個人要照顧霍哥,你們比較需要人手。”
張嶷對這個方案不是很讚同,“在這種地方,分頭行動意味著送人頭,單獨行動意味著找死,你這樣不行。”
“時間不多了。”薑也低頭看手表,剛剛看視頻花了太多時間,現在已經四點整了。無論是找內髒還是求救都很重要,眼看就要天亮必須盡快找內髒,而越早得到救援則越多同學能幸存,兩件事都不能拖,薑也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拖累其他人的性命。薑也果斷道:“出發吧。”
張嶷拗不過他,和明嶽一起偷偷打開一條門縫兒,走廊上的燈光恢複了穩定,那個查房的醫生也不見蹤影。現在不是查房時間,走廊上安全。兩人扯著霍昂一同摸出去,迅速向樓梯移動。薑也也離開監控室,院長辦公室就在隔壁,他拔出手槍,一手開門一手準備射擊,辦公室裏一片狼藉,但沒有鬼。
薑也立刻檢查抽屜,果然找到了李妙妙的腸子和胃囊,收進塑料袋揣進背包。他又進入612,病房的四麵牆壁都吐滿了漆黑的嘔吐物,惡臭無比。大多數嘔吐物已經幹涸,結成了油漆似的黑油油的硬塊。薑也屏住呼吸,鑽進床底,找到了李妙妙的肝髒和腎髒。
接下來就隻剩下心髒了。
進度不錯,薑也很欣慰,正準備離開,612的電話鈴響了。
這鈴聲把薑也釘在原地。到底是誰往這裏打電話?而且每次都在薑也經過的時候打過來。薑也有種離譜的猜測,這電話是打給他的。薑也看了看手表,還沒到查房時間。他猶豫了一瞬,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平穩的呼吸聲,一個熟悉到薑也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在聽筒裏——
“你好,小也。”
這聲音和薑也的聲音一模一樣,隻不過更加低沉幾分。薑也的心劇烈跳動起來,這世界上隻有一個人擁有和薑也一模一樣的聲音,就是那個名叫江燃的不存在的男人。
“我相信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不要緊張,這隻是個錄音,每隔一個小時612的電話會被喚起,重複這個錄音。博愛病院這個禁區誕生於10年,是神夢結社的傑作。多年來,他們派人滲透博愛病院,試圖從施曼箏的口中套知我的消息。當學院發現不對勁,他們已經在博愛病院完成了最後一個實驗——往施曼箏的體內注射高活度的太歲肉,使太歲的一部分在施曼箏的身體裏降臨,並導致整座醫院成為禁區。博愛病院陷落之後,官方查明的失蹤人員僅僅是靳非澤和施曼箏。真相並不是這樣,這座病院所有人都死了,而在我們的世界好端端活著的那些病人和醫生,其實是神夢結社的人。他們替換了所有人,並在接下來的幾年內逐個‘死去’,使他們借用的身份正常消失。小也,不要害怕,這個禁區並不可怕。我在醫院裏為你預留了水銀子彈。這種子彈比朱砂子彈更具有殺傷力……”
薑也聽著錄音,心裏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但他又說不出來不舒服在哪兒。
一般來說,人一旦有這種感覺,一定是發現了哪裏不對勁,但直覺先腦子做出反應,所以一時半會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薑也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個錄音肯定有哪裏不對。
聽筒裏的錄音還沒有播放完,薑也冷冷出聲:“你是誰?”
錄音仍在繼續,“水銀子彈可以讓異常生物水銀中毒……”
“你不是江燃,”薑也的聲音平穩又鎮靜,“因為我才是江燃。你,是,誰?”
錄音戛然而止,聽筒裏隻剩下呼吸聲。
直覺對了。
薑也握著聽筒的手滿是汗。
這是神夢結社的陷阱,他們在試探薑也到底是不是江燃。好聰明的計策,扮成江燃來騙薑也,薑也差點就上當了。現在薑也終於反應過來哪裏不對,語調不對,聽筒裏的“江燃”固然聲音和江燃一模一樣,可江燃那種自負欠扁的語調他學不出來。
“江先生,您真的回來了。”聽筒裏的聲音變了個音色,“久仰大名,失敬,可我怎麽覺得,您好像不如傳聞中那麽厲害?”
