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吃過飯，時間還早。
從店裏走出，虞夏抬眸看向街對麵。
虞夏家這邊都是別墅區，大多時候冷冷清清的。而隔著一條馬路的對麵，卻是煙火氣息極濃的市中心區域，那邊有不少小店，運氣好的話，還能碰見晚間才開張的小攤。
夜色濃鬱，從兩人目前所處的位置，他們完全看不清大馬路的對麵到底有什麽。
可當下這會，虞夏就覺得那邊很熱鬧。她被禁錮在家一天，想放鬆了。
旁邊人欲言又止的眼神太過明顯，李聿根本忽視不了。
他神色微斂，等她開口。
少頃，虞夏轉頭，很體貼地說，“李聿，我要去對麵逛一會，晚點再回家，你先回去吧。”
李聿：“……”
虞夏說完，等了會，沒等到李聿開口。
她不解，主動道，“你怎麽不說話？”
李聿：“你一個人去？”
虞夏被他問得一愣，有種莫名的壓迫感，結結巴巴道，“有……有什麽問題？”
難得放假，她就放鬆一兩個小時也不行？老師都沒這麽嚴格吧。
李聿斂睫，看了眼手腕上的黑色手表，“你不怕筠姨擔心？”
虞夏眨眨眼，理直氣壯，“擔心什麽？我就去一會，我們家這邊治安很好，不會有什麽事。”
話音剛落，李聿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有人路過，對話傳到他們耳朵。
“你聽說了嗎，我們這一片最近有變態出沒。”
“什麽樣的變態？”
“好像是說一個不穿衣服的流浪漢，呆呆傻傻的，嚇了不少人。”
“……”
望著路人越走越遠的背影，虞夏隨即腦補了一些畫麵——
月黑風高的晚上，她一個人在街上閑逛，變態從小巷裏走出，叫住她名字，露齒朝她笑，追著她跑……
“虞夏。”注意到身側的人神情不太對，李聿蹙眉，喚她名字。
虞夏猛地回神，把自己豐富的想象力掐斷，她抬手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往李聿旁邊挪了挪，“李聿，我還是和你一起回家吧。”
李聿微頓，“不去逛街了？”
虞夏頭搖得像撥浪鼓，很是誠實，“不去了。”
她沒有那個膽子。
看她這樣，李聿不厚道地想笑。
他往另一側偏了偏頭，掩唇咳了一聲，“你確定？”
虞夏：“確定。”
李聿思忖了會，提議道，“你想去的話，我可以跟你一起過去。”
聽見這話，虞夏眼眸一亮。隻是很快，就又消失不見。
她糾結了會，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不了，我也沒什麽好買的，還是回家吧。”
“……”
晚間路燈明亮，照亮著漆黑夜空。
回去路上，李聿刻意放慢腳步，虞夏也默不作聲地拉近兩人之間距離，和他並肩而行。
-
八點半，兩人順利到家。
剛進屋，虞夏就接到虞女士電話，“媽媽。”
“吃飯了嗎？”虞青筠關切道，“晚上吃了什麽？”
她給虞夏發了消息，她沒回。
虞夏嗯聲，告訴她，“我和李聿去了肯德基。”
虞青筠失笑：“怎麽吃這個？”
虞夏：“別的都要排隊。”
虞青筠了解自己女兒，也從不會說她吃快餐食品不好的話。
她具體地問了問她都吃了哪些，味道如何。
虞夏也沒有一絲不耐煩，一一告知。
母女倆聊了會，虞夏寬慰虞青筠，“媽媽你去忙吧，不用擔心我……和李聿。”
她很清楚虞青筠給她打這通電話的原因，她不放心她，對她也有愧疚的情緒。
偏偏國慶這樣的節假日，他們是真的抽不開身回家陪虞夏。他們至少要忙到半夜兩三點，才有空休息。
虞青筠溫聲，“好，你和小聿也要早點睡覺。睡不著或者是餓了，就給爸媽打電話。”
虞夏彎唇應著，“知道啦。”
