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晨光熹微, 鬆林裏駛出一輛馬車,潮濕的針葉被碾的悶悶作響。
蘇窈撩起車簾,一脈清光打在她白裏透紅的臉上, 明亮的眸子裏映出一輪紅日。
“為何不繼續睡會兒?”段凜瞧了眼外頭空山新雨生薄霧的景色, 道:“前麵便是滄州,等會兒你一登船便是七八日,坐船可比坐馬車更辛苦些。”
蘇窈放下車簾,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而是道:“我如今尚且還不敢相信, 我竟這樣逃出來了。”
段凜笑道:“如今滄州便在眼前, 遠眺便能瞧見,有何不敢相信的?”
枝頭的鳥兒啾啾叫著, 扇動翅膀飛到馬車頂上。
離開山林後, 前方一路坦途,連硌輪的大點的石頭都沒有。
“二表哥, ”蘇窈語氣停頓一會兒,等段凜朝她看來了,她才緩聲開口:“你說,魏京極會看出,我其實並沒有墜崖麽?”
離開的太輕易,倒叫人忍不住多想。
段凜道:“你這幾日坐立不安便是因為此事?”
蘇窈沒吭聲, 算是默認。
“放心,那危崖高千尺不止,崖底湍流急湧,你的簪子與外衣遺落在堅石上, 人又消失了,除卻墜崖而亡, 不知所終外,旁人不會作他想,”段凜提及,神色也分外認真,“便是去下流尋,也需好一陣。”
蘇窈勉強安下了心。
忽然間,她覺得周圍安靜的可怕。
心跳的飛快,蘇窈驚疑不定地問。
“二表哥,馬車怎麽停下來了?”
段凜也是才發現,他皺著眉,對馬夫說了一聲:“怎麽停了?”
沒有人回應。
他猶豫著站起,安撫了一句:“許是馬夫三急,忘打招呼便走了,阿窈,你在這坐著,我出去看看。”
蘇窈嗯了一聲。
神經卻暗暗繃緊。
不知為何,她有一種被野獸如影隨形,如芒在刺之感。
段凜一去便沒再回來。
一股寒意自小腿肚升起,瞬間密密麻麻躥上脊背頭皮。
蘇窈保持著一個姿勢在馬車裏坐著,身體幾近僵硬,手臂上一陣陣浮現雞皮疙瘩。
她試探著伸出手指,撩起車簾,想看看外頭發生了什麽。
可耳邊忽然傳來一道熟悉到令她駭然的腳步聲。
蘇窈指尖發顫,想要回頭,後頸卻是一痛。
眼前發黑之際,一雙黑色的長靴出現在她視野裏。
——
手指似乎摸到了柔軟的被褥。
蘇窈意識逐漸回籠,想到馬車上的最後一幕。
入目處無一不精致,珠簾玉幕,書帖,案台,各色名貴官窯插著潔白的花。
這……分明是東宮主殿。
她打了個寒噤,渾身發冷。
輕輕動了動身體,被褥在皮膚上微微摩擦。
蘇窈發現,自己竟渾身赤.裸,連兜衣都不曾穿。
一時驚懼萬分,抓緊被子坐起。
誰料這一坐,竟發現身旁還有個人!
接而連三受到驚嚇,她已做不出什麽反應,眼睜睜看著腰上握上一隻手。
魏京極衣衫極為狼狽,幾乎找不出一塊好布,俊美臉龐上有不少細小血痕,無端顯得蒼冷而危險。
自她睜開眼起,他便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血絲密布的眼睛像是幾天幾夜不曾合眼,頹喪陰鬱,眼神陰鷙森冷,沒有半分活氣。
看到這個模樣的魏京極,蘇窈幾乎要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我怎麽會,你……”
她想後退,卻被粗暴地扯進男人的懷裏,烙鐵一般的手掌極為用力地箍住她的腰,像是要將她掐碎。
蘇窈害怕的看著魏京極傾身,在她耳邊道。
“阿窈想過,被我抓住的後果麽?”
她有些毛骨悚然地吞咽了下口水,卻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太快了。
他發現的太快了。
快到她猝不及防,麵對這樣的魏京極,蘇窈駭到失聲。
心裏滿是絕望。
魏京極呼吸時的熱氣噴灑在她頸邊,激的人渾身戰栗。
“想和他私奔?”