看來他沒有見過真正的江燃。薑也的心定了定,既然如此,他可以自由發揮了。
不過也不能太離譜。薑也回想江燃的樣子,努力學習他傲慢的說話方式,道:“神夢結社,也不過爾爾。”
“你在那座城裏見到了什麽?幾千年了,古籍裏記載拜訪那座城的人都死了,你是唯一一個活著回來的人。告訴我,你到底看見了什麽?”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男人笑了笑,“好吧,就知道你不會說,沒關係,江先生,重回博愛病院,感覺怎麽樣?您好像很在乎靳非澤這個孩子,救了他一次,回來之後又和他形影不離。”
這個問題江燃會怎麽答?薑也想不出來,選擇了沉默。
對方並沒有發現端倪,自顧自說道:“您的動機很好猜,您是想利用靳家的力量吧,畢竟您的戰友都死絕了。可是江先生,如果我告訴他們您是把施曼箏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呢?您覺得靳家還會幫您麽?”
薑也繼續沉默。
幸好對麵是個話癆,要不然薑也這種不擅長聊天的人真不知道該怎麽和他周旋。
“為什麽不說話,您心虛了?”對方笑起來,“江先生,我們為什麽要一直當敵人呢?或許,我們也能成為朋友。至少目前,我們的目標並不衝突。您是出色的狙擊手,上一次如果您用對了子彈,施曼箏就能得到解脫。我們為您準備好了水銀彈藥,請您在612陽台領取。然後,請您射擊施曼箏的第三隻眼。第三隻眼是神降臨在施曼箏身上的印記,按照學院的說法,它是一種來源於異常生物的寄生體。消滅了它,施曼箏就能得到解脫,禁區也會自動解除。不過,第三隻眼的眼瞼上長了骨質鱗片,即使是水銀子彈也無法打穿,您隻有像上次一樣才能完成射擊。”
像上次一樣?薑也並不知道江燃怎麽射中的,卻也沒法兒問,問了就露餡了。
薑也問:“你們有什麽目的?”
“請您放心,這件事不會對任何人造成不利。江先生,施醫生一直都很痛苦。按照我們的經驗,太歲不會完全泯滅她的意識,但她再也無法成為正常人。這是施醫生最後的機會,救不救她,就看您了。”
對方掛斷了電話。薑也心頭沉重,整座醫院的有線電話都無法和外界通話,但醫院的內部線路還能使用,這通電話不是從外界打來的,而是從醫院內部打來的。
考生裏有神夢結社的人。
薑也走上陽台,地上放了個長方形的黑色安全箱,打開鎖扣,安全箱開啟,黑壓壓的狙擊槍和密封保存的兩枚水銀子彈映入薑也眼簾。薑也提起安全箱,下了三樓。夜色像煙墨一樣化開,樓道窗戶映入極淺淡的天光,天快亮了。
薑也到了三樓導診台,導診台下橫著幾具考生的屍體,所有死屍的臉上都寫著驚懼和絕望。屍體很新鮮,都是在薑也到之前不久死的。薑也左右望了望,殺人的怪物已經走了,便放了背包,蹲下身翻找導診台的抽屜。
裏麵空空如也,他眸子一縮,心中暗自一驚。
妙妙的心髒不在這裏。
他放下李妙妙,跪在地上鑽進導診台底下去翻,把文件袋全部翻了一遍,都沒有妙妙心髒的蹤影。薑也心急如焚,仰起頭正想再翻翻抽屜,忽然就對上了一張漆黑的怪臉。
是施曼箏。
她彎著腰,尖細的下巴頦兒伸到薑也眼前,一張巨大而畸形的臉龐和薑也隻有一個手掌的距離。距離太近了,薑也看得到她臉頰上漆黑的骨質鱗片,像堅硬的麵甲一般覆蓋著她的臉。
“阿澤,”她嘻嘻嘻地怪笑,“你找到寶物了嗎?”
薑也蹲著,眼睛正好正對她的腹部。她的腹部有一條傷口,沒有愈合,滲著黑色的流體,一看就是新傷。這座醫院裏有誰能對她造成傷害?靳非澤?可那家夥一直在躲她,不太可能和她正麵起衝突。
薑也慢慢明白了。
心髒被她藏進了自己的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