虞青筠又多叮囑了她幾句，才讓她把手機遞給李聿，她有事跟李聿說。
電話掛斷，虞夏拿回自己的手機，仰頭問，“我媽跟你說什麽了？”
她剛剛把手機遞給李聿，這人就去了廚房。因此，她完全沒聽見兩人的對話內容，隻偶爾能感受到李聿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李聿垂眼，“讓我們安心待在家裏，有事聯係他們。”
虞夏：“哦。”
安靜片刻，虞夏再次看向還沒坐下的人。他剛從廚房出來，此刻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位置，擋住頂上一小部分刺目的光亮。
虞夏偷看他一眼，嘴唇動了動，“李聿。”
李聿回視她，“怎麽？”
虞夏抿了抿唇，沒有過分扭捏地問，“看電視嗎？”
李聿一頓，對她的提議有一丁點兒意外。
他本想拒絕，可在對上虞夏那雙亮燦燦杏眸時，到嘴邊的拒絕變了。
看到李聿點頭，虞夏拿起遙控，打開電視。
她其實沒有特別想看的電視劇，她隻是還沒什麽困意，也不想一個人早早回房。
-
兩人在沙發兩端坐下，虞夏問李聿有沒有想看的電視或綜藝節目。
聽見“沒有”兩個字後，她找到自己比較偏愛的電視台，看到右下角很現代很偶像劇的劇名後，她放下了遙控，準備認真觀看。
一開始，虞夏覺得這部電視劇的畫風還蠻正常的。
漸漸地，電視屏幕變暗，她還沒反應過來，劇裏的主人公關了燈，躺在被窩裏開始看鬼片。緊跟著，客廳裏響起陰森詭異的音樂，電視上也出現了一張奇醜無比的臉。
虞夏：“？”
她默默地往沙發角落挪動，想叫，又覺得太丟臉。
不得已，虞夏隻能在心裏安慰自己，這一段可能是劇情需要，最多不會超過三分鍾，沒什麽可怕的，她不看就好。
給自己洗腦兩秒，虞夏決定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拿起手機，正好看到沈樂橙給她發來的消息。她問她在做什麽，寫了多少作業。
虞夏捧著手機回複：「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在看鬼片版的偶像劇。」
一顆小橙：「？」
一顆小橙：「你瘋啦？你不是最怕鬼片的嗎？」
一顆小橙：「還有，現在廣電允許鬼片上星了？」
不得不說，沈樂橙抓重點的能力總比別人要全麵一點。
虞夏哭笑不得：「不算鬼片，不過你無聊可以看看。」
她們倆在看電視劇這方麵，是兩個極端。虞夏怕黑怕鬼怕恐怖片，而沈樂橙最愛的就是鬼片和恐怖片。
一顆小橙：「行，你一個人在看？」
夏了夏天：「不是。」
一顆小橙：「？」
一顆小橙：「如實招來，誰的麵子這麽大，能讓你陪著看鬼片。」
夏了夏天：「……是別人陪我。」
天知道，她隻是想看個偶像劇。
一顆小橙：「別人是誰？」
虞夏知道，她不告訴沈樂橙和她一起看電視的人是誰，沈樂橙不會放過她。
沒辦法，虞夏隻能告訴好友：「是李聿。」
一顆小橙：「我就知道！」
一顆小橙：「就你顏控程度而言，你遲早會對李聿另眼相待。隻不過我沒想到你的態度轉變來的這麽快。」
虞夏微哽，深覺自己有口難辯：「我和他一起看電視，是有原因的。」
一顆小橙：「什麽原因？」
夏了夏天：「我今晚和李聿出去吃飯時，聽了個嚇人的故事，我不敢回房間睡覺。」
一顆小橙：「什麽？」
一顆小橙：「你們倆還一起出去吃了飯？就你們倆嗎？」
沒等虞夏回，沈樂橙篤定地說：「國慶節你爸媽忙得要命，肯定就是你們兩個少男少女共度晚餐。」
看到沈樂橙的話，虞夏隱約覺得她對自己和李聿目前的關係有一定的誤解，她正準備解釋，耳朵裏忽然鑽進一道更詭譎，更嚇人的聲音。