蘇窈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搖了搖頭。
“沒有。”
想到段凜,她一顆心緊緊提起,眼下魏京極這個模樣,她實在擔心段凜的處境。
“你把他帶哪裏去了?”蘇窈忍著心中的懼意,開口,“你放過他好不好?是我讓他幫我的。”
魏京極輕輕嗬笑了一聲,聲音帶著無盡嘲諷,胸口刺痛。
“事到如今,你還念著他?”
“你與他共睡一榻時可曾想過我?”若蘇窈細聽,卻也能發現青年的嗓音也在顫,像是隱忍到了極致,正在極力克製。
“我才是你夫君。”
蘇窈恍然,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解釋道:“我與他隻是同處一室,沒有其他越界之舉,你可是誤會了?”
魏京極卻用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她,眸底如同凝結了經年不化的冰,隻望一眼,便可叫渾身血液都涼透。
他笑道:“你覺得,我還會信你?”
蘇窈心中一寒。
對上他嘲弄的表情,她下意識眼眶發熱。
“你既認定我與他有夫妻之實,為何還要將我帶回來?為何不幹脆放我走了?”她語氣逐漸激動,看著他道:“你當我死了不行嗎?為何一定要將我抓回來?你不知道我一點都不想嫁你,一點都不想進東宮嗎!”
“我明明已經快要離開了,你為何要將我抓回來!”
魏京極心裏似乎長滿了荊棘,她每一個字都能將他傷的體無完膚。
他若無其事的勾起唇,眼底滿是嘲諷。
“帶你回來,自然是檢查你是否失.身。”
蘇窈看向被子裏自己不著寸縷的身體,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什麽,她感到一陣屈辱,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你將我當做什麽人?”
魏京極笑到肩膀發抖,眼神卻冷的很,像是凝結了萬千冰霜。
“你以為這便是檢查了?”他輕聲道,輕而易舉將她抱起。
“阿窈,還沒完呢。”
想到在他以為她墜崖後失魂落魄也跟著跳了一次。
發現她可能還活著時內心的狂喜。
他一.夜間經曆了大悲大喜,沿著她可能離開的道去尋,也還抱有妄想。
興許她是一個人逃的。
也許她隻是一時衝動。
而她那時在做什麽呢?
在別的男人身下婉轉承歡?
還是,在因逃離了他雀躍開心,打定了主意此生都不與他再見。
魏京極心疼到呼吸發窒,胸口陣陣緊縮,像是有人死死掰開他的心,凝了刺紮入。
隻要一思及蘇窈與段凜共度一.夜,他便難以抑製的去想,她會不會像親他一樣親段凜?
會不會在段凜身邊意亂情迷。
主殿的正門一連緊閉三日。
燈火續晝,夜以繼日。
浴房的溫池不知換了多少次水,榻上的金鉤響得幾乎要散架,女人細細的抽泣聲不絕,而魏京極始終沒有走出過一步。
書房的朝臣急的頭發花白,饒是如此,梁遠也不曾去主殿。
自太子去往斷崖後便幾度瀕臨失控,他知道,無論是誰,此時都不能令他冷靜下來。
眾人無法,隻好去求見聖人。
—
白露被梁遠叫去主殿伺候的時候,心裏也是一陣發慌。
推開殿門進去,雖開了窗點了香,但還是能捕捉到男女歡好之後的味道。
沒有人進來收拾。
一切保持著太子離開時的模樣。
躺在榻上的少女骨架纖細,卻腰細胸潤,柔肌雪膚,處處纖穠合度,露出來的肌膚如同熟透了的蜜桃,潮紅之色經久不退。
白露隱約聽到了風聲,在蘇窈被抓回來禁足後,她也被關了起來,直到今日才被放出。
這期間,與她送飯的侍女同她說了說這邊的情形,她也做了些準備。
可眼下這場景還是遠遠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不敢多看,先將屋內的桌椅擺設都複原了,方才去替蘇窈穿衣。
然而,即使白露的動作放的極輕,碰到蘇窈光潔如緞的背時,她還是細細哼了一聲。
這幾日,少女像是經曆了驚人的蛻變,如同被徹底灌醉成熟,僅一聲輕吟便媚不可言,叫人心思**漾。
白露叫了蘇窈幾聲。
“太子妃。”
蘇窈悠悠轉醒,看著不再旋轉的屋子,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抿了抿唇。
白露立即倒了水來,“太子妃,喝點水。”
經過這幾日的醉生夢死。
蘇窈這才清楚,魏京極動了多大的怒。
雲端之時,她以為魏京極會失了警惕,便試探問了一句段凜的下落。
結果惹來的是更激烈的狂風暴雨。
她嗓子早在第一.夜便喚啞了,然而,魏京極卻仍舊不肯放過她,後麵更是變本加厲。
蘇窈時不時喘不上氣,指甲都磨斷了,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在榻上。
如今見到白露,她尚還緩不過來,視野裏瞧見屋子裏的擺設,腰臀便發麻。
“太子妃,我聽梁大人說您前幾日都隻吃了一點飯,現在定然餓了吧?奴婢這就去給您傳膳?”
