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善良
“季老爺!”
晏三合不去看裴笑,繼續問道:
“老太太偏心你和老二的原因,是出於沒有養大你們的愧疚,還是因為害怕張氏一族勢大的緣故,她不得不偏心。”
這話讓季陵川後背滲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他有氣無力道:“晏姑娘,能讓我緩一緩,喘口氣再說嗎?”
“這有什麽可緩緩的,很簡單,二選一啊。”
裴笑冷笑:“不過,我從小在老太太跟兒前長大,外祖父死後也沒聽說過季家和張家還有走動的?外祖母怕什麽?”
“你個混小子給我閉嘴!”
季陵川一拍桌子,臉都漲青了。
混小子不僅不閉嘴,還指著晏三合為自己解釋。
“她不是說了嗎?沒有對錯,隻有真相,舅舅,咱們得把真相找出來,才能讓外祖母的棺材合上,沒時間了啊!”
這話一落,晏三合和李不言目光無聲碰到一起:這個裴大人當真是六親不認啊!
都到了這個份上,季陵川還有什麽可再遮再掩的。
“張家從頭到尾沒把我母親放在眼裏過,每年給張家的年禮,都是我父親親手準備的。
那府裏有什麽喜事喪事,父親也隻帶我們兩兄弟去,母親這輩子沒踏進過張家的門,也從不過問那邊的事。”
季陵川眼中又滲出些淚光。
“我母親生前常說對不住我和二弟,心懷愧疚,所以偏寵了些。”
晏三合冷笑:“也是怕影響你們兄弟二人的前程,不敢過問吧。”
“晏姑娘,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季陵川壓抑了多日的情緒,突然一下子決堤。
“沒有我嫡母,季家沒有今天;沒有張家扶持,我和我二弟沒有今天;沒有我和二弟,這一府的人也享不了這麽好的福氣。”
他背過身抹了一把眼淚,聲色厲疾。
“事情再往前說,嫡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母親別說進京做妾,連他們家鄉的大山都走不出去,一輩子就是個打漁女。”
晏三合聽出了這話裏濃濃的不滿情緒。
“季老爺好像和老太太的關係,沒有那麽的母慈子孝?”
“確實沒有!”
季陵川聲音冷的像數九寒天裏的冰霜。
“內宅婦人,看到的隻是方寸之間,外頭的天地她懂什麽?
我和二弟辛辛苦苦創下這份家業,她為了一條狗就要把兒孫禍害至死,愚蠢至極!”
“舅舅!”
“你小子別得寸進尺。”
季陵川一拍桌子,憤而起身。
“你自己摸著良心說,我對你外祖母如何?孝順不孝順?除了不能讓她和你外祖父合葬外,哪一點對不起她?”
“……”裴笑啞口無言。
沉寂中。
晏三合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上前,目光上挑,與他平視。
“季陵川,你是不是看不起你的生母?”
“她除了生我下來,給過我什麽?在我祖父祖母麵前唯唯諾諾;在我父親母親麵前唯唯諾諾;在我麵前唯唯諾諾。”
季陵川冷笑連連。
“我不是看不起她,我是恨我沒有真正托生在嫡母的肚子裏,如果我是張家嫡嫡親的外甥,張家那頭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出事,而置之不管嗎?”
晏三合眼神一厲。
“這麽說來,你在張家也是唯唯諾諾?”
“……”
季陵川大驚失色。
“因為你弱小,所以在麵對強者的時候,不得不唯唯諾諾。當你碰到比你弱小的人,你的腰杆子比誰都挺得理直氣壯。”
晏三合沉沉目色如刀刃一樣鋒利。
“季陵川,就像你生母沒辦法選擇投胎一樣,你也沒辦法選擇托不托生在正室肚子裏,但有一點你可以選擇。”
季陵川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什麽?”
晏三合:“做人善良一點,寬容一點。”
季陵川:“……”
“死人心念成魔的確是因,兒孫倒黴的確是果,但有一點,我不妨明明白白告訴你。”
晏三合冷冷一笑。
“就衝著你後花園那片心湖,即使沒有老太太棺材蓋不上這個因,你被罷官也是早晚的果。”
最後一個字落下,季陵川麵如死灰。
……
茶肆裏,熱鬧喧囂。
台上,說書人一拍驚堂木,開始了“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的故事。
台下,謝三爺大腿翹二腿,慢悠悠地品著一壺茶,心裏早就像開水一樣,沸騰的不像樣。
沒去季家,除了想給季陵川留點麵子裏子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他在等一個消息。
就在這時,朱青走進茶肆,在謝知非身邊坐下。
謝知非眼睛一亮,喊道:“小二,添個茶盅,再來兩盤點心。”
“好嘞三爺,馬上就來。”
茶盅倒滿,朱青不僅沒喝,反而用手沾了點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字——緋。
果然,禦史台今天就動手了。
謝三爺臉色一沉,忙用手沾了些茶水,急急地寫了一個字:東?
朱青搖搖頭。
他這一搖頭,謝三爺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禦史台隻有在證據確鑿,事情胸有成竹的時候,才會穿緋袍上朝彈劾。
東宮太子一言不發是不能發。
一來戶部一直由太子掌管,季陵川是他的下屬,身為上司難咎其職。
這事由漢王挑起,季陵川根本不是最終目的,太子才是。隻要太子敢為季陵川說上半句話,漢王就會咬上來。
斷臂求生才是上策。
皇上必定雷霆大怒,大怒的同時必定會查抄季府,最快是今日午後,最晚是夜間,反正不會留著過夜。
現在就寄希望晏三合那邊能……
這個念頭剛起一半,謝三爺自己都想搖頭。
哪有那麽快啊!
他當機立斷:“去季家。”
“是!”
朱青扔下銀子,跟在三爺身後走出茶肆,剛要翻身上馬,卻被在三爺一把拽住。
“萬一碰到季家查抄,你暗中護住晏三合,把她迅速帶回府。”
朱青臉色大變。
“爺,晏姑娘身邊不有李姑娘嗎?”
“那丫頭功夫是不錯,但京城最不缺的,便是功夫不錯的人。
上回她一個人就敢跑去單挑整個刑部,足以證明她根本不知道京城官場的深淺,性子也衝動。”
謝知非想起這樁事情,脊背就一陣發涼。
“以防萬一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