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範慕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隻是竇蓉今天實在太反常,平日裏總是笑眯眯地,溫和的性子,今天見到曾老爺子,眼裏似乎流露出不善的神色,根本不想和這人多待一會。

曾老頭搖搖扇子,“我說豆豆媽,一起吃飯,你大老遠過來一定是有急事要和豆豆說,正好我們有車。”

竇葉緊拽著老媽的胳膊,他不明白老媽怎麽就翻臉了?

竇蓉想了想擰不過兒子,跟著上了車,聽說要去範慕家的酒店吃飯,直撇嘴,小聲嘀咕著:“盡占人便宜,這麽大年紀了都不知道要臉,家裏也不是沒錢。”

竇葉壓低了聲音問:“媽,您和曾教練有仇?”

竇蓉:“看不慣!哪有總占人便宜的,還這麽一大群的去吃,小慕家的錢也不是浪打來的!”

範慕坐在兩人後麵,連忙說:“阿姨沒事的。”

曾老爺子去也不會擺出一副吃大戶的模樣,連招牌菜都不點,肉食很少,米飯管飽,就算不收錢,臨走時仍舊留個兩三百塊。

竇蓉:“什麽沒事!你啊,心太軟了,你不知道賺錢多難,你家父母……”

巴拉巴拉,車廂裏隻剩下竇蓉的聲音,等竇蓉說暢快了,自己兒子已經睡得打起了小呼嚕,而範慕好脾氣地耐著性子聽了一路。

今天本不該一起吃飯,大家都累了,一次惡戰下來,真讓大家回去啃饅頭就開水泡菜,曾老爺子也過意不去。

這次拿到決賽權,也有了和學校談判的籌碼,曾老爺子歎息著,不由再次看向竇葉,這孩子生得好看,大眼睛和竇蓉的眼睛形狀一樣,可是眉目間總覺著有股熟悉的氣息。五官的輪廓隱約間有著某不孝子的影子。

以前隻覺著竇葉合眼緣,現在起了疑心,曾老爺子越看越覺得心裏不踏實。兒子去世前幾天還和他們提過找了個女朋友,老伴很重視這點,出去打聽了一圈兒,回家就撂了臉色,連夜趕到兒子那邊去,在g家隊出國前將兒子給攔了下來,據說那女孩子家裏條件差,而且為人不太好,不是個正經人,老伴苦口婆心的勸,兒子似乎一直就沒鬆口,鐵了心要等比賽回來娶對方。

因為錯過了航班,兒子不得不改簽了第二天的,誰知道就坐上了那班失事的航班,老伴走得那麽快,多半也是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兒子,若不是她攔著兒子不讓兒子跟大部隊走,也不會年紀輕輕就遇上飛機失事。

一切都是命。曾老頭閉上了眼,眼角發酸。老伴死於內疚和自責之中,兒子是個短命鬼,那姑娘是誰都不知道。

曾老頭曾經也想問問老伴,可一提起兒子的名字,老伴都隻會哭,不是心髒就是氣管不好,來回的折騰,直到老伴去世他都沒問出來那姑娘的姓。

不是他不想去找,但自己的兒子已經去世了,想必哪位姑娘也很難過,而且年紀輕輕的姑娘家日後的路還長著,自己去找了又能怎樣,不過是頻添別人的煩惱。難不成還指望對方沒名沒分的給兒子守寡?

曾老頭也在私下打聽過,兒子的舊友對那姑娘閉口不提,隻有某些人說,那姑娘實在不正經,為人不好,而且風評差,他們幾個也勸過,但曽葉翔根本不聽,這才告訴了曽葉翔他媽,誰知道會出這種事故。

想起兒子,曾老頭的心裏抽抽著,幹枯的眼框裏濕潤起來。小翔和豆豆差不多大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都那麽喜歡足球,為了能踢球什麽都肯答應,甚至於和他翻臉。

車到了站,曾老頭下車便拿出電話,顫顫巍巍地進了包廂,躲一邊打著電話。

竇蓉第一次來範家酒店,雖然她也清楚範慕家裏有錢,但沒想過範慕是‘範家藥膳’的小老板,頓時張大了嘴,半天不言語,冷不丁將和範慕勾肩搭背的竇葉給拉到一邊。

竇葉:“媽?怎麽了?”

竇蓉:“範慕是不是這‘範家藥膳’老板的兒子?”

竇葉點了點頭。

竇蓉歎了口氣:“你以後別總占人家便宜,讓人瞧不起。”

竇葉樂了:“媽,又不是我讓人來吃飯的,教練安排的。”

竇蓉看了範慕一眼,心煩地不知說什麽好,隻是捏著竇葉的胳膊:“回去再和你說。”

這頓飯除了竇家母子和曾老頭吃的心不在焉,範慕也鬱悶。

往日對他像對待親兒子的竇阿姨今天對他太客氣,客氣到仿佛今天才剛剛見麵一般,禮貌到冷淡的意味,而且一直坐在他和竇葉之間。

竇葉感覺到老媽今天情緒不對,和隊員們鬧了一通後,竇葉早早離開,帶著老媽回家。

竇葉洗完澡,竇蓉坐在客廳裏正等著竇葉。她沒有開燈,靜靜坐在黑暗之中。

竇葉:“媽,怎麽了?”