蘇窈並未和白露認真提過逃跑一事,可她多少能猜著,也並不多問,“太子妃想吃些什麽?”
蘇窈本沒有胃口,可在白露的勸解下,也用了些飯。
白露收拾完,便被侍衛帶走。
又到了夜裏。
蘇窈雙.腿酸軟,站都站不穩,可她還是穿的整齊,連外衣都沒落下一件。
魏京極來時,見她縮在炕桌一側。
蘇窈聽到動靜,抬起頭,白皙的臉上有哭過的痕跡,“今日是第四日了,你什麽時候放我出去?”
青年走到她麵前,沒有半分遲疑地將她抱起,拋在榻上。
解腰帶的聲響清晰響起。
“放你出去?再與他做夫妻?”
蘇窈氣得聲音發悶,“你分明知道,我沒有與他……”
魏京極跪上榻,眼裏依舊沒什麽情緒。
等她在他的吻下顫著身子,他才不無諷刺的開口,聲音暗啞縱情。
“前幾日沒有,等我再來晚些,你是不是都要成段凜的妻了?”
這話傷人傷己,連蘇窈都一陣難受。
如此歡愛愈發折磨人。
她白皙的臉龐上淌著淚,水波瀲灩,聲音失穩。
“我沒有。”
“沒有?”
肋骨處被身後男人的手掌覆住,蘇窈被燙的無法,腿卻不能動彈分毫。
“沒有想嫁給段凜,還是沒有動過,離開我,和他恩愛白首的念頭?”
蘇窈的身子繃緊了一瞬,渙散的瞳孔微微聚起。
魏京極感受到她的變化,胸口又是一陣鑽心的痛。
後頸處薄嫩的皮膚猝不及防被咬住,蘇窈沒來得及出聲,脖子卻又被握住,男人的手指將她的下唇.瓣用力扯開,橫蠻吻了上去。
……
後來數日。
魏京極不再滿足於主殿,所有她住過,久留過的地方,他都抱著她去過。
東宮的侍衛和侍女在梁遠的示意下,極有眼色的避開。
蘇窈也不敢再在魏京極麵前提起段凜兩個字。
可魏京極越是失控,她就越是擔心,那日段凜主動幫她時,她便在心裏暗自承諾過,不管成敗與否,她都要拚命護著他。
但是眼下,她甚至不能探聽到他的一丁點消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
蘇窈猛然間意識到,白露也有好一陣沒來了。
她向送飯的侍女問起,侍女道:“太子妃,白露姑娘另有差事了,這段時間都是奴婢來服侍您。”
蘇窈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麽。
等侍女離開時,她不經意瞥到了侍女的腹部,才突然反應過來。
避子湯!
她與魏京極行房那麽多回,卻還一次避子湯都沒喝過。
自打從滄州邊界回來,至少有十多日了。
想到滄州,蘇窈一陣恍惚,此前還以為觸手可及的地方,如今回憶起來仿若隔世。
魏京極是故意將白露支走的。
蘇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亂如麻,靠在床沿,有些不知所措的閉了閉眼。
這樣下去,她遲早會有魏京極的孩子。
東宮嫡出。
一旦懷上,再想逃就難了。
魏京極這樣關著她,反倒令她已心生絕望的逃跑的心,再度死灰複燃。
蘇窈從未這樣清楚的意識到,在她與魏京極的這段婚事裏,他永遠掌握主動權,永遠都取決於他要不要,他想不想。
他願意,便說兩句哄人的話,讓她險些以為,他當真對她愛的極深。
他不願,便是將她禁足在這兒一輩子,又有什麽不可能的?