虞夏愕然抬頭，正好看見一張血淋淋的臉。
她嚇得一抖，手機被丟了出去。
“……”
霎時，電視關了。
虞夏反應慢半拍地眨了眨眼，驚魂未定地看向不知道何時坐到她旁邊，並拿起了遙控的人，“你……怎麽關了？”
李聿瞅著她慘白的一張臉，很是困惑，“你還想看？”
“……”虞夏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沒有。”
虞夏當然不想繼續看這部電視，可不看電視的話，她找不到讓李聿留在客廳的理由。並且，就算是他也還不想回房間，和她一起在客廳坐著，氛圍也是會有點兒奇怪的。
放著電視，應該會比兩個人幹坐不聊天好一點。
虞夏大腦飛速轉動，決定和李聿提議看小愛豆的選秀節目。
話剛到嘴邊，李聿突然蹦出一句，“你作業寫完了？”
虞夏苦澀地把話吞了回去，神色幽怨：“沒有。”
李聿：“寫會作業吧。”
虞夏無話可說，憋悶道，“你去寫吧，我今天的任務差不多完成了。”
李聿點點頭，抬腳上樓。
等李聿消失在樓梯口，虞夏心累地往旁邊一倒，癱在沙發上，在心裏對他進行吐槽——
太直男了。
李聿真的太直男了。
他難道看不出她不想回房間嗎？他難道就一定要她開口求他，並且告訴他她害怕，想旁邊有人陪自己嗎？
這她怎麽說得出口，她也是要麵子的啊！
想到這，虞夏有點兒生氣地朝空中揮了一圈。
揮完，她又歎了口氣，腦袋裏出現了一個小人，和她說話——
虞夏，麵子又不能吃，害怕就直說，沒什麽大不了的。再者，你最多就是被李聿笑話一下，他看在你爸媽麵子上，會願意留在客廳陪你的。
天人交戰之際，虞夏聽見腳步聲。
她拉回自己飄走的思緒，將目光掃向再次出現在客廳的人。他換了件白色T恤，襯出更清邃的眉眼輪廓，冷峻感減少了許多。
虞夏怔怔望著他，“你有東西沒拿？”
李聿：“……”
他乜她一眼，把拿下來的作業放在茶幾另一端，意思明顯。
瞬間，虞夏眼睛亮了。
她完全沒料到李聿提議寫作業，是指在樓下一起寫。意識到這一點，虞夏從沙發上爬起，坐到地毯上，心情由陰轉晴，“你一點都沒寫？”
李聿：“寫了兩張卷子。”
虞夏了然地點點頭，把自己亂丟的作業本和試卷稍稍整理了一下，給李聿留了較多的空間，“我也就比你多一點點。”
李聿：“猜到了。”
虞夏：“……”
她輕哼，決定看在他待在客廳寫作業的份上，不和他計較。想著，虞夏起身往廚房走，“你要不要喝點什麽？”
李聿聲線清冷，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意思，“不用。”
虞夏哦聲，打開冰箱掃視一圈，拿出一罐雪碧。
折返回茶幾，她在李聿旁邊坐下。
與此同時，李聿自然而然地朝她伸手。
虞夏躊躇幾秒，遲疑地把雪碧放在他掌心。
李聿接過，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屈。“噗呲”一聲，他單手拉開了易拉罐口，而後放下，推到她麵前。
虞夏盯著往外冒著冷氣的雪碧，心口劃過一絲奇妙的感覺。
她不是很會開易拉罐口，每次要喝灌裝的飲品，楊姨都會打開後才遞給她。就這一點而言，虞夏早就習慣了。
但是，她沒有想到李聿也會這麽做。
這個人，好像沒有那麽的高高在上，不好接近。
正感動，虞夏聽見李聿喚她名字。
她偏頭，對上他漆黑的眼睛，眼睛彎了彎，“什麽？”
李聿抬手點了點桌麵上不斷增加出來的水汽，“你再不拿開你的雪碧，試卷要被浸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