竇蓉:“豆豆,你和媽說實話,報紙上寫的那些都是真的?不喜歡女孩?因為這個騷擾隊員,被趕出青少隊的”

竇葉苦澀地笑著,前世竇蓉從來沒問過他這些話,直到死,他都沒和媽媽說自己是個‘同’。

“媽,您在說什麽呢?”

竇蓉:“你和媽說實話,你是不是和那個範慕好上了?”

竇葉翻了個白眼,“關範慕什麽事?他隻是跟著我們踢球罷了,他比我小,我自己走了彎路,怎麽可能把他往歪路上帶?再說他那樣的家世,怎麽可能和我好上?”

竇蓉一愣,盯著竇葉的臉,同樣的大眼睛裏滿是淚痕:“你這是承認了?你咋得了這種病?還能改過來嗎?”

竇葉無語地坐在另一邊,倦意消退,他不敢看老媽的臉。

竇蓉連連歎氣,自己養的兒子怎麽就不喜歡女孩?雖然竇葉小時候是太內向了,可踢球之後不是挺好的嗎?怎麽就喜歡上男的了?

竇葉窘迫地說:“媽,我很早就發現了,一直沒敢和您說。”

竇蓉抽泣著,自己養大的孩子怎麽會得了這種病呢?難道真的是小時候穿裙子穿多了的緣故?

都說單親母親帶兒子不好,可世界上不是她一個單親母親養兒子,怎麽就把兒子養歪了?兒子他爹是個正常男人,這不正常的基因難道是她老竇家的?

竇蓉靠著兒子單薄的身體哭了半宿,怎麽都想不通,整個人都魔障了一般。哭哭停停,折騰了一整夜。

竇葉睡的也不安穩,他本來不想瞞著老媽,但也不想老媽這麽早知道,老媽辛辛苦苦拉扯他,掏空了家底支持他踢球,即便和舅舅舅媽們撕破臉也不肯聽人勸。

可喜歡男人這種事真不是病,沒辦法治。

接下來的幾天,竇葉一直顯得心事重重,訓練時也沒有完全振奮起來,大家以為他是太累了,誰也沒在意。

這天正是集中開會研究戰術安排,竇葉坐在小辦公室裏,漫不經心地看著不知從哪裏拿來的視頻,完全沒有一點思緒。

老媽的白頭發多了好多,還大把大把的脫發,雖然嘴上沒說他什麽,但老媽一直不搭理他,盡量錯開了兩人見麵的時間,夜裏也常常一個人坐在床邊,不知叨嘮著什麽,哭個不停。

曾老頭:“竇葉?竇葉?”

竇葉嗯了一聲,見隊員都在看自己,“咋了?”

曾老頭:“戰術安排會,你到底在幹什麽?隊長不想當了嗎?”

竇葉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隻感覺臉頰上發燒,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曾老頭:“你家裏有什麽困難嗎?說出來,大家能幫忙的就幫幫。”

曾老頭對隊員們的家庭情況說不上完全了解,但也知道一二,大多都是從小踢球的好苗子,就是家境不好,有那麽一兩個家裏條件不錯的,卻沒什麽上進心。

他查過竇葉的戶口,沒有爸爸。竇蓉以前是空姐,挺體麵的職業,而且還能外語,生下竇葉之後家境就一日不如一日。

竇葉的父親是誰,沒人知道。

竇葉搖搖頭:“沒什麽。”

曾老頭歎了口氣,倔強的孩子不是不好,隻是這麽小的年紀扛那麽多事,也不怕被壓垮了,這幾天明顯的心不在焉。

隊員們也發覺到了隊長的不對勁,竇葉平日裏總會做些耍寶的事,可這幾天別說耍寶,整個人都很低迷。

三天後就是決賽,這樣的低迷狀態,勢必會影響全隊的士氣。

竇葉看了下視頻,說:“長江學院很不錯。全攻全守型的隊伍,和體院不同的是他們更注重團體發揮。防守人員水平較高,體力充沛。但前鋒隊員得分能力差。主要陣形442。”

歐飛:“你是說點太多防守很難嗎?”

竇葉想了想:“532應該不錯。”

楊偉宛然一笑:“別人沒明星,所以你要打明星戰?可是我們沒那麽多後衛隊員。”

竇葉點了點頭:“沒有明星意味著所有人都處於相同的水平,防守需要更加耐心嚴密,所以我們需要個人能力出眾隊員去得分。楊偉,你去左邊,王澱右邊,李成你拖後這次踢中場,柳明全參加防守……”

幾位前鋒去打中場,原先的中場隊員踢後衛?陳正東有些不解,但見那些人見怪不怪的模樣,也沒法子,即便他有很多疑問,但現在根本說不上話。

竇葉繼續說:“我們主打右邊路。接下來三天就按這套陣形演練。”

陳正東:“竇葉,那啥,可以問個問題嗎?”

隊員們齊刷刷地看著陳正東,就連曾老頭也看了過來。

陳正東尷尬地說:“雖然我們一直在陪練,也知道你們要求所有隊員必須適應場上任何位置,但這是決賽,這樣大範圍的調整人員是不是有些不妥。我覺得,長江學院的防守嚴密,那麽就必須擺出對攻陣形,235不是很好嗎?大家都熟悉自己的位置,你們也打過很多次。”

竇葉:“長江學院號稱攻守兼備,你要看清楚技術統計,他們在小組賽中得分隊員人數,三條線上都有能夠進球的人員,隻設兩名後衛怎麽防得住。”

新老兩位隊長在技術會上吵起來,這種事不會出現在任何一家即將進行決賽的隊伍中。