她不願這樣。
在魏京極眼皮子底下跑了第一次,即使跑第二次的機會極為渺茫,她也要試試。
試輸了。
她不過再被抓回來,任他瘋些日子。
若成功了,就沒什麽能束縛她了。
蘇窈主意漸定,也不再頹靡,尋了個位置坐在窗前,仔細聽著外邊的動靜。
等到快睡著時,她終於聽到一句。
“梁大人請留步……”
梁遠正巧路過主殿,被侍衛叫住,兩人細說了一番話,他便準備離開。
此時,卻聽到臨近的窗戶被敲了敲。
他微愣,猶豫半晌,還是走近了。
“太子妃。”
蘇窈自知時間珍貴,毫不避諱道:“梁大人,你可能幫我送碗避子湯來?”
梁遠像是很意外她會來尋他,驚訝一秒,才道:“太子妃,微臣永遠忠於太子殿下。”
看來,魏京極真是這樣打算的。
他難道,當著是想讓她懷上他的孩子,才會讓她走出主殿嗎?
蘇窈身體僵硬了一瞬。
梁遠看蘇窈的反應,略一思索,眼神頓時有些意味深長。
“太子妃,這是在套微臣的話呢?”
蘇窈卻不肯浪費一分一秒,眼神執拗的繼續問道:“梁大人,你是魏京極的心腹,必定是知道段凜如今情形的吧?你可能告訴我,他如今在哪,魏京極對他做了什麽?”
梁遠歎了口氣:“太子妃,您在微臣這是問不出什麽的。微臣能做的,也唯有不將今日之事稟告殿下,其餘的事,您還是直接問太子殿下吧。”
蘇窈略為失望,等梁遠走了,也還在原地坐了好一會兒。
如今,有關段凜之事,當真隻能去問魏京極了嗎?
可問魏京極,豈不是再次激怒他?
正思索間,耳邊傳來敲窗的動靜。
蘇窈頓住,站起來湊過去。
“梁大人?”
“是我,太子妃!”
是白露。
蘇窈心中一喜,旋即擔憂道:“白露,你如今被派到哪去了,可吃苦了?”
白露道:“太子妃您放心,奴婢如今也隻是做些輕鬆活,太子殿下沒有為難我。您把手伸過來……”
蘇窈不知道她要做什麽,可還是乖乖把手伸了過去。
手指戳破邊緣的窗戶紙。
一瓶藥被放在了她的手上。
蘇窈拔開瓶塞,發現裏麵有許多粒,倒出來,一顆黑色的藥丸滾在她掌心。
“這是什麽?”
白露小聲道:“太子妃,這是奴婢托人從宮外帶回來的避子丸,這裏足足有一月的量,您若還是不想生孩子,與殿下行房之後便吃一丸。”
蘇窈抓緊了瓶身,不知為何鼻子一酸,心中莫名生出些委屈。
“謝謝。”
白露自幼服侍蘇窈的,哪能聽不出她話裏帶了哭音,當下也是眼睛一紅,道:“太子妃待我恩重如山,這些小事算什麽?您先吃著,若不夠,奴婢再想法子弄來。”
“好。”
白露又與蘇窈說了一會兒話,待到侍衛轉這邊來了,才急匆匆離開。
預備轉角的時候,她餘光撇見一雙長靴。
青年身材高大,腰係玉牌,玄袍錦繡襯的其清貴無儔,全然不見半月前的狼狽,一雙狹長深邃的漆眸深不可測。
她腦海一震,行禮道:“太子殿下。”
這個位置,以太子殿下的身量,足以將她與太子妃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就是不知他是何時來的。
白露麵色緊張,搜腸刮肚想要解釋,“殿下,奴婢方才給……”
“太子殿下。”
梁遠從不遠處的牆角處走來,手上拿著一封書函,看見白露也在,以為是魏京極正詢問什麽,便想稍後再稟。
然而,魏京極卻淡聲開口。
“拿來。”
“是。”梁遠雙手奉上書信,朝白露看了一眼,白露順勢行禮,“奴婢告退。”
走了好一段路,白露快要跳出喉嚨的心髒才逐漸平靜。
看太子殿下的模樣,應是沒有瞧見吧?
