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流言

謝府午後的園子,丫鬟婆子聚在一起嚼舌根。

“聽說沒有,靜思居住人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大爺從前讀書的院子,二小姐鬧了好幾次想搬進去,都沒成。”

“誰啊,這麽大麵子?”

“料你們也想不到,是那天晚上挾持大爺的那人。”

“怎麽會是她呢?”

“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應該送進牢裏嗎?”

“對啊,怎麽就住進了靜思居呢?”

“靜思居算什麽,裴太醫還給她瞧過病呢!”

所有人都不敢吱聲了。

裴太醫可不是一般人,隻給謝府的主子看病,柳姨娘替老爺生下一兒一女,都沒這個資格。

“我聽說,大爺三天兩頭往靜思居跑。”

“……”

一個敢挾持大爺,還請動裴太醫的姑娘,隻有一種可能存在:

她是大爺在外頭養的女人,不知道用什麽法子大鬧了一場,大爺拿她沒辦法,隻能把她領回家抬成貴妾。

完蛋,以後大爺院裏,沒太平日子過了。

……

“聽說沒有,靜思居住人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大爺從前讀書的院子,二小姐鬧了好幾次想搬進去,都沒成。”

“誰啊,這麽大麵子?”

“料你們也想不到,就是那天晚上三爺抱著的那個女子。”

“你們說那人和三爺是什麽關係?”

“還用說嗎,都住進靜思居了,八成是三爺養在外頭的女人。”

“三爺要娶她?”

“怎麽可能娶個外頭的野女人,抬個妾罷了,正位還是杜姑娘的。”

“杜姑娘那性子,十有八九是容不下的。”

“所以說那女人聰明,趁著杜姑娘沒進門前,先在謝家站穩腳根,生下一子半女,到時候杜姑娘容不下,也得容。”

“三爺好好的,怎麽突然轉性了,他不說不禍害……”

“他是不禍害,可保不齊就有女人死命往他身上貼啊,咱們家三爺長得多俊啊,京裏排得上號的。”

“完蛋,以後三爺院裏,沒太平日子過了。”

……

靜思居的主兒此刻站在書案前,提筆寫字。

“今天是住進謝家的第五日。床太軟,沒有家裏的硬,睡一覺起來腰酸背疼,用李不言的話:差評。

夥食不錯,正餐最少有五菜一湯,還有燕窩吃,五天就把我兩個月掉的肉都補回來,好評。

謝胖子太煩人,整天姑娘長,姑娘短的,我讓他閉嘴,他不聽,五行欠揍,我在想要不要打他一頓,能讓他老實幾天。

湯圓還是不大敢跟我一個桌吃飯,屁股隻敢坐一半,也不怎麽吃菜,是我長了一張生人勿近的臉?

謝而立來了兩回,沒說什麽,隻說來瞧瞧。

他很閑嗎?

有這功夫,勾欄聽曲不好嗎?

……

又過幾天。

靜思居主兒站在書案前,又提筆寫字。

“今兒是住進謝府的第十二天,軟床我已經睡習慣了,就是被子太絲滑,夜裏老會掉地上。

夥食保持水準,還多了當季的瓜果點心,但四九城的瓜果不甜,

昨兒我說了一句:這瓜在我們那兒就是喂豬的,謝胖子又跪了。

十二天,謝胖子跪了二十八次,我要不要直接把他的腿敲斷?索性就別讓他站起來了。

湯圓這幾日倒是敢夾菜了,可“奴婢”這個稱呼總也改不了,聽著真刺耳。

謝紈絝來了兩回,沒說什麽,也說來瞧瞧。

他也很閑嗎?

紈絝不都是天天勾欄聽曲的嗎?

我到現在還沒出靜思居的門,這半個月我必須調養好身子,把前麵虧空的都補回來。

因為我能感覺到下一個心魔,正離我越來越近!

……

晏三合沒料準,謝紈絝這會正往勾欄匆匆趕去呢。

京城的勾欄分三等。

最上等的教坊司,這些是專供達官貴人玩樂的地方。

裏麵的妓人大部分是罪官家屬,還有一些鄰國進貢來的。

這些妓人既會吟詩,又會侍候人,身上還沒什麽風塵之氣,占一個雅字。

次等的是樓、院。

樓裏、院裏的姑娘大都出身貧苦,姿色學問雖比不上司坊裏的,但關鍵是耍得開啊。

那小曲一唱,男人的骨頭酥三分,占一個媚字。

最末等的,就是站街的流鶯。

這些姑娘年歲漸大,容顏老去,為了有口飯吃能活命,就隻能幹皮肉生意,占一個俗字。

出身官家的人,大都不太願意去教坊司聽小曲。

為啥?

因為官場如屠殺場,一個命運不濟,說不定哪天自家府中的女眷就淪落到那裏去了。

麗春院是他們的首選之地。

但謝紈絝這趟去,可不是去聽哪個小妞唱小曲兒的。

他一把推開迎上來的夥計,一個劍步衝樓梯,直走到二樓最裏一個包間,然後抬起腳。

門一腳踹開。

笑聲,典聲戛然而止。

三五個光著腦袋的和尚們齊唰唰地扭頭過來,謝知非一眼就看到被人擁在中間,留著一頭黑發的裴笑。

“明天不想被禦史彈劾的,就給爺滾!”

和尚們屁都不敢放一個,把懷裏的姑娘一推,灰溜溜地滾了。

姑娘們一看素來笑眯眯的謝三爺,今兒偏像個惡鬼似的,不敢多言,也麻利地滾了。

謝知非臉色陰沉地走進去,望向裴笑。

“堂堂僧錄寺右善世,正六品官員,竟然帶著下屬來逛妓院,你這官位還要不要?”

“要啊,為什麽不要?”

裴大人滿臉誠懇,“阿彌陀佛,我的靈魂可以屬於佛祖,但肉體也可以世俗。”

謝知非被他這無賴勁,給氣樂了。

“你一個人世俗也就罷了,滿京城誰不知道你裴明亭在僧錄寺就是個混日子的,你竟然還帶著一幫和尚世俗,我看你是想死。”

“哪個王八蛋打小報告到你那兒?”

裴笑一拍桌子,罵道:“大官大佬們嫖娼呷妓不管,我聽個小曲他們就看不下去,有天理沒有?有王法沒有?”

裴大人嘴裏的王八蛋,是禦史台的巡城禦史,這幫人官兒不大,權利不小。

最關鍵的是,因為官小,五品以上的大官不敢惹,六品以下的小官他們是見一個,咬一個,跟瘋狗似的。

謝知非手衝他點點。

“祖宗啊,這個節骨眼上,你能不能悠著點。”

“就是這個節骨眼上,我才想著出來透口氣。”

裴笑“嗤”地冷笑了一聲,“怎麽著,我舅舅官都沒了,那幾條狗打算再來咬我一口?”

謝知非:“聽你這口氣,你是打算咬回去?”

“咬狗這種事兒,爺們不幹。”

裴笑翻了個白眼:“爺們有打狗棒,打斷他的狗腿。”

“得了,別盡瞎吹。”

謝知非想著才聽到的一些傳言,把臉湊過去,聲音一壓。

“你外祖母季老太太的墓,你們找人扒了嗎?”

裴笑翻到一半的白眼,頓時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