若瞧見了,怎麽也不會眼看著她將藥給太子妃,而不加阻攔。
畢竟這段時日,太子殿下對太子妃的堪稱瘋狂的占有欲,眾人有目共睹,生怕惹禍上身。
白露不再自己嚇自己,暗歎逃過一劫,繼續幹活去了。
……
蘇窈服用了一枚避子丸。
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伴了茶喝下,過許久,這股子味道還是未散。
她怕一會兒魏京極親她,被他發現些什麽,將茶壺裏的水都喝幹了,才徹底沒了味。
元日。
皇家宮宴,還有照古例的城牆觀禮。
她作為太子妃,定然不能缺席的。
魏京極也不能再將她困在東宮。
如此一想,蘇窈心裏又有了希冀。
她該好好琢磨,如何再一次逃走。
“咯吱。”
主殿的門被推開,外頭的風裏卷入一絲寒涼。
她握著手爐,一時不知該以何種態度對待魏京極。
前幾次,她想讓他對她放鬆警惕,故而對他百般殷勤主動。
事實證明確實有效。
可如今,魏京極似乎已經不信她的話。
若她再同以往一般,豈不更讓他起疑?
糾結反複的時候,青年的腳步聲已經到了跟前。
蘇窈下意識屏住呼吸,決定暫時還是保持如今的態度。
然而,她沒開口,魏京極卻斂了下眼皮,輕描淡寫地問。
“又在想如何逃?”
蘇窈腦海空白了一瞬,麵上卻不動聲色,暗暗抓緊手爐上的流蘇,“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如今要如何逃?”
魏京極臉上不帶半點表情,眼底情緒明暗難辨。
“元日?”
蘇窈悚然一驚,手臂上浮起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刹那間刻骨寒意遍布全身。
如墜冰窖不過如此。
魏京極立在那,身姿高大挺拔,本該極為光風霽月,而今卻神情冷靜近乎無情涼薄。
他眸光晦暗,語氣含著輕嘲,仿佛在給她下判決。
“阿窈,隻要我想,沒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蘇窈的路又一次被他堵死了。
她幾乎快要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
實際上,在魏京極脫口而出元日的時候,她便忍不住發抖。
魏京極的閱曆比起她來高深太多。
那些頑固不化的世家大族,幾代人同他一起周旋,卻也站不得上風。
她此前能逃,實在僥幸。
如今,魏京極不會再給她這樣的機會了。
反複思索,反複認識到這一點後。
蘇窈的眸子逐漸灰暗下來。
連魏京極是什麽時候走的也不清楚。
一連數日,她都覺得很疲憊,渾身使不上勁。
也不在去關心外頭的風風雨雨,時光流逝。
也罷。
日後成了皇後,也不過是換了間更大的籠子而已,
就當,提前習慣。
……
這樣渾渾噩噩不知多久。
一個陽光晴朗的清晨,陽光透過白釉般的雲層,落在東宮重簷之上,又被綠蔭婆娑的桃樹篩下幾束光,照進了屋內。
蘇窈發現,主殿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了。
而且,沒有關上的跡象。
可她已經不想出去了。
白露紅著眼進來送吃的,說,她已經絕食三日了。
再不吃些東西,身體要撐不住。
蘇窈興致缺缺,但不想連累白露,還是吃了一點。
白露走後,蘇窈方才吃下的東西,卻又吐了出來。
她覺得有些浪費。
白露做的栗子糕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好吃。
想繼續睡覺時,魏京極卻走了進來,臉上說不清是什麽表情。
他的心思向來難猜。
隻有他猜別人的份。
蘇窈不想理他,準備躺下,剛掀開被子,就聽魏京極朝她走來。
她動作未停。
青年在她麵前站了許久,也沒得到她半個眼神。
良久,等她要躺下了,他才聲音喑啞著,輕聲詢問。
“想知道段